门外的声音从六点开始窸窸窣窣响起来，闹钟是六点二十响的。
也算过渡。
林昭宇去一楼次卧洗漱，干净衣服也已经送过来，放在一楼堂屋中间的桌子上，显眼又简单。
他们的日常衣服其实都差不多，衬衣、西装。这也算是工作服了，在老宅反而更年轻一些，还有休闲风的衣服。
“晤宇，昭宇，起来了吗？”林扉阿姨的嗓门还是一如既往。
根本不可能平平稳稳睡懒觉的。
“扉姨，别喊了，我们起来了。”林昭宇也是喊回去的。
每次在老宅都是这样，林棨起的最早，之后就是扉姨的发挥空间了。
林晤宇听着他们互相呼喊，还是西装革履。
他下楼，林昭宇等他，跟在他后面。
“华婷也起了吗？”
“昨天说的是不起，今天不知道。”下楼总是不自觉地加速，他们两个又变成了并排前行，“她昨天下午睡了很久，晚上可能不会睡很长时间，只是不知道会是哪段时间。”
“也是。”他点头，深呼吸新鲜空气，“婚姻的话，华婷的素材已经给正宇了，婚礼场地开始装修了。”
林昭宇伸了个懒腰：“不是觉得我不会结婚吗？怎么都开始装修了？”
“你不结婚别人也要结的，本来就是新的礼堂，正宇进入社会也需要练手，机会正好合适。”
林正宇学室内设计，刚刚毕业，算是工作吧。
林家没有真正意义上的闲人，虽然尊重自由。
餐厅很大，大部分桌子都是收起来的，只有节假日团聚的时候才会展开。平时只有五张圆桌，是老爷子和宅子里的人平时吃饭的地方。
林晤宇和林昭宇落座在林棨的两边。
早饭很简单，米粥或者面食。
食不言，早饭的时间不长不短，沉默寡言中度过。
吃完了，林棨靠后坐着：“等下行舟会来。”
“婉瑛不在家他也来吗？”林晤宇也吃完了，开始搭话。
林婉瑛和林正宇是双胞胎，是他们四叔的孩子。
婉瑛是学芭蕾舞的，一直在努力学习中。
林晤宇摇头：“没什么关系吧，他也不是喜欢婉瑛才来这边的。”
“那喜欢什么？”林晤宇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喜欢你。”林昭宇点头，“他和他哥关系不好，喜欢你这种哥哥。”
林棨倒是没想到：“哟，这么抢手啊？”
林晤宇抿嘴，没说话。
“你哥现在自己小孩都不想带，怎么可能带别人家的小孩。”林棨知道挺多人喜欢林晤宇的。
各种各样的喜欢吧。
林晤宇就知道话题最后会落脚到阴阳怪气：“我……”
“不要有什么压力，你看我有四个孩子不也快要绝后了吗？没关系的。”林棨拄着拐杖站起来活动活动。
四个孩子都结婚都有孩子，孙辈林晤宇和徐怀林结婚了，只有徐怀林有小朋友。
林晤宇还是抿嘴，他沉默了好几分钟：“爷爷……”
“没事，等你们老了，爷爷也不在了……”
惆怅的话语，配上一些叹息，确实是到的绑架。
“爷爷。”林昭宇起身，“别卖惨了，昨天你还说能再活八十，咱们不一定谁比谁活的长呢。”
“天天穿着拖鞋在青苔路走，一点都不怕摔倒，怎么大哥一回家拐杖就拄起来了。”林昭宇不仅说大实话，还随时准备跑路，以免被拐杖打到。
林棨只是流程催促，其实他的两个儿子老大林业和老二林硕的婚姻可以说是一塌糊涂。连带这亲子关系也乱七八糟。
催婚催生这件事情他早看开了，比起都不结婚，不要孩子。他还是更怕子辈的往事再次重演到孙辈身上。
“你少胡说八道。”
林晤宇拦在中间：“好了，可以了。加起来一百多岁了，稳重一点。”
“不用加，我一个人都快一百了好吗？”
“好嘞。”林昭宇走在最前面。
林棨追着，林晤宇跟在最后面。
清晨空气是清新的，阳光是温暖的，鸟叫是欢快的，好像一切都还不错。
好像还没做什么，沈华婷吃了早饭，林逸也带着洛行舟走过来。
洛行舟托着一个扁平的木箱子。
大概是衣服。
他们今天不在昨天下棋的亭子里，今天在池塘边的另一处大亭子里，联通着池塘、草地和林区，这里还可以看到长廊楼阁。
林棨坐在主位，招呼着洛行舟坐下：“这是什么？我的衣服吗？”
“您的衣服还在改，这是沈小姐的衣服。”他把盒子调转方向推向沈华婷面前，“这是之前沈大哥定的，今天要拍照的话，这套应该最合身，我还准备了其他的衣服，可以都试试。男装的话，昭哥宇有中式服装，搭配也不难。”
沈华婷打开盒子，是改良旗袍，水墨的配色，带点青绿色，袖口像荷叶，珍珠满镶。
“你们都去换衣服吧。”林棨不仅是要沈华婷和林昭宇换衣服，林晤宇也被示意换衣服。
服装的风格往往也会改变一个人的气质，沈华婷很喜欢自己的新衣服，看起来温婉大方。
林晤宇和林昭宇在差不多一处换衣服。
“你不好奇吗？”林晤宇主动开口。
林昭宇听懂了这句没头没尾的话，笑而摇头：“不好奇，这个事情挺简单的，我更好奇另一件事情。”
“什么？”
“叶明泽，听说他表过白，我很好奇我的优势在哪里。”他的语气听不出来多好奇。
在沈华婷眼里，或许优势显而易见。
但在沈华霖眼里，还真不好说。
林晤宇思索了半分钟：“也许是性格。”
“我的性格？”他的困惑远大于对这个答案的结束。
他觉得性格这个东西，真的说不清楚。
“叶明泽锋芒太盛，他比他看起来心更黑，下手更狠。”林晤宇缓缓道，“最早叶家并没有进军文娱的想法，叶明泽也并没有他说的那样举步维艰。”
“然后呢？”
“每个圈子，都有自己的规则，比起顺应规则，他更喜欢制定规则。”他顿了顿，“中青娱乐不是所有的事情都需要他做主，但他可以做主所有的事情。”
“一家公司而已。”
“他还姓叶。”
这句话的意思很简单，远远不是一家公司而已。
叶家的主场，叶家愿意让出，其他人才有主动权。以叶明承戛然而止的婚姻来看，叶明承把主动权让给了叶太太。
叶明泽，从来没让过。
林昭宇听懂了，笑得复杂：“人只会因为太在乎，或者不在乎而让，叶明承是前者，我是后者，这都不是好事。”
“不过，前者很难毫不在意。”
又是突如其来的话语。
林昭宇已经换好了衣服，他们两个这次是一前一后，林昭宇跟着，半步不逾越。
“昭宇哥，来做发型了！”还是洛行舟招呼，沈华婷持镜坐着。
他坐在亭子自带的长椅上，眼神飘向更远的地方。
林逸又带着人过来了了。
林晤宇和林昭宇几乎同时视线移过去，有一个念头不约而同地出现：
前者来了。
视线避开时交汇，林昭宇有一瞬间克制不住笑意。
“华霖快来坐。”还是老爷子招呼，平辈直接点头示意，没有刻意的动作。
沈华婷站起来，原地转了一圈：“哥，好看吗？”
“好看。”他笑得温柔。
林晤宇没有妆造，纯粹是配合：“不是说下午到吗？”
“本来上午有事的，突然变了，就直接过来了。”他端起茶杯，轻呡一口。
林晤宇自然没有朝下问，人都来了，这个理由是不是真的，完全没意义。
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
长辈在场，永远都是魔法打败魔法。
说来说去，也就是喜欢什么样的人，有没有喜欢的人，怎么还不结婚，准备什么时候结婚，要不要介绍一下认识。
就这些话题，就够聊几个小时了。
两人搭配拍照，不同的背景，换了几套衣服。中间还在亭子里吃了一顿午餐，是简餐。
洛行舟也不擅长中式礼仪，幸好林家只是懂，不是墨守成规，否则他连哪只脚先踏进林家的门都不知道。
林棨向来本着宽容的原则。
“哥，我们拍张照片吧。”沈华婷最后换上了水墨旗袍。
这原本是她的衣服。
洛行舟也开始收拾了。
沈华霖穿的衬衣，西装，只是没打领带。他低头看了一下自己的装扮。
“挺好的，就这样吧。”沈华婷伸手拉住沈华霖的胳膊。
虚虚地拉着，沈华霖跟着站起来。
自然而然站到沈华婷身边。
他们两个站在一起，林昭宇站在远处看。
照片定格，摄影师导出全部的照片，林棨也难得戴上了隐形眼镜开始认真选照片。
这算是正式的合影，不能算婚纱照。
“我觉得每一张都好看，你拷贝几份吧，沈家要一份，我们要一份，你留一份。”他认真挑选了几张，“这几个现在发给晤宇吧，我想要。”
“好的。”
林晤宇的聊天框收到了七张照片，他浏览了一样：“是不是发错了？”
他把手机放到林棨面前，林棨还没看清楚，摄影师先反应过来了。
“不好意思，选多了。”摄影师道歉。
林晤宇下意识摆手：“没事，麻烦了。”
所有的事情到下午六点才结束，沈华婷也单独要了几张照片。
“你想要名分吗？”沈华婷的微博已经编辑好了，她还没发送。
林昭宇余光看了一眼，他更多还是在看沈华婷的表情。
“我怕华霖现在冲过来给我一拳。”
顾左右而言他。
沈华婷设置了定时微博，九张图，只有一张有林昭宇，只不过合照在中间的位置。
“你是懦夫？”
她的语气有挑衅。
林昭宇点头，似笑非笑：“确实没什么勇气。”
“你不是。”
她比他还坚定，他不是，那谁是，顺着眼神看过去。
视线里的，只有沈华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