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昭宇的车一路开到了南城和临省交界的园林庄园，古朴庄严。车停在门口，林昭宇把行李箱递给管家，站在大门口陷入沉思。

    他拉住了准备直接进去的沈华婷：“你等一下，我给爷爷打个电话。”

    “这不是你家吗？”

    “是也没错。”他欲言又止。

    大门拉开，老管家林逸笑眯眯站在门后面：“进来吧，家里没外人，老爷子在下棋呢。”

    穿过庭院和前厅，亭台楼阁显现，再走过长廊，隐隐约约就能听见林棨的声音，声音越来越近，林棨笑着拍手：“将军！”

    林逸带着他们两个走：“老爷子，昭宇回来了。”

    走到亭子面前，林棨对面坐着两个人，下棋的徐嗣年，还有徐嗣年的孙子徐怀林，他也是林棨的外孙。

    “徐爷爷好，表哥好。”林昭宇先打招呼，徐嗣年微笑点头。

    徐怀林起身：“好久不见，沈小姐好。”前半句是对着林昭宇，后半句是对着沈华婷。

    沈华婷也只是点头，徐怀林也是随和的人：“我应该换个什么称呼吗？”

    “怀林，别唐突”徐嗣年是玩笑的语气，但也是管教，“结婚程序是很必要的，更何况改口也不需要从你这里改。”

    “冒犯了，抱歉。”徐怀林道歉，没有丝毫的犹豫。

    林逸叫人给他们搬来了椅子，林昭宇默默移开，让沈华婷先坐下。沈华婷没觉得这是多大的事情，大概是觉得马上就要成为一家人了，称呼还疏远地像从没见过一样。

    “昭宇还是运气好啊。”徐嗣年感慨，顺手摆了新的棋盘。

    “你们怎么突然回来了？”林棨好像突然想起来了有点突然，但是也没关系。很多时候他都是被忽略，或许是为了让他不担心，又或许是来不及，等他知道的时候，都已经没什么转圜的余地了。

    “咱家的园子不错。”林昭宇被按坐棋盘前，开始了和爷爷的棋局，“我不会这个啊。”

    他伸手拉住徐怀林的胳膊：“你来吧。”

    “我来过，赢不了。”徐怀林摆手拒绝，“你来吧，外公会让着你的。”

    “林逸，收了吧，今天动脑够多了。”

    老爷子发话，棋盘撤走，林昭宇莫名其妙又到了亭子的中间，视线都落在了他身上。

    “你想要园子？”

    林昭宇疯狂摇头：“不是啊。”

    “你大胆说，想要的话给你也行。”林棨倒是大方，连沈华婷都惊呆了，其他的人好像都不惊讶。

    林昭宇噗嗤笑出了声：“那你先把我的房间还我。”

    “我不。”林棨甩头拒绝，胡子都飘起来了。

    “开玩笑的，我们想拍实景婚纱，在家里拍。”他看了一眼华婷，“她这几天难得有假期，我们就想直接拍。”

    “好，那让洛家的孩子明天过来吧，你大嫂要是有空，看她能不能参与下。”这话是他的安排，也是说给林逸听的，林逸拿起手机发消息，工作也就安排下去了，

    “洛家是？”沈华婷知道林家的大嫂，阮雯，主业是杂志主编，市面上有头有脸的杂志，一半是她的。副业是元东文化阮东盛的独生女，传媒业的龙头老大。

    洛家倒是没怎么听说过。

    徐怀林搭话：“中式礼服的行家，洛行舟你应该认识，他做礼服很有名的。”

    “明天是25号，洛家本来就会来人给我送衣服，不用有什么压力。”林棨被阳光晃到了眼睛，“今天你们俩小孩在家别胡闹，有什么事找林扉就好。”

    “你们要出门？”

    “对啊，难得小宇今天有空，去做个体检。”林逸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拿好了公文包，里面装着林棨的体检资料。

    “体检不是得空腹吗？”他顿了顿，“还没吃饭？”

    “早就吃了，我觉得我身体还可以，就不做需要空腹的项目了。”林棨确实身体还不错，八十多岁，还是很硬朗。

    他们不让他们两个送，园子变得更空了。

    徐怀林开车，林逸在副驾驶陪同，两个老爷子在后排落坐。

    亭子里只剩下林昭宇和沈华婷两个人了，风吹得树叶刷刷响，虽然时间不断向中午靠近，但十月已经没那么热了。

    他先开口：“你怎么不问问小宇是谁？”

    “你叔叔的儿子，林正宇？”林家的男孩子名字里都有这个字，其实也不是很难猜。

    林昭宇轻轻摇头：“不是。”

    “嗯？还有别人？”

    “是徐爷爷的外孙，苏世宇，他是学医的。”林昭宇说的简单。

    其实也没那么简单，苏家和徐家的孩子，富几代的光环。

    林家和徐家是世交，林老爷子和徐老爷子是同学，又是儿女亲家。林老爷子的子女四个，先后和秦家、范家、徐家结亲；徐家老爷子一儿一女，女儿嫁给了苏家的孩子。林晤宇娶了阮家的独女，林昭宇和沈家订婚；徐怀林的太太是陈家的长女，徐家有两家，徐嗣年老爷子哥哥家，又和唐家结亲。

    拓展开来，几乎南城甚至其他地方，有头有脸，有名有姓的世家，都多多少少有点亲戚关系。

    可能爱情居多，但也存在这利益的共同体。

    千丝万缕的联系，共同利益远大于利益冲突。

    怪不得那个时候沈华霖说，高嫁的问题往往在于家世的区别，如果区别太大，将来出现了什么利益冲突，家里是很难撑腰的。

    她那个时候没太当回事，感觉不出来有什么差距，也没觉得和林昭宇这样的人相处，能有多大的矛盾。

    大概就是她不太当回事，所以没有多想。现在林昭宇介绍了家里的亲戚朋友，还仅仅只是随机见到的一部分，随便想想，就知道世家是怎样的了。

    她突然领悟了一些事情，表情从困惑变得复杂。

    “怎么了？”林昭宇看着她的神色不断变化，最后变得释然。

    她摇头：“突然感同身受了。”

    “什么？”

    “你知道风月宴吗？”

    “叶家主导办的商会，很多名人汇聚做投资或者新项目之类的，一定程度上会影响经济发展的方向。”

    “霍瑄去过，叶明泽给的请柬。”

    林昭宇这次没接话，风月宴是和风花雪月完全没关系的宴会，虽然方向每期不同，但是核心是一样的：投资、回报。

    既现实又坦诚。

    来这个宴会的大部分都是有投资欲望的，说白了，大部分都是叶家的合作伙伴，或者叶家想要合作、想要和叶家合作的人。明星从来都是不在邀请行列的，更何况那个时候霍瑄不算太火。

    “那天我也在。”她顿了顿，“平时自己工作的时候，只觉得靠叶明泽比较多，那样的活动里，所有人的称呼都是跟着姓的，我是沈小姐，靠的是父母和哥哥。”

    风月宴林昭宇也参加过几次，不过不是投资人的身份，最早的风月宴是游轮宴会，近几年才开始晚宴，选址是兴源餐厅，他大部分时候都是工作人员。

    即便是兴源餐厅，第一次也有些手忙脚乱，每个人都和其他人有这千丝万缕的联系和爱恨情仇，人人禁忌不一样，做服务行业真有种如履薄冰的感觉。

    好在林家也是世家，不至于完全被动。

    那个场面，没有所谓的控场人，叶家是主办，但不控场，大家逐利而来，因利而聚。

    对于一部分人来说这里是够不着的权威，是难以融入的环境；对于另一部分来说，生而如此。

    叶明泽是后者，甚至说他们认识的大部分人都是后者。

    但是霍瑄是前者。

    现实太残酷了，有了裂缝的感情，太容易被摧毁了。

    “今天碰到徐家人是意外，不过确实挺局促的。”林昭宇试图打圆场，“下次还是打电话了再回来吧。”

    他其实是有延申的问题想问的，比如明知道叶明泽是始作俑者，为什么不怀疑这件事情的前因后果，反而继续相信他，结束了自己的爱情。

    这其中应该也有很多故事，或者说是事故。但他不会追根究底，人都有秘密，虽然坦白了很多内容，但也不可能全盘托出。

    “你平时也是这样吗？”

    “对啊，不会突然回来的，有很多人不想见，不想聊天，也不想成为别人的谈资。”他听着树叶光影晃动。

    心里在滴血，面上还得风平浪静。

    刚回国的时候并不愉快，那个时候闹得很大，要不是重伤差点死了，只会闹得更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