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青归来

    自从与林邵白叙了一番兄弟情谊,宋廷禛了然夺权之路多了臂膀,顿时心感通畅,连御膳房呈来的晚膳都多用了半碗。

    天色渐晚,他答应翎儿今夜要去椒房殿,正起身欲传车辇,便见高平轻手轻脚地走进来,语气复杂道“陛下今日身体不适,奴婢已备好恭桶,请陛下移步净房。”

    宋廷禛听罢,瞥了眼在旁当值的几个宫人,最终将目光锁定在一名唤全忠的小太监身上,此人平日专行些帘窥壁听的勾当,想来必是授了荀家的意。

    “全忠,你去椒房殿,跟皇后说朕晚一些过去。”见全忠面露狐疑,继续道“朕晚膳用了多些,你再去趟太医院替朕寻些助食的药膳来,一并送去椒房殿吧。”

    全忠应声,告了退离开了荣安殿。

    见最隐患的耳目已被支走,宋廷禛安然跟着高平进了东圊,但不曾想里面还站着一人,只见那人身材魁梧,冠乌纱描金曲脚帽,衣胸背花盘领窄袖衫,靴边磨损,鞋面还沾了些碎泥。

    虽衣着宦服,却不似他人那般肤白面净,反倒骨健筋强,未曾开口,便有千丈凌云之志气扑面而来。

    “臣戚青救驾来迟,恳请陛下赎罪!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那人跪地叩首高呼道。

    戚青?!

    宋廷禛内心澎湃不已,连忙上前双手将戚青扶起来,激动道“将军竟来得如此之快,朕算着时日还以为尚需半月!”

    “臣看了陛下的书信,知那荀贼老儿欺君罔上,陛下身处水深火热,便顾不得许多,跑死了三匹马才早了几日来到南安朝见陛下。”戚青话语轩昂。

    “甚好..甚好..”宋廷禛眼含热泪,才发现戚青为了假扮太监进宫,竟然剃了胡须。堂堂武将,八尺男儿,须髯当属仪表之最,心感至此,不由更觉感动。

    见二人激动万分,尚且清醒的高平提醒道,“陛下,戚将军,小林将军带话说,他今夜还有半更天的当值时间,若误了他收队时辰,怕是戚将军今夜难以出宫。”

    戚青听罢,顾不得抒发满腔热血,连忙与宋廷禛席地而坐,一君一臣,促膝侃侃,“陛下,臣星夜赶来南安与陛下商议大事,万不可惊动了京中荀贼的细作。臣领了圣旨,今夜便归边关。”

    “有戚将军在,朕心甚安。荀贼把持朝政二十载,内外积患已久。朕有心杀贼亲政,却身陷囵圄,不知如何破解,只得求助于将军。”宋廷禛说出心中顾虑,朝中文武皆以荀家马首是瞻,他近日拉拢的几人比起荀柏党羽来,简直是以卵击石。

    戚青闻言似乎早有预料,从怀中拿出一张牛皮所制的舆图,展开呈于宋廷禛眼前,分析道。

    “荀贼之势二十余载,焉能比拟吾齐百年国运?”

    “荀贼依仗之势,莫非二。其一,虎焚军;其二,便是陛下。”

    戚青所言虎焚军,是荀柏旗下执掌军队,亦是他多年弹压政敌之根本。纵观东齐举国拥兵不过四十万,单虎焚一支便占大半,且兵精将广,宾客如云。此军是荀柏之根基,更是护国之栋梁。

    宋廷禛对此了然于心,只是不解戚青口中为何他成了荀贼依仗之势。

    “荀柏出身白丁,入朝时根基尚浅。纵然霸权多年,也莫过一代人的时间。臣观朝廷内外文武百官,畏者多,钦者少,自保多,舍命少。如此一来,荀贼之势看似烈火烹油,实则月满则亏,水满则溢。”

    戚青蔑视道,在他心中权倾朝野的荀家无非是背刺主上的投机者,连枭雄都称不上,更不配问鼎九州。

    宋廷禛听罢,想这戚青远离南安城多年,如今却轻而易举将朝中之势了然于心,更善分析局势,权衡利弊,一时间心中充满了钦佩之意,对夺权之路更有了底气。

    依照戚青之言,荀柏既妄取宋氏而代之,又须借宋氏之威震慑朝纲。当今国主年幼登基,荀柏挟天子令天下,且天下苦先主荒政久矣,百官未见国主之抱负胸襟,只得拥荀而立,以求安稳。

    若国主堪当大任,重得民心,荀柏之威,不过尔尔。

    “臣有一计,可溃其军,诛其命!”戚青一副视死如归的架势,再次跪地叩首。

    “你且说来。”宋廷禛抬头去扶,却不见戚青起身。

    戚青沉寂了几秒,满含热泪的抬头,与他眼神对撞的那一瞬间,宋廷禛的心跳似乎露了一拍。

    “虎焚将士众多,单凭臣麾下几千边关军万不可与之为敌。眼下东齐已无可用之兵,只得求助外援。”

    “外援?北燕?还是西秦。”

    “臣斗胆,请陛下与西秦里应外合,溃败虎焚,绞杀国贼,臣愿率三千将士突围杀出,取荀贼之首级献于陛下!”

    此话过于惊骇,令宋廷禛滞于原地,一时间竞不知是喜是怒。在旁的高平也吓得失手落了手中的拂尘。齐国君臣不合,说到底也只是内斗,数万虎焚在外仍是齐兵,可若去邻国求了援兵对其绞杀,这岂不是要他堂堂天子,卖国求荣?

    “戚将军,此话要三思啊..”高平颤颤的说道

    “臣明白,只是眼下敌强我弱,举国无可用之兵,以卵击石,必遭反噬。只有寻求外援,里应外合,方能险中求胜。”

    宋廷禛听闻,只觉身体绵软,两耳鸣空,想张口却发现喉咙发不出声音,沉寂了半响,道“依卿之见,已无他法?”

    “臣愚昧,冥思苦想,已无他法。”似是感应到宋廷禛心中苦楚,一代骁勇,竞流下了一行浊泪。

    宋廷禛还是默许了,比起屠荀满门,舍几座城池,不在话下。戚青连呼万岁,辞别之际,见时机成熟,又向宋廷禛道出了那深藏多年秘密。

    听罢,宋廷禛悠悠开口道,“既如此,朕便先礼后兵。”

    寡淡的月色自云端倾泻而下,化作了漫天微弱星光,天鸣钟声响起,眼下已然二更天了。

    椒房殿内,炉内青烟袅袅,似有梨鸾香本不常有的清甜味。荀翎儿倚在榻上把玩着内务府送来的九连环,旁边的炕桌摆满了形色的汤羹药膳。

    全忠心中算着时辰,似有不安。

    “启禀娘娘,天色渐晚,不如遣奴婢回趟荣安殿瞧瞧陛下罢。”

    前几日荀冲向椒房殿带了话,挑明全忠收了银子,让她懂得如何为己所用。荀翎儿为此不耻,于是冷言道“陛下身体不适,在殿中休息些时日也是有的,公公不必操劳了。”

    话音刚落,门外一道尖细的声音响起“皇上驾到——”

    闻言,荀翎儿兴奋得丢在九连环,连忙迎上去。见宋廷禛脸色苍白,行走摇晃,完全一副大病初愈的模样。

    “鹂鸣,快去传太医。”

    “不必了,朕只是脾内虚弱,饮些药膳便罢。”宋廷禛说着,挥手示意宫人们全部退下,直到见高平最后关紧了门,方才全身松懈,倚在了榻上。

    荀翎儿只当他不愿惊动太医,太医院那副傲慢懈怠的模样她是见识过的。端起一碗羹汤,递在他面前“陛下,这汤里添了党参桂圆枸杞,最是补气不过,陛下尝尝。”

    宋廷禛满心想着诛杀荀柏的计划,哪有心情饮汤,抚摸了下翎儿的手道“皇后有心,可朕今日乏了,明日再饮罢。”

    说罢,便自顾自的脱了衣。一夜无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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