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4 章

    这洛都的软刀子,也着实厉害呢!

    “此等小事,不难!不过本殿及笄,依礼当居中而坐,公主需坐在边侧,怕公主失了身份!”

    水眸慧黠轻眨,莲歌当即挽了诸葛合墒,坐在了殿中布好的长椅处。

    “画像怎会失了身份,不过是于旁边再添一鸾座而已!”

    说时洛都已吩咐扈从搬了一鸾纹鎏金的宝座过来。

    “不如先让大哥为你作画如何?”

    这及笄之年的画像颇为讲究,眼看这形势错乱下去,诸葛合墒连忙起身道。

    “是啊,不如九亩独自在此画像,本公主尚有朝事需请教大勇士!”洛都明眸善睐地附和道。

    “已耽搁了不少时辰,大哥,既然洛都公主有意,今日一同画了便好!”莲歌一语定音。

    “不妨事,都坐下吧!”

    轩辕铎壬气定神闲,瞧向众人,颔首示意。

    身畔鸾座高于肩头,洛都高坐其中,奸计得逞,风光八面。

    有的女子即若坐于上首,也高贵不起来!

    雨过天晴,窗扇处透进的阳晖,柔柔洒入殿中。

    本是强撑的笑颜,不知不觉自然了起来,蕴出最美丽的神采,落于了近处的一双潭眸中。

    画笔沙沙,纯熟精妙的技法,笔下人物栩栩如生。

    收笔后,有侍人将其置于晾架处风干,几人皆立于不远处观瞧。

    “铎壬勇士的确画艺精湛,可为何我会看起来比九亩矮了很多?”洛都细细打量着画道。

    “那是因公主选用了鸾座的缘故,犹如穿了宽大的衣衫,会将人显地小了很多,实则公主可找人测之,横宽竖长,莲歌远远逊于公主殿下!”轩辕铎壬一旁解释。

    “为何你画前不言?”洛都转睛,瞧着眼前一笑炫目的男子。

    “因为公主的感觉只是暂时的!”轩辕铎壬坦然道。

    “暂时?”复度瞧向气韵不凡的男子,洛都一脸狐疑。

    “公主稍安勿躁!”

    一线飘逸的背影,带着自信从容。

    吩咐侍人将那幅画像置于了案桌之上,有画署的裱工,依指点,顷刻裁下了半边画作,再度悬于了晾架处。

    “公主可还会有适才之感?”轩辕铎壬指着前方画作问道。

    难道是自己眼睛看错了吗?莫非这人会邪术不成?

    洛都来回踱步,微微错齿道:“很好!”

    “此画精妙,公主鸾威,有阿史那大汗之风!”

    诸葛合墒托着下巴勾唇赞了句,洛都闻言神色微变,却艰难地凑出了一抹笑意,只转向一身水墨青衫,清雅绝伦的男子发难道:

    “只是本公主并未要你裁画?”

    “这剩下的半幅要回朝带于我母后观赏,是轩辕皇廷的宫廷画像,恕铎壬不能外赠。而公主求画,铎壬已依公主之意画毕,这女子的画像,当悬于闺阁收藏,外人带去,不合礼数!”轩辕铎壬拱手,事理如此,不再多言。

    “这不裁,如何送呢?据闻公主尚无一张画像,此画会作为朝礼由专人裱褙赠于公主!世间可入画的不仅有秀丽江山,还有这真实的自己,此画如镜,可正衣冠,若有一双慧眼,还可知得失!”莲歌仪态万方地吩咐下去。

    “九亩——,你只能在画中看见自己,可无论你如何做戏,假的就是假的,睁大慧眼,你会瞧见画外的真实,那真实的是失去,我会让你瞧见的!”

    洛都淡淡启语,步于诸葛合墒身畔,行了大礼,领着扈从而去。

    暮色初上,轩辕铎壬动身返程。

    兄妹二人温馨小絮,莲歌知道一旦寻得了朱子空,这种相见的时日不会太多了!

    “今日扫了兴,来日方长!”轩辕铎壬道。

    沿途凶险,稍不留意便会有厉鬼唱着送魂歌,跳将出来。

    想大哥能来,已着实不易!

    “今日难得,这幅就很好,莲歌衣食无忧,大哥寻那朱子空要紧!”

    莲歌说着挽了诸葛小四儿的胳膊,瞧着她大哥微笑道。

    几人一道出来,沿路有宫娥挑起廊下灯火。

    其中看见一个熟悉身影,立于其中,端庄出挑。

    内中掌事躬立,颇有眼色,只吩咐宫娥随行为主子们执灯照路。

    “怎么?不是已派福印去凤藻宫言明此事了吗?”

    莲歌偷眼瞧着道旁随行打灯的姚姝,拉了拉小四儿的袍袖,低声问道。

    “今日父皇赐婚,却出了眼下的乱子,纵使内有隐情,于外这罚也是免不了!”诸葛合墒道出隐衷。

    “这外苑掌灯,说来比那浣衣局也强不到哪儿去!”莲歌低低道。

    “若比起永乐宫下狱掉脑袋的近侍,已好太多了!”诸葛合墒轻叹,想她到底年幼,也没和她深谈。

    “但不知那王侧妃可会如常安葬?”

    轩辕铎壬不知这宫娥一片善心,可否如愿。

    “赶上赐婚,丧唁皆发不得,已传私家抬了棺椁,准以侧妃之名,于乡籍安葬!”

    “终归存了名分,也算不幸中的万幸!”轩辕铎壬颔首。

    “依我看那名分不要也罢,算来这归乡方是正途!王侧妃的私家现下恐也悔不当初,好好的人,才嫁入几天,竟一命呜呼了!”莲歌攒眉替王侧妃惋惜,身旁明黄轻袍的男子面孔已僵成一线,近处拱手,只说头前安顿车马,便扬长而去了。

    “人前失言,如今身在宫中,莲儿要言行有度!”轩辕铎壬眼见那身影凛凛而走,近处温声道。

    莲歌抬首一瞟,瞳眸清冽地一晃,小四儿实则是个好恶分明的人,相处久了,故时不时也能摸对了脾气,借力打力。

    眼见莲歌微微一笑,轩辕铎壬黑白分明的眼魄一讶,了然道:“可私下有话于大哥说?”

    “是忽想起一事,莲塘近日要巧布人手,以防贼盗出没!”

    “丫头,自范书生入了宫,这贼盗莲塘倒多日未见了!”

    春九初觉新鲜,后听莲歌齿间挤出“洛都”二字,暗忖片刻,当下顿了顿首。

    “可此事何故要瞒合墒?”轩辕铎壬不解。

    “大哥,此话怎能说于人前?若那洛都人性尚存,偃旗息鼓,堂堂邬敕国的公主便成了小人,岂不是让这滄岳朝的四殿下瞧了笑话?”莲歌眨了眨眸道。

    “合墒会这样吗?”轩辕铎壬反问笑道。

    “大哥,于外不会,于内却会!这君子大处着眼,可遇到这芝麻小事,倒也常做小人!”莲歌有感而发。

    “都及笄的人了,这般胡闹,会让人笑话,记得一会儿去于合墒告个错!”

    眼见大哥耳提面命,莲歌忙叹息着答应。

    转过几道游廊,前方行来几名内侍,神色肃穆地抬着上好的楠木棺材,让众人不由地住了足。

    “按理也该在夫家停灵三日,瞧,恐是马上就要抬了人出宫呢!”莲歌愤然道。

    “事已至此,多说无益!吾等给亡人棺椁行个方便,且让出道路来!”轩辕铎壬当下吩咐。

    身后的宫娥喏声,立于了边侧,唯有那粉衣宫娥凝立于中央,一动未动。

    一层白晃晃的清光洒于路中,婉丽于中央的少女,手执宫灯而过,裣衽施礼,抬首于那几人问道:“尔等是何处的内侍?此处并非丧衣礼器可过行的地方,冲撞龙瑞可是杀头的大罪!”

    “内侍省传话,小的奉命抬棺,其他诸事,小的不便过问!”其中一人恭谨回答。

    今日难道破例了吗?

    这慢说是王侧妃,即使是位嫔妃,这棺匣也不能堂而皇之地出现在此处,姚姝双眉高耸,又不禁加问了句:

    “不知是哪位宫人传的话?”

    “陈宫人!”

    “陈萦,陈公公?”少女挑眉问道。

    “正是!”

    话音甫落,少女颔首,端仪转身,清瞳中惊见波澜。

    “噗——”

    她倏地压灭了灯火,不出所料,身后的靴声顷刻停了下来。

    “有刺客,保护殿下!”

    廊边的玄衣侍卫敏捷地打出一记五芒星镖,展身挡在了中首少年身前。

    棺盖于一瞬开启,其中跳出三人,劲风中带着三道寒光凌厉劈来。

    “啊——”

    宫娥惊惶乱撞,光影纷乱,一片嘈声四起。

    远处抬棺的几人,于青衣碎屑中露出了玄色的劲装,几声厉喝,猛肆杀过。

    春九迎刃交手,鹞子翻身,踢倒一人,耳听今夜随行的暗卫陆续赶来,眉羽一扬,与为首的那名刺客当场杀在一处。

    高手过招,刀刀毙命,玄色的衣衫一时分不清敌我。

    莲歌吃惊不小,只与诸人护住大哥,急急后撤。

    “快,东面乃二殿下寝宫,速速赶去禀报!”

    姚姝扶起一名跌倒的宫娥,指着一处偏道嘱咐。

    “小心身后!”

    一声提醒,少女于慌乱中匍匐在地,上方黑风劲扫,身畔已倒下两名宫娥。

    血色浓腥飘过鼻端,汗珠滚过额鬓,有白底的黑靴欺近,美目凛凛扫视,上方寒刃已直直刺来。

    我命休矣!

    姚姝心中哀唤,一道光色凛凛的剑芒闪烁于眼前,铿锵激越中,那贼侫的额心现出一眼血洞。

    “走!”

    紫衣袍角飘飞,只看到一泓清锐硕亮的视线,人已被扶起。

    夜夕中,少女身子发软,双眸已失去精准,只知被人拉着,急速后撤。

    “太子殿下,请往这边走!”廊道后方蹿来一青衣人影。

    “你是?”少年将青锋宝剑横于身前,阻止了来人的靠近。

    “内侍卫!”

    男子说时,欲仗剑相护。

    眼见轩辕铎壬的暗卫中,一人已被狠唳刺毙于眼前,不由道:“殿下当尽快撤身才是!”

    “天下有道,则礼乐征伐自天子出!”

    少年抬眸,徐徐相问,置身于刀光剑影中,王气云动,面不改色。

    身畔宫娥听出是内侍卫的廷训,因窥见来人腰际那枚内监出入的宫牌,于千钧一发之际猛然撞开了紫衣男子,高呼道:

    “是刺客,殿下快走!”

    轩辕铎壬打了几个趔趄,宫廷侍卫春九已及时护在身侧。

    “臭丫头,坏了吾等的大事,拿命来!”

    一柄软剑自贼侫腰间亮出,姚姝秀目陡惊时,有两支火烛飞来。

    “姐姐快跑!”

    廊柱旁一少女露头急促呼唤,那烛火已被刺客眼明手快地砍于脚下,轰地映出一线火蛇,惊地那刺客纵身跳远了去,复度一看原是碎裂灯盏溢出的灯油。

    “莲儿——”

    这方稍安,少年眼见那刺客手持软剑又朝粉衣少女刺去,高呼一声,顾不得些许,当下手擎宝剑展身追过。

    少女仓惶逃命,有黑影疾驰,提刃纵身越过。

    “公主殿下,是我!”

    “噗——”

    “嗵——”

    刺客双眸圆睁,前胸后背皆中一剑,身子一晃,跌坐于了道中,垂首时口中已喷出殷红的血水,震颤了几下,阖上了眼帘。

    “快,保护我大哥!”

    莲歌听出是窦德。眼见大哥和春子叔被几名刺客围住,于惊魂未定中,急急命道。

    来人听令,立时奔过与玄衣侍卫合力砍倒一人,又纵身拦住一刺客的刀锋。

    靴声隆隆,四处火光向这边聚来。

    二皇子带兵而至,刺客死伤数人,已有不敌。

    莲歌神色一缓,见姚姝形容惨白,忙提裙奔过。

    身畔一道蜿蜒的黑影,快若闪电,脚下不稳,瞬时跌倒在地。

    那坐于地上的刺客突地还魂,簌簌而动,细眸微张,挂血的唇角溢出幽冷地笑意,横臂捉住了莲歌的小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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