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都市言情 > 莲歌向晚 > 第 296 章

第 296 章

    昭光三年隆冬,大梁皇宫的夜晚,在一阵金铁交鸣后,沉寂了下去。

    沧岳朝的晚贵人被押回的时候,赵贵妃拿及了萧琴雨宫中一位形迹可疑的内侍。

    “是萧丽人宫中的内侍,萧丽人昨日还带着这名内侍去过那晚贵人处,陛下当详查才是!”赵贵妃唇畔噙着一弯冷笑道。

    “这内侍是细作不错,可琴雨去那方是朕准的,她不日就快临盆了,身子倦懒,怎可与这细作相提并论,此事朕自有定夺!”

    周瑁派人押下了那细作,生性多疑的他明白赵贵妃所言不差,只是他终归不愿往那方想,兀自沉思了数度,他传召了左仆射。

    “去,派人于边关将萧生远近日的所言所行一一详查!”

    “陛下怀疑萧丽人……”

    “不是怀疑丽人,是想图个心中踏实!”

    周瑁于金殿徘徊,这般自相矛盾的话他从未于臣子面前说过,左仆射深深打量,奉旨而去。

    隆冬的天气,一天冷似一天,在萧萧北风刮起的时候,左仆射带了暗侍来见,周瑁在听罢回奏后,枯立于金殿中,久久无话。

    在晌午的时候,他传了午膳,看到那立于火棘树下的女子,大腹便便地缓步而过,他大步流星地走着,那身影缓缓地随着,那般沉默。

    而内中,她侍立一旁,如所有的女人一般为他奉过个中菜品,殿中森寂,相顾无言,周瑁的面色愈发冷沉。

    “说话,朕让你说话!”

    他砸了酒杯,他的丽人却无声无息地亲换了一杯。

    临行时,他再一次深深打量了那双清澈沉静的眼瞳,他想什么都不必说了,心底腾起了被辜负的痛楚,让他无法在此方逗留一步。

    而那个行动已十分不便的身影亦步亦趋地随了出来。

    “回去!”他忍无可忍地吼着。

    看到那挂着疲惫的脸孔上露出一弯照人的浅笑,“天寒风大,披着——”

    那个身影没再说话,只垂首婉顺地递过,周瑁迟疑时,那件轻裘广氅已被强硬地塞于了手中,而那指尖轻触的地方,尚留着一层彼此可解的温存,让那个身影怔了片刻。

    “萧琴雨?”周瑁唤着那个名字,见她宛如惊梦一般,一方玉手匆匆颤颤地移开了。

    “别,别唤了,求你——”她掩住了耳朵。

    “萧琴雨,瞧瞧你干的好事!”他抓住她的臂膀,怒不可遏地摇晃着她,看到有酸涩的泪华在那眸心中闪烁,却在抿唇之际,生生咽了回去。

    “自此别过,琴雨与陛下便是路人了!”她推开他,决绝道。

    “路人?”

    “陛下当知本该如此!”

    “萧琴雨,那本该如此的是,在临盆后,朕会送你们母子离宫!”周瑁负气蹙眉,眼瞳起了难以割舍的光芒。

    那方脸孔闻声猛地抬了起来,美丽眼瞳布满了泪水,拼命摇起了头,“瑁郎,别这样……,不要改变,你是一个皇帝,一个皇帝啊?”

    “琴雨?”

    呼出那个名字,人已不经然的动容,周瑁用力攥住了那熟悉的掌温,却见那容色苍白的女子,冷冷抽出了手,“别这样……,我会恨你的……,会的!”

    周瑁望着那失魂落魄远走的背影,于外方萧瑟的北风中恼道:“诸葛豊迟,世上的细作千千万万,你如何要选了这般无用的她呢?”

    而他的丽人实在无用,未到日子便出现了产痛。

    这夜的寒风刮来了入冬的第一场雪,在经历了声嘶力竭的一番剧痛后,一个粉嘟嘟的婴孩诞了下来。

    “陛下,是位漂亮的小公主!”侍人战战兢兢地回奏。

    闻言后的赵贵妃眉色渐宽,舒心地呷了口茶,她打量着大梁朝的天子,却未从那张脸上瞧到她期盼的失望。

    那张脸孔是欢喜不已的,还未等丛人吐出吉言,那个身影已朗笑着独往内中去了。

    “瞧啊,朕的女儿有多漂亮啊?”

    怀抱那细长眼线的孩子,周瑁的脸上泛起了一位父亲的慈和。

    “下去……,都退下……”帘纬中疲惫不堪的女人有气无力命道。

    “琴雨,朕想有一个女儿呢,打心眼里想!”凤殿中,周瑁将那孩子抱于她瞧。

    “瑁,答应我……,不要将她从我身畔带走……,至少是现在……”榻中的女人摸着那个孩子,乞求间掩面哭了起来。

    “琴雨,朕怎么会?”周瑁知她再担心着什么,握了她的手宽慰道:“小心哭坏了身子,有朕在,你和吉雪会没事的!”

    “吉雪?”

    “是朕为她取的名字,周吉雪,是朕的长公主!”

    “陛下缘何起了这个名字?”

    “今夜下了这入冬的第一场雪呢,瑞雪兆丰年,朕想这名字你亦是会喜欢的?”

    “瑁郎,吉雪……,是吉祥的雪,这名字多好听啊……”

    榻中的女人难得露出了会心的笑容,她望着那沉浸在快乐中的男子,不想错过那面孔上的每一丝表情,只是她太疲惫了,终于体力不支地阖上了眼帘。

    “琴雨,你是朕的,纵使那诸葛豊迟老谋深算,可他命不了你的心,一切有朕!”周瑁摸了摸那张爱不释手的容颜,柔声道。

    “什么? 陛下根本无问罪之意,他要将一个细作留在身边。”

    大梁皇宫一处华丽的殿宇内,一个珠光宝气的女子拍案而起。

    “贵妃娘娘,陛下似乎被那萧丽人迷住了,这很危险,朝臣中已起了非议!”

    “去,去禀告太后,此事唯有她老人家出面,方可平息其中纷乱!”

    “娘娘,太后已不问世事,何况太后如今在三王爷处,听说三王爷恶病奄奄,怕是熬不了些日子了!”

    “去,以十万加急去请太后拟旨,废了那贱人!”

    赵贵妃疾书一封书信,不出十日,一道凤旨入了金殿,周瑁银牙紧咬,于盛怒之中退了朝,而不出一个时辰,皇后来了,“萧丽人带了吉雪去了那使节处,她递了罪书,承认自己乃沧岳朝的细作!”

    “什么?”周瑁于闻言后,既怜又怒道:“琴雨不是什么细作……,她与朕心交一处,她是被逼无奈……”

    “陛下,那萧丽人如何,皆看她的造化,本后是念及那无辜的吉雪,若想让长公主有条活路,陛下还是稍安勿躁为妙!”皇后近处劝道。

    “告诉朕,是谁递信于了太后?”

    “陛下知本后不会!”女人抬起了坦然的眸子。

    “朕知道不是你!”

    “陛下也知道是谁!”

    “哼,朕就知道她赵家非等闲之辈,这手从来就没有软过!”

    “陛下,情势至此,就算她不去,朝臣也会于太后进言的,我梁朝皇宫不曾有过沧岳朝女子入宫的旧例,更莫说一个细作了,陛下如此会惹出波澜的!”女人担忧道。

    周瑁听罢皇后进言,束手无策间光火道:“朕不会交了她们母女出去的,谁敢寻朕的不快,朕便斩了她,即若她是朕的妃子!”

    大梁皇宫一夕风雪,静的骇人。

    莲歌看着自入囹圄的萧琴雨,气道:“如何要走这步,他既答应了你,必会为你们母女图个两全?”

    “贵人不懂,琴雨生在大梁,长在大梁,这方情势如何,琴雨比谁都清楚,在大梁周遭的敌患中,当首推沧岳,纵使沧岳有修好之意,可有些事是很难一时改观的!”

    “萧琴雨,你一点也不像细作!”莲歌以为她独自来此,还是为了那周瑁。

    “是吗?”脸孔上浮出了一抹窘迫,萧琴雨忽的释然,“沧岳那方的细作来自四宇朝国,复杂的很,可大梁终不似沧岳地大物博,因鬼军的存在,也无人来没事寻此方的晦气,故这里对于细作而言,是福厚之地,而上方的大人曾告诉琴雨,或者这辈子也不会有大任落于我们这些大梁细作的头上,我们是沉睡的人,生在大梁,死在大梁,只是没想到,还有被重用了起来!”

    “是因我,你才落到了如此的田地!”莲歌忧心忡忡道。

    “贵人哪儿的话,不是因为你,是因为琴雨入了宫,琴雨本可以不入宫的,可琴雨没管住自己的心,以为可以侥幸无恙,于此中沉睡,不会醒来!”萧琴雨望望外方那深彻的夜,苦笑道。

    “琴雨,你如今有了吉雪,我们不能睡,要醒着,那偶然中的转机,会有的!”莲歌拉了她道。

    “贵人能如此,琴雨尚可心安一些,琴雨无用,没帮上您,可琴雨还是要端起这张厚脸来求贵人救救我的吉雪,她在瑁郎眼中是公主,在他人眼中只是一细作之女,在大梁她不会有好日子的,而瑁郎他此际……”娥眉卷起,萧丽人落泪时,忐忑难安。

    “琴雨,你别哭,你一哭,我也便随你哭了,待打了春儿,我怕一个不小心,便露出了蛛丝马迹,到那时……”莲歌惶惶道。

    “瞧我,您已很难了,我却又来给您添乱,是琴雨不好……,贵人……,琴雨是胡说的……,您别放在心上,琴雨会传了此中暗人来施救贵人出围的!”萧琴雨忽的擦掉了眼泪,扶了她坐下。

    “琴雨,你已曝露,那些暗人也很危险,我这就传讯,书了此中状况,会有人来救我们的!”

    时日越长,越是危险难测,莲歌忙于灯下作笔书了一暗讯,正欲交于琴雨观看,夜风吹着那灯火晃了三晃,噗嗤灭了。

    而一道劲风于地上若游蛇一般滚过,让莲歌惊骇间抱紧了身畔的女子,“琴……,琴雨……”

    “是我!”

    黑暗中,落下一个熟稔的声音。

    “凌……,凌霄……”莲歌于颤声中,一时哽咽了起来。

    “事不宜迟,随我走!”

    凌霄环顾四周,拉了莲歌道。

    莲歌颔首,正欲唤萧琴雨,却听黑暗中的那个身影有些为难道:“凌霄是私自来的,外方是龙潭虎穴,抱歉,凌霄只能救一人!”

    “凌霄,你竟私自前来?”

    “凌霄走时留了书,圣上若真拦,凌霄是到不了此方的,而外方的确是险的很!”

    “贵人,事不宜迟,快走!”

    打量外方,萧琴雨取过一件披风,急拉了她往外步去。

    “不……,琴雨……,不能……”莲歌忽地顿住了。

    “圣上说殿下不自量力,依凌霄看,的确如此,殿下若不走,我便敲昏了你!”内中,凌霄急斥了句。

    “凌霄,带这孩子走,凭你一己之力,你是救不了我的,而有吉雪作伴,他们不敢伤你,本殿不是在求,是命你!”

    莲歌说时,将那睡的还很酣甜的孩子抱了过去。

    “贵人……,琴雨……”

    萧琴雨眼瞅着那孩子被抱了过去,一时无措。

    “萧琴雨,这是偶然之中的转机,未必会再有,而你是她娘,她是留是走,全在你!”

    萧丽人一时泪如雨下,可身为一个细作,她的泪又于冷静的一瞬收去了。

    “求你,带我的吉雪走吧,而我会求瑁郎放过晚贵人的!”

    “若是不怕涉险,或许我等可一起走?”凌霄缓声道。

    “凌霄,昀舜他会气你这般不顾生死,放心,周瑁不会轻举妄动的!”

    “要凌霄带话于他吗?”

    “只告诉他……,向晚……向晚是罗刹女,即若变作了鬼,也不放了他!”将手中的暗讯悄然纳入了袖中,莲歌哽声道。

    夜倏地静了。

    “谢殿下救了吉雪!”内中萧琴雨伤心落泪。

    “凌霄私自来此,这一路刀光剑影,她未必能活,本殿也不能让我腹中的孩子冒险,先别谢我,凌霄能否逃出大梁,还是未知!”

    隆冬的深夜,大梁朝的长公主吉雪从皇宫走失了,梁帝是在后半夜知悉的,而失了女儿的萧丽人自去了大牢,认了这罪。

    “萧琴雨,朕可原谅你是一个细作,却永远不会原谅你送走了朕的骨肉!”

    天牢内,梁帝饮恨而走,萧琴雨心生安慰,她的吉雪安然无恙了。

    自这日起,萧丽人不再用膳,只求一死。

    而沧岳朝的皇宫内得讯的昭光帝,于失望中打量着身畔的一处明亮的光影,喃喃道:“罗刹女,朕这最近的位置于你留着,记得别放手,要于朕递折子呢!”

    说罢他打起了精神埋首于了御案处,恢复了一个帝君应有的模样。
新书推荐: 这只小草神是俺拾的嘞 快穿:社恐宿主她不干了 开局躲神避魔,原来我是大佬啊 逍遥尘世子 这是僵约,你是认真的吗? 致我未曾谋面的青春 破天战尊 消失的天堂?游戏开始! 皇帝宠臣?不,我一身反骨! 扶桑剑心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