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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87 章

    昭光三年的夏时,比往年来的早,晌午才过,那热浪又扑打过来。

    昭光帝听着四处的寂静,长吁了口气,这一早起的喧沸至此归了寂,总算静了,静了!

    “贵人那方可用膳了?”

    “用了,皆是贵人喜欢的菜品,有奴才本家来的冬儿服侍贵人,圣上放心,贵人这一早去凤藻宫问安,恐累了,才歇下!”

    昭光帝颔首,于福印递了个眼色,当下从后方的角门出了御书房。

    濋章殿内,昭光帝屏退众人,看到莲歌打着一把金泥描翠的小香扇,歪在榻中,那已长起的发丝铺在瓷枕处,似乌瀑一般,只睁着一对忽闪忽闪的眸子,不知在想什么。

    挑帘而入,那歪在榻中的人倏地惊了片刻,当下侧了侧身,一副睡死过去的恼人模样。

    抽掉那瓷枕,昭光帝也没客气,大喇喇倒在一旁,也阖上了眼帘,只是左顾右盼,那香炉中的香屑落了大把,可那身畔的人影儿也未动半分,眼瞧那香腮脂腻的侧脸,丽色照人,昭光帝忍不住凑过去,好生瞧了半晌。

    可四处无声,昭光帝是瞧明白了,眼瞅着莲歌与自己闹别扭,心道:“今儿朕若拿不住你这罗刹女,朕便枉坐了这沧岳朝的金銮殿!”

    想着,昭光帝心中做定,誓要与她长耗下去。

    金瑙宝象纹炉中的香灰又落了一捧,见来人不识趣,莲歌撇唇微睁了眼帘,想他也来了不短的时候,不由地提醒道:“圣上朝堂无事吗?”

    可那身影却真似入睡一般,未支应一声,芳唇半抿,莲歌无计可施时,听福印于外方轻声道:“圣上,兵部的几位大人们已在太极宫恭候了!”

    内中无声,莲歌眼瞧福印脖子伸地如那水鹅一般,娥眉一蹙,“臣妾这戏演不过圣上,臣妾认输!”

    只是这般,还是未让那龙目睁开一瞬。

    “臣妾已告知了圣上,若误了国事,自不是臣妾的过错!”

    莲歌夺回了那瓷枕,拢袖一歪,不再睬人,又待了片刻,那外方伸长脖颈的人影再度惶恐地探入了一颗脑袋。

    “福印,何事?”莲歌恼了。

    “回禀贵人,奴才瞧皇后娘娘正往此方行来!”

    “皇……,皇后?”莲歌翻身而起,惊的花容大变,只摇晃着佯装入睡的昭光帝,不知所措。

    “晚贵人,朕今日才知,你不怕朕,竟怕她?”昭光帝的眼帘溢出一抹光亮,又咕哝一声翻了个身。

    莲歌想起早时那阵仗,心道自入了这诸葛家的门庭,便没少去这凤藻宫洗心革面,不止是怕,是怕死了!

    “……冬儿……,可打听了是何事?”

    “皇后娘娘身畔的菊月言夏侯霆大人来了,可冬儿也未见过这夏侯霆!”宫娥踌躇道。

    “夏侯霆?”昭光帝耳闻这个名字,倒吸一口凉气,也神色大变地翻身坐了起来。

    “夏侯霆是谁?”莲歌忧心地望去。

    “是夏侯宗族的族长,皇后自幼受教于族中,将夏侯霆视为父亲般看待!”

    “原是这般,臣妾今日才知,圣上不怕什么美人恩,怕的是您这老岳丈!”莲歌一扁唇,闪烁了眉眼,摇起了香扇。

    “朕不是怕,只是不想听那夫子般的训教,这夏侯霆,朕……”昭光帝头大的哀叹。

    “圣上真不想见?”莲歌眸珠骨碌一转,心想那老夫子都酸臭的很,她也懒得周应。

    “可有法子?”昭光帝扫她一眼。

    “冬儿,传话,圣上不在此方,让福公公自行处置!”晚贵人当即传了话。

    “喂——”昭光帝只觉这是下策,才吐出半句,那嘴便被紧紧捂住了。

    “嘘,小声些!”

    莲歌竖起了耳朵,殿外一阵嘈杂,花窗处绿色的鹦鹉跳了半晌,只听一个声音不冷不热地传声道:“凤藻宫菊月求见晚贵人,才听御书房的人说圣上来了此方,菊月想求问贵人圣上现下何处,皇后娘娘在等!”

    “菊月,中德殿的婉妃娘娘病了,圣上去了那方!”莲歌眸丝一转,随口扯谎道。

    中德殿?

    昭光帝墨眸倏地朝莲歌瞧去,只觉这策又下了一层,那夏侯霆对谭氏颇有微词,若端起姿态行往那方吐一番夫子之言,有此事便掩不住了,扯落莲歌的手,正欲周应,唇上却挨了记痛咬。

    “若去会你的老丈人,此方便再也别来了!”

    四目相对,昭光帝只觉那晶光灿灿的眸子,若那壁上的罗刹女一般英气逼人,眸波跳跃时,又觉那妙目晕了无限的幽怨,那正欲周应的声音涩在唇畔,想她依然在因自己误朝一事发怒,心中好似涟漪万点,倏然晕化了开,也无心理会那外方如何地波澜无休,只寻了那好看的唇瓣火热地吻噬了去。

    “贵……贵人?”

    “咳咳——”星眸半开,脸竟一刹红了。

    “贵人似招了风寒,如何使得?圣上身担宗庙之任,这贤妃娘娘怕是快大喜了,皇后娘娘顾及不周各处,菊月这就代皇后娘娘入内来瞧瞧贵人,也省得皇后娘娘她大热天的,亲自操劳探视!”外方一个宫娥乖巧道。

    “贵人才歇下,菊月姑娘且稍待,贵人是否见得你,还是待冬儿通传一声的好!”一个自外疾步而来的宫娥倏然挡了那身影。

    “我说冬儿,同为奉事的宫娥,你这可是伸手在打笑脸人啊?菊月是担心贵人的身子,贵人一贯身子不厚,宫中上至皇后,下至诸位娘娘们皆担心着你家贵人,你初来乍到,当懂得宫中这最大的事莫过于这女人的身子,菊月入宫早,还是由姐姐我来替你瞧瞧,以免出了什么岔子,你到皇后娘娘处挨罚!”

    昭光帝闻言背脊一僵,莲歌想这冬儿定是挡不住那菊月的,只急指了那窗扇低声道:“今日向晚御前说了大话,如今我留不了你了,那太极宫兵部的大人们还侯着,快快去吧!”

    帝目光寒,一道龙鳞划过了秀窗,殿中瞬间便静了。

    莲歌松了口气时,菊月已推开了那冬儿,有恃无恐地行了进来,她眸光游走了片刻,微微一福道:“菊月叨扰了贵人歇息,还望贵人不怪!”

    “怎么会?菊月姑娘来探望,向晚感念,现下便回奏了你家娘娘,向晚无恙,不过是梦到了火,噩梦连连!”莲歌意味深长道。

    “贵人是因那夜失手烧了国寺的事自责吗?还望贵人宽心,皇后娘娘不过是受了场虚惊,想娘娘她以仁孝护国,一双凤目瞧的真,贵人满室的凤光,皇后娘娘必是会好生照护贵人的,贵人有什么需要尽管提!”小宫娥幽幽应道。

    “菊月姑娘念过《心经》吗?”莲歌眸华飘冷,敏锐看过。

    “自是常念的,贵人,您是不知这皇宫旧时遭了恶,煞星吞了这龙庭的风水,若非皇后娘娘她凤瑞云祥,吃斋念佛,恐压不住这煞气呢!”菊月冷道。

    “向晚不知菊月姑娘还懂得这龙脉风水?”

    “贵人见笑,说来贵人这殿什么都好,就是这窗子低,若是来了什么绿毛子、红毛子的刺客,可就……”菊月一慌,猩猩作态间直道失言,当下数落着自己,寒暄告退。

    早时这菊月的一张利嘴,莲歌已见识了一番,今日见她闯宫来施以颜色,好个嚣张跋扈。

    莲歌摸摸波澜起伏的胸口,凝立于殿中,细思着前后诸事。

    “晚贵人,早时的凤藻宫内,也是这般的盛况空前吗?”

    一个声音忽的飞入耳廓,让她猛然折过了身子。

    眼瞧昭光帝立在那窗前,莲歌眸心一暗,这般默默相对着,竟不知说什么才好。

    “朕一直在外方听着,晚贵人,你还未回朕的话?”

    “皇后娘娘恐怕……,恐怕知道了!”莲歌敛眉看过,轩辕莲歌是个沉重的名字。

    “知道又如何?”昭光帝反问道。

    “夏侯霆来了,为了臣妾,那夫子般不入耳的话圣上就耐了性子听了罢!”莲歌想着,就要吩咐冬儿去传话。

    “本是有意去听的,如今不必了!”昭光帝拂袖一旁道。

    “别——”莲歌忧色渐深地看过。

    “晚贵人,当是别拦着朕才对,朕在做一个帝君当为的事!”昭光帝目露深芒。

    “边关听说要起战事了,这后宫之内,圣上当知生不起波澜!”莲歌步过劝道。

    “这后宫当知道此番情势的不该只有晚贵人,朕想让朕的诸位嫔妃皆知道!”昭光帝回眸一瞬,当下传谕:“福印,去凤藻宫传朕旨意,后宫上下即刻行往太极宫,去观观那战事,朕布了战局,朕若败了,让她们再来此闯宫见朕,记得,别忘请了那刚入宫的夏侯霆,他恐是兴致高的很,让他好生于那方叫叫阵,为朕的外戚们长长威!”

    “这……,这成何体统?”朝国战事,哪有后宫观阵的道理,而僩関无孔不入,这后宫中未必只有一个丁良佩!

    “朕也想知道这叫什么体统?朕不过是来瞧朕的贵人,却偷偷摸摸如做贼一般,这濋章殿的花窗子处没有什么绿毛子、红毛子,却有朕,真是体统好的很,好的很!”银牙咬的咯吱作响,昭光帝忍无可忍道。

    “臣妾虑及不周,臣妾……,臣妾知罪!”莲歌回思适才,这堂堂帝君跳了窗子是失了身份,当下告了罪。

    “晚贵人,你在告罪吗?”怒火跳出眼角,昭光帝忽觉心中憋闷难耐,拔出佩剑,就要将那花窗子砍个干净,却见一个身影已飞快跑去,挡在了前方,唇齿哆嗦道:“圣上息怒,这濋章殿……这濋章殿的花窗子高……,高不可攀……,臣妾明儿就差人封了这窗,红毛子没有,什么也不会有,那殿门也牢牢锁了,除了那从门槛步入,于人念了心经的葫芦僧,这濋章殿无人敢入!”

    话毕,一声啜泣自那唇齿间飞出,昭光帝的手掌一颤,怒弃了手中的剑,踱步间斥道:“混账!封窗闭户,那是绝户,朕——”

    昭光帝的龙袖震了几震,莲歌耳听他如是说,心中五味杂陈,不觉潸然泪下,“已很好了,这濋章殿什么也没变,没瞧到吗?何苦生这无谓的闲气?”

    “朕生的可皆是闲气?晚贵人,你适才说你留不了朕?”

    “都……都什么时候了……,还拨这算盘珠子算账……,如何就不为人着想一番,这后宫的日子还长,总不能自以为寻了庇荫之地,便事事靠御书房那方周应!”莲歌吐出心事道。

    “晚贵人似乎不信朕能守护好一个女人?”

    耳听这“葫芦僧”又念起了经,莲歌那泪神速地收了去,那些守护与否的话,听着入耳,也似穿肠毒药,徒增失落,她可不是与自己较劲的人,想着如何也不再与他过招闹气了,他这般说,她便糊涂地听了,糊弄着自己信了。

    “晚贵人的表情是在说朕是在巧舌如簧吗?”昭光帝扬起了眉宇,眸光锐利地好似能刺入人的血肉一般。

    “臣妾信,臣妾也从未小觑圣上!”莲歌就势发誓道。

    “晚贵人愈发会说话了,朕说过朕会守护好一个人,那绝非空话!”

    莲歌见诸葛小四儿说地认真,怔忡了半晌,“圣上误了早朝的事,臣妾择了那不听不问,若臣妾失仪,也是一时的,臣妾希望……”

    “希望朕不管不问,任尔独处自宽,向晚信朕,朕亦知向晚!”昭光帝了然,替她道了个干脆。

    “既知道,便当摆驾太极宫,沧岳朝的阵前怎能少了圣上?”

    “朕运筹帷幄,决胜千里!”昭光帝于缓缓间,眸光深邃了去。

    “圣上这般言,臣妾倒放心了,那段恪想必是位可造之材!”莲歌当下“赞”了句。

    “可知朕鲜少与后宫的女人谈及朝事战况?”

    贤妃出身将门,自也是提及的,莲歌失神揣度,却觉腮畔挨了记掐,抽痛间听那人道:“不是晚贵人想的那般,是为投其所好,贤妃识得兵书,朕便谈这兵书,皇后喜欢这夫子之言,朕便也道些夫子之言,淑妃喜欢自在随性,朕便不去扰她……”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这老话果真是没错的!”莲歌眼见他比那旧时的端安王愈发地八面玲珑,头竟痛了,忍不住将这“奸诈”的人影再度好生瞧了半晌。

    鼻翼陡然添了一记指温,眼瞧那灼人的眉眼直直迫来,莲歌遂悟道:“臣妾爱生闲气,故圣上也爱与臣妾处生这闲气,算这小账!”

    “晚贵人?”耳听这话实在到了让人发指的局面,昭光帝嗔怪时,道:“可知你喜欢的事,朕不见得皆喜,但你不喜欢的事,朕会记着,比如这误朝?”

    “不是说好了不提的么?”掩了掩耳,莲歌不由地锁紧了眉头。

    昭光帝轻一笑,环臂揽了那人影道:“父皇曾教诲合墒,这能提及朝国大事的当有两人,一位是这伉俪情深的知己,一位是能掌这大局的忠臣,而朕只要一位伉俪情深的知己,此外的皆是朕的臣,至于这忠不忠,要看这机缘情势还有时岁,故晚贵人,不知你意下如何?”

    “圣上想什么,臣妾猜不透,也不想猜!”莲歌觑目打量。

    “朕的贵人可不是一个轻言失败的人,而这宫中的日子长,你可以好好猜猜朕这心,而朕也会守护好朕的知己!”

    昭光帝温声,执手挑落了帘幔,昭光三年的夏时,昭光帝因晚贵人“误”了一场战局,可他能想出那太极宫当是何等惊心动魄、面面相觑的景致,而身为一个帝君,实则他无法事无巨细地来守护一位知己,可他记得少时,三哥说过守护母妃的儿语,而皇贵妃听闻时,脸上绽放的笑容,十分馨暖。

    如今他期盼着一个子嗣,他想这是当下能于她最好的“守护”了,当他无法抽身守护时,也会有那般明澈馨暖的双眼,守护在此!

    “晚贵人,可知那绿牌子砸不出知己,反而会砸碎一颗心?”临行前,昭光帝眸光深湛道。

    “臣妾明白!”

    “那该如何呢?”

    “没有绿牌子、花窗子,此盏长明灯,可照圣上来去!”一盏雪瓦递过,莲歌依仪福了一福。

    “若念朕,便挑了这灯,朕会知道的!”攥了攥那手心,昭光帝暖笑间挑灯而走。

    入夜,太极宫的那场战局落幕了。

    沧岳朝胜了,老态龙钟的夏侯霆离开了,皇后面如死灰,她于凤藻宫降了口谕,她的贴身宫娥菊月挨了罚,贤妃与淑妃对视一眼,皆眼明心亮的折回了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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