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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49 章

    宫宴的后半,昭光帝神思不在,一直在自斟自饮,嫔妃们瞧着今上面沉如水,莫不敢问。

    宴毕,昭光帝已有七分醉意,嫔妃们来扶,皆被他冷森森地推开了,在一个抬眸的空当,他瞧见了一位角落中的女子,素淡的衣、清弱的脸,垂脸恭送着诸人离去。

    “谭侧妃?你也在!“昭光帝于醺醉中,醉笑着步去了那苦主身边,在这宫中无人像他二人了,他一无所有,她亦如此,被旧事压地无丝毫喘息之力,何等的相像。

    “中德殿谭氏见过吾皇万岁万万岁!”谭庆枝慌忙施礼。

    “万岁?朕万岁不了了……,他们都来杀朕……,杀朕……”昭光帝大笑起来。

    杀?

    那帝姬……

    自己极尽小心,多日闭门养伤,就是怕人起疑,眼望昭光帝,谭庆枝战兢兢地告罪。

    “谭庆枝……,给朕起来说话……,你何罪之有?何罪之有!”昭光帝振袖大喝道。

    “圣……圣上……”谭庆枝眼望今上,不敢吱声。

    “这宫里头一个个儿都要将朕杀了,杀了,朕……”昭光帝虚弱地笑着,于众目睽睽中抱起了那个女人道:“好了,今儿朕高兴,谭氏,你弹的曲,朕……极爱……,极爱的……,为朕弹曲可好?”

    “圣……圣上……”

    谭氏惊惶不定,羞怯不胜,身后嫔妃们发出一声惊喘,皆花容凌乱地看向了皇后。

    “谭庆枝,你怕什么?天要落雨,娘要嫁人,连朕都要有皇妹了……”

    “圣上……,不……”谭氏挣扎起来。

    “有朕在……,你怕什么……”昭光帝眉眼深厉,不容忤逆。

    “圣……,圣上……,请您于庆枝一丝颜面吧?”女子怯声,泫然欲泣。

    “谭氏……,这颜面最是要不得的……,人生如梦,譬如朝露,去日苦多,当及时行乐,无人给过朕一丝颜面……,这宫里的体统本就乱了……,乱了……”昭光帝失笑间步履摇晃,檀眉横沉,威声传命摆驾中德殿。

    皇后不知如何触怒了龙颜,惹了圣上不快,一时容色大乱,思虑片刻,急传凤谕,去请太妃。

    中德殿中,随皇后娘娘而去的贤妃段秋桐,眸光幽冷,在昭光帝醉倒于榻中后,瞧着那谭庆枝,怒从心生,一掌掴过,冷声啐道:

    “大胆罪妇,也不瞧瞧自己的身份?平日里装着三贞九烈,眼瞧着圣上于你了几分龙慈,便动起了这狐媚心思,也是做娘的人,偏偏不知个脸面,这等乱了体统纲常的事若出了,本妃必饶不得你!”

    “娘娘,庆枝——”女人瑟瑟,只默默落泪,不敢吭气。

    “谭侧妃,你也是经过人事的人,本宫平日里也极尽照护,自上回你于圣上弹曲,本宫就心绪难安,想你也是知脸面的人,谁知你竟不知寸度,出了此番状况,若乱了皇族体统,本宫恐要于贞顺堂以死谢罪去了。”

    皇后新主事,冷下凤颜,朝国初安,出不得大事,瞅着那眉眼怆悲的谭氏,虽知今日她也吓了个半死,可想起这叔嫂共处一室的风波,那眼眸也不由地冷漠了去。

    这一夜的宫廷,沧岳朝宫廷的嫔妃们似饮过鸡血般,你一言,我一语,将谭氏唾骂了个体无完肤,昭光帝酒醒后,耳听谭氏遭了禁,大为光火,却见福印扶着太妃入了寝殿。

    “圣上要连妃母也要杀了吗?”

    昭光帝惊觉出了乱子,叫苦间忙要近前见礼。

    “好了,这酒才醒,还是躺着,嫔妃们皆知寸度,妃母欣慰,可知此事若让你父皇知道了,谭氏小命不保!”郭太妃近前握着他的手道。

    “太妃——”昭光帝知此言并非言过其实,当下乞求地看过。

    “妃母听岚珠说了,也知圣上并非因谭氏而起波澜!”

    “儿臣敢问太妃,父皇可真是有意要将那莲歌收为义女?”

    “不这般能如何呢?圣上将公主禁于宫中,即便圣上有宽谅之心,可覆水难收,皇族之内必不会容得此事,太皇他自寒食节后,便闭不见客,就是怕皇族亲贵登门,一时难以择断,圣上当体会太皇之心,他自是知你心事,才未有教责于你!而你若一直禁着公主,太皇那方总要给四方一个说辞,平息了波澜!”

    “岚珠说不仅如此,父皇还有恩典,不知父皇那处的恩典是什么,儿臣请太妃明示?”

    “女人的恩典还有什么?不过是一桩锦绣良缘!殊不知皇贵妃娘娘旧日说的是,早知你与婉真情投意合,明知敬远儿心中情牵公主,却让那罪妇董氏入了门庭,任顺安王门庭蒙羞,梓允枉死,这是皇贵妃娘娘至死都后悔的事!”

    “太妃……,三……,三哥……”昭光帝惊闻间回想昨日,如梦方醒,难怪三哥待莲歌大大的不同,难怪三哥会为了莲歌,连这脑袋也不要了,带了人马闯宫救人,此一想,什么都明白了,可心里却愈发堵得很。

    “都是过去的事了,妃母提及这事,是让你体己诸人,知道世事无常,那花随水远,莫要执意。公主她自幼在朝国长大,外方习俗多有不惯,若有常居之意,你父皇也愿为公主的长远虑及一二,毕竟这轩辕皇族与我朝不能失了和气!”

    “这是什么话?那轩辕景濯翻脸在前,我朝忍辱不发,也就罢了,如今合墒难道还要给那邬敕国颜面,为那莲歌置宅修屋,选个驸马,岂有此理?”

    “妃母只是一妇道人家,这朝政自是说不过你们,妃母只知你父皇曾屡次于诸王面前提及,轩辕景濯乃贪婪小人,可邬敕国储君轩辕铎壬,当今淳帝,有轩辕祖风,于太子谋逆时边关送药,于我朝有恩,两朝怎会因一桩姻缘两分而断了这自祖上的朝国情谊?你父皇若有恩典,自会虑及你的难处,你只放手一旁,一切便有人事可尽!”郭太妃语重心长道。

    “朕如何看着这般笑话出在眼皮子底下,此事需从长计议!”昭光帝心中起了燥闷。

    “听妃母的劝,这堂堂公主变作了女舞,此等笑话出现在朝国之内,也绝非什么好事!公主春华在握,这良人得配,自是早晚的事,太皇如此思量,是解围之道,也是长远之策!”

    “良人?除了那妖王尉迟真君,那莲歌可还会择什么良人!”

    “哼,且别酸妃母这白头人,这缘分二字,强求不得,圣上如今是九五之尊,当知行止寸度,这后宫佳丽如云,自有那有缘人!”

    “太妃——”

    “圣上初登大宝,一切当以社稷为重,如今皇族之内已听到了些风声,当小心周应了,妃母此来不便见公主,让岚珠替我好生问候关照!”

    “楚贼虽死,余孽尤存,那乐署儿臣派了人护着,怕出了乱子,并无他意!”

    昭光帝忙寻了一因由道。

    “望圣上虑及周全,也省得你父皇替你劳心!”太妃嗔笑间,带了宫人离去。

    御书房,昭光帝心绪难平,恨过了姜迟,骂尽了妖王,其后他凝神细思,急拟一婚旨,着礼部操办。

    昭光二年春,顺安王于王府接到了婚旨。

    他更换了吉服,宫中谢恩,正巧碰到同来谢恩的小玉。

    “王爷的身子可好些了?”

    “托公主的福,大好了!”顺安王目露惊喜。

    “这公主二字小玉不惯的,漠北那方才来了书,圣上正与诸臣议事!”说着小玉施了大礼。

    “漠北八部的盟会要到了,圣上这八部亲王此番恐要离京亲往!”

    “王爷可要去探望公主殿下?”小玉轻问他的意思。

    “此番才止了风波,恐有不便,反添了乱!”顺安王摇首,纵然心中记挂,身为臣下却不能。

    “王爷深虑,此际宫中的西府海棠开的甚好,花期难寻,王爷一定喜欢瞧的!”

    好个花期难寻!

    眼望那小玉头前憨直的行去,这大婚在即,她却不提半字,顺安王心中不免七上八下。

    “这西府海棠是新植的,原本宫中上好的佳品皆被伐了,而本王王府园中的花树也于幽禁中枯死了!”顺安王于满园吐蕊的花海中,落了声喟叹。

    “郡主说,枯木逢春,万物皆始,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郡主如此,倒见精进了!”顺安王微微一笑,忽觉此话听着让人好生欣慰。

    “郡主近来已鲜少长街走马了,连小玉都不敢叨扰她!”小玉嘻嘻哈哈说着。

    “那么小玉你这段日子,你在作何呢?”顺安王想起自新岁她便被太妃安置于私家训育,不禁细问道。

    “那些宫仪也是习了的,只是小玉习的不好,也不惯的,平日里无事时,小玉在看一棵树!”

    “一棵树?”顺安王一时未回过神。

    “王爷随小玉来!”

    眼见她目露神秘,二人辗转过几进宫苑,在一宫娥居住的院中,顺安王瞧见了一棵树,一棵花团锦绣,宛若云霞的海棠树。

    “小玉,朱砂海棠……,是朱砂海棠……”

    顺安王大喜过望,摸摸那花枝,好个爱惜了得,心绪陡牵,眼前是他年少于这宫中最爱瞧的花品了,那朵朵繁花中有许多笑颜,皇祖母的疼爱,母妃的温慈,那莲塘初见,手把手勾勒海棠的少女……

    旧忆跃上心头,目光在那花朵中穿行,最后落于那树边儿展袖微笑的女子身上,那茜色的衣裙在春风中跳跃起了涟漪,乌发处露出的小圆脸,粉中带秀,笑容还有时岁未曾拭去的童真,若海棠一般自在绽放着。

    “小玉知道王爷必是喜欢的,一早就想请了王爷来瞧!”小玉笑道。

    “不知是怎么寻得的?”顺安王好奇道。

    “王爷可记得曾于小玉了一枝海棠,那时罗三姑说这院里的土不厚,种不活,后来宫里出了乱子,连人都遭了难,又何止这树?本想这树怕早已枯败了,元年的时候来瞧,没想到这树竟活着,转托宫人照料,今岁再来看,竟花开满树了!”

    顺安王听着,打量那小玉,不由的失了神。

    眼前这曾于自己背过海棠诗的宫娥,与自己度过了一段苦厄与共的时岁,论美貌,她并不出众,论才思,她不过是粗识些许字而已,可总在这不经然中,他便被她所折服,此时此刻,他的心怦然而动。

    “缘来如此,本王犹爱公主所植的这株海棠!”顺安王自悟间,会心一笑。

    “王爷鲜少这般高兴?”

    “病树前头万木春,眼前这朵海棠赏心悦目,只可惜……”顺安王意有所指时,亲手折了枝海棠送她。

    “王爷又话说半句!”少女接过那花枝,爱惜地摸了摸那花瓣。

    “只可惜本王这恼人的身子,恐看不过几个春去?”顺安王瞅着眼前枝头的春意芳馨,竟怕自己命薄辜负了,转头深深看她。

    “太医……”小玉瞧着那暖阳下尚穿着轻裘护氅的男子,因久未于府邸探望,笑一下子跑没了影儿。

    “小玉,那太医们也有医不了的病!”见她形容关切,顺安王不禁叹道。

    “王爷……”

    海棠掉落在了地上,小玉吓了个半死,惊惶失措地观了观他的气色。

    “尽人事,听天命,本王现下便是如此!”

    心中担心,却偏偏笨嘴拙舌,“不会……,不会的……,王爷您……”

    “本王——”审视着她焦心的脸孔,顺安王心中生出了许多罪恶感。

    “请王爷纳了小玉,就本月……,本月初八!”不由分说,她施礼相求。

    “三日之内?”掐指一算,礼部会忙坏的,诸葛敬远不置可否地看过。

    “王爷不该差使小玉去私苑学什么宫仪,那医不得病,小玉为王爷煎药惯了,那宫仪自是学的不成规矩,小玉这就去求圣上成全!”

    听出原委,顺安王于感念时,心中涌起了无限欢喜和暖意,他一下拉住她道:“当怪本王瞻前顾后,听,本王这心都快跳出来了!”

    “王爷可又劳神忘了吃药?”他这般让她更为担心。

    “小玉——”顺安王叹息了声,他这般说了半晌,她依然不在其中。

    “王爷……”

    小玉瞧着那上方分外柔和的双眸,这与王爷平日里的模样十分不同,它明亮而灼人,看着看着,她的脸忽地热了起来,当她忽觉失了体统,惶惶欲逃时,却听到一声嗔责,唇畔竟一丝一寸地被封卷了去,而她的心突突奔跳,好似要飞出了心口。

    “本王的眼中有一株朱砂海棠,本王好久不见她,因她染了心病,太医说心病还需心药医,圣上为微臣开了一副名曰小玉的良药,望本王枯木逢春,夫唱妇随!”顺安王环住了她的腰身,感慨万分道。

    小玉听懂了,她不曾奢望过,只想待在他的身畔,俯身拾起了那株海棠花,她心中甜如甘醴,怕是太甜了,一时落下了泪。

    “一会子还御前谢恩呢!”诸葛敬远执袖为她拭去了泪水。

    “自小玉……,小玉在芷月桥听到王爷的那曲《三世缘》,就觉好似认识了王爷好久好久!”鼓起勇气,她提及旧事,又看了看这位带给自己一路芬芳的男子。

    竟是这么早的缘起,耳闻此的顺安王笑的暖软,他攥了攥她的手,忽觉这一刻弥足珍贵,那些萧索的冬时,不知不觉已被这最好的春时所取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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