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都市言情 > 莲歌向晚 > 第 240 章

第 240 章

    浣衣局是一片鸦雀无声的死寂。

    潮冷的暗室内锁着一个女人,她瞧着门际处的一线天光,伸出手去,可那微弱的动作,让她几乎痛死过去。

    她忆起了那场可怕的杖责,周遭阉人的话语像梦魇一般围绕着她。

    “公主?简直痴人说梦,不过是卑微之躯,还自以为是那金宫里的鸾凤,花向晚,你怎么不说你是皇上呢?”

    “花向晚,那公主你可没福气瞧,都是些含着金汤勺出生的主子,单瞅这近的,那暖宫内无人敢惹的九千岁,吃穿用度说出来只怕会吓到你,还有那圣上新娶的阿史那家的公主,大婚时连皇后娘娘都得礼敬三分,光那大婚的吉服据说江夏府都赶制了好几月呢!”

    “花向晚,你们这些颇有姿色的宫女们的心思,公公我最是清楚,想一朝飞升,脱离苦海,可怎么着,偏偏没那个命,这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有本事你也学那洛都公主烧个园子玩,你若有这本事,本公公就是叫你声姑奶奶也是心甘情愿!”

    “来人——,将这位花向晚,向晚公主拉出去大刑伺候!”

    ……

    “流月——”

    “铎壬哥——”

    ……

    她唤着那些令她熟悉的名字,独缺了一人,那人的目光带着残忍的凉薄,远远的站着,让她的灵魂都沉浸在了悲伤里,于是她只能牢牢抱着小戏偶,闭上眸子,沉浸在昨日那些瑰丽的梦中,以汲取一些卑微的暖意。

    可是梦中没有飞天的马车和旋转的灯火,那是一些细碎到骇人心颤的嘈音。

    “宗主欲亲自手刃的人就是她,可显然不必了,她落在了本宗的手心里!”一个女人发出了冷笑。

    “桃宗当知道,宗主要活口!”另一个人不甚苟同道。

    “前任桃宗就因她功亏一篑,时机在眼,当结果了她为妙!”

    “可是宗主——”

    “僩関一战,宗主受辱,这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等待,个中滋味,本宗也是一一尝了个干脆。只是宗主未免也太小心了些,眼前这假替之人不过是侥幸窥得了僩関玄机,她如今已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根本不值得宗主他亲自动手,宗主若问起,就说我等来晚了,轩辕莲歌她咽气了!”

    “这——”

    “僩関若有闪失,我等的下场恐还不如她,当趁此良机杀了她,便是于自己行了方便,懂了吗?”

    “桃宗可有把握保僩関功成,宗主对于桃宗长久以来的安之若素已十分不悦,桃宗碧月可不该是这般一代不如一代的衰景!”

    “你在说本宗无能么?陈娥曾笑话本宗不过有半斤八两的本事,可那般精妙绝伦的她却割腕而死,而我这半斤八两的暗人却在这血雨腥风的宫中轻易地活了下来!”

    “桃宗莫怪,这也是宗主看好桃宗的地方!”

    “宗主一定看到了此中的局面,那幻夜死了,青転侯死了,陈娥死了,鬼督消失了,连这沧岳朝的大太子和他的那些党羽们也死了,而那威震四野的诸葛豊迟如今放下了手中的权柄去了行宫,他忘了我这活着的鬼,本宗以为太皇的眼还不够锐利!”

    “宗主的意思是淳瑜太子谋逆令沧岳朝伤了元气,纵使此中波澜万千、危险难测,可僩関此时大有作为!”

    “本宗与宗主不谋而合,传讯于宗主那昭光帝离我们很近很近,时机一到,一切便如探囊取物一般容易!”

    “宗主问桃宗可有想要的东西?”

    “宗主想要授我一死吗?”女人森然而笑。

    “桃宗,您这是何意?”

    “宗主当知僩関功成,那些沉睡的人中不该有我桃宗碧月,本宗入僩関自是为助宗主一臂之力,可一个暗人也有她想求的,待僩関功成之时,我要那龚亹手中的鬼军!”

    “这?”

    “这并不难,宗主不是一直对鬼督龚亹耿耿于怀吗?在本宗看来若让一个人臣服,便要夺走他最在乎的东西,那鬼军交于我,并不会让宗主有半分损失,桃宗愿为宗主肝脑涂地!”

    “桃宗能有这般见地,的确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那陈娥可不是我的恩师,她只是这僩関中一个最平庸的暗人!”

    “桃宗会成为僩関的大功臣的!”

    “托您吉言,事不宜迟,杀了这公主,为僩関永绝后患!”女人受用间吩咐了句。

    僩関?这掉落心头的二字,让莲歌于惊惶中挣扎着睁开了眼帘,秋雨呖呖中一道光亮随着落锁的声音慢慢扩大了去,一朵杜鹃花自那看不清形容的女人手中飞过,坠落在了她的心口,而那身畔的男子喏了一声,却不知为何转瞬之间,那两个身影如鬼一般,闪了几闪,便霍然不见了。

    手指拂过那杜鹃,还挂着丝丝湿润的凉意,她立时明白,这不是梦,不是!

    于惊震间,她匍匐着向外爬去,前方有影影绰绰的灯火蜿蜒而来,她想呼喊,却觉眼前一片空茫,在跳跃的疼痛中她听到了辛乌的哭声,听到了尚儿的呼唤……

    这夜的沧岳朝皇宫变得十分杂乱无章,得奏的昭光帝自御书房大步流星的赶来,他看着那四处皆惊、喧嚣悲凄的景致,一时僵在了雨中。

    他看到他的三哥顺安王诸葛敬远手执青芒宝剑,嘴里声声怒斥着“阉党”,冷酷地弑杀着浣衣局大大小小的太监,那周身的杀气和猩红的双眸,在雨夜里显得那般骇人。

    而他的大嫂姜尚郡主抬起泪光莹莹的双眸,指斥着他:“四哥哥,你杀了她,自你登上皇位,软禁了祈若,赶跑了那书呆,我便知道会有这么一天……”

    那怆悲的哭声让他将视线移至了那地上的人影,他瞧不清什么,只看到一个血糊糊的小戏偶,冰冷地躺在湿冷的雨中,而那雨水飘着冲刷不尽的血色,让他的四肢百骸都飘起了恐惧。

    “天杀的,你杀了她……,你杀了她……”一个茶眸女娃带着愤恨的目光,手执弯刀朝他扑来,那女娃没能得逞,可一个孩童的眼瞳是那般清冽照人,让他无法回避这血淋淋的一切。

    不——

    他不曾动过杀念,不曾!

    她一夜之间从天而降,他只是不知所措而已。

    他不曾留得住她,他想她已然称心如意地离开了这里,轩辕莲歌的火鸾卫比他父皇的金庭侍卫还厉害!

    而轩辕莲歌不仅会射小箭,还会些打打杀杀的本事,那些他派去火罗的暗人说那红毛子可汗将身家绝学悉数教给了她。

    可——

    如何?

    如何会是这般残忍的局面?

    他不敢置信地步过,怒不可遏地呼唤:

    “醒醒——”

    “罗刹女,醒醒——”

    “告诉朕……,亲口告诉朕你要离开……,朕便会送你走!”

    “朕不要你的脑袋,朕只要你一句话……,一句话……”

    昭光元年这个秋雨潇潇的时节,久未有人居住的濋章殿,变得人来人往,灯火辉煌。

    皇后夏侯岚珠打量着那榻中昏厥不醒的宫娥,看着盛怒后咳喘不止的顺安王,又瞧着那酉安王身畔冷冰冰的郡主,不免花容凌乱,而随后自行宫赶至的一顶凤辇,带来了郭太妃与冼宫人,愈发让她疑云重重。

    “太皇去往行宫才多少日子,便出了此等天大的乱子!”郭太妃自探视后,便已是神色凝重。

    “太妃,岚珠——”皇后盯着自己簇新的凤头绣鞋,嗫嚅间忙驾前告罪,她实在想不透这被罚至浣衣局的宫娥如何能引发出这天大的乱子。

    郭太妃凝视着那张端庄稚嫩的面孔,不觉叹息,要是萦儿在就好了!可转念一想,此中局面,连太皇皆无所适从,又何况是这才担了家国大责的新后呢?

    “此事也怪内廷没交待清楚,这向晚说来是比小玉还深得皇贵妃娘娘疼爱之人,太子谋逆,这宫里头一夕间曾多少故人离散、哀厄频生!”旧人旧景盘旋于脑海,郭太妃掂量着寸度道。

    “太妃?”夏侯岚珠霍然一惊,皇贵妃大义德行,是太皇身畔甚为得心的妙人,这里里外外想来,此番这宫娥受了杖刑,算来却也失了人之常情。

    “往事哀楚,圣上不喜追忆,向晚不知宫中情形,触怒龙颜恐也是有的,只是眼下她遭了这无妄之灾,伤势颇重,本宫将她交于你好生照料,太皇能封小玉为公主,未必不会认了这向晚做义女,此方断不能有丝毫差池,岚珠你可明白?”郭太妃紧紧攥着皇后的手道。

    义女?夏侯岚珠再度吃了一惊,圣上如何不提点自己一声呢?想她初入宫,内中人事复杂,每日事无巨细端坐凤殿处断,终还是出了乱子,娥眉卷起,又生了几分幽怨。

    “此事怪岚珠于内宫体察不周,请父皇和太妃安心,儿臣会好生照顾向晚的!”

    “不止于此,各处皆要处置周全,皇贵妃娘娘亡于阉人之手,顺安王系气怒攻心才私闯禁宫,至于尚儿,她那脾气上来,是八匹马也拉不回的,此番纷乱还望你担待,御前劝谏,此事我也会与圣上私下详谈!”

    “儿臣记下了!”

    “向晚的事皇后一人知道便好,想必圣上也不希望此事生出不必要的波澜,这也是为了你后宫用事着想!”

    郭太妃说罢来意,只身去了御书房,本是要御前深劝数句,可瞧着那上方神采不见的双眸,此中皆是风雨身、伤心人,那已到口畔的话又咽了回去。

    “她……”昭光帝焦心间抬眼望向太妃,想福印也不过才禀告过那方情形,那心中想问的话又收了回来。

    “无恙,此番过来,便是要回禀圣上,公主万安!”
新书推荐: 这只小草神是俺拾的嘞 快穿:社恐宿主她不干了 开局躲神避魔,原来我是大佬啊 逍遥尘世子 这是僵约,你是认真的吗? 致我未曾谋面的青春 破天战尊 消失的天堂?游戏开始! 皇帝宠臣?不,我一身反骨! 扶桑剑心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