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都市言情 > 莲歌向晚 > 第 230 章

第 230 章

    熙元三十八年岁末,于太极宫病中静养的诸葛豊迟已鲜少上朝,太子代理国政,武皇诸葛豊迟瞧着那言之有物的朱批、雷厉风行的身影,心中起了莫大的安慰,他想他择对了人,而北狄阿史那哆逻显然也这般以为。

    那雄踞一方的老儿如今已病入膏肓、去日无多,读罢来书,诸葛豊迟长叹一声,他差人唤来了形容疲惫的太子。

    “有些事,差那各部的朝官去办,你自不必事必躬亲?”

    “那户部及各州府的簿册乱的很,儿臣若不细理,下面的也就得过且过了,而这攻打姜氏的日程虽缓了,可这军饷粮草终得先备出来!”

    “说来这都是朕之过,封地要塞不可无军,濋越侯封地此一战死伤惨重,朕于玉妃娘娘处五万中军人马,这攻打姜迟之事便不得不缓了下来,眼下阿史那哆逻来书愿替我朝平定姜氏之乱,这个机会我朝不可错失!”

    “父皇受困时,阿史那哆逻那老匹夫可连半个卒子也未派,如今谁还会信他和同一家的鬼话!”

    “此一时彼一时,眼下这和同一家依朕看却恰是时候,倒不能与那老匹夫翻旧账了!”说着,诸葛豊迟递过了一封国书!

    太极宫内,诸葛合墒一字不漏地看过,不禁气结,“岂有此理?阿史那哆逻竟命儿臣……竟命儿臣娶他那无礼无教的女儿?”

    “不过是一封国书,如何你便这般沉不住气?朕瞧你那政事上处置的倒有板有眼,唯独这男女之事上简直是一团乱麻,你这性子要有你三哥一般沉稳,朕就算是此时归了天也能含笑九泉!”诸葛豊迟一旁嗔道。

    “父皇,那洛都……”一拧眉,诸葛合墒说不下去了。

    “同是公主,这洛都依朕瞧无论是模样脾性自也没差到哪儿去?”

    这自是句违心的话,那洛都的浑劲儿和阿史那家独有的嚣张跋扈搁谁眼里,皆是好个愁字了得!

    “这——,父皇的意思?”诸葛合墒如遭棒喝一般怔住了,这洛都不管在大草原有多么的惹人倾慕,可骨子里如何都是一个吃老虎肉的胡蛮,如今这国书在眼,他满心满眼皆是一个逃字。

    “合墒,那洛都到底是一位公主,聪慧多情、身有百艺,分明是你昔日对她的成见颇深。”诸葛豊迟心如明镜,却依旧得赞赞这阿史那家马背上的公主。

    “这怎会是儿臣一人对她有成见?且儿臣发过毒誓这辈子再也不娶什么莲不莲的公主,这漠北的金莲花儿臣无福消受,而这洛都既是这般的好,父皇不如将这公主指给他人,而这远的不说,单说这近的,三哥正缺一位顺安王妃,不如父皇……”一身便服的男子星眸一亮,近处建言道。

    “混账,你倒是会顺水推舟,你妃母和三哥算是白疼你了,敬远家门不幸,又落了一身的病,朕每每瞧见就内疚的很,那小玉朕认了义女,待你三哥身子大好了、这喜事俨然就已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一想到三哥,诸葛合墒不免内疚。大军返回朝都当日,那两鬓苍苍、强撑病体而来的身影几乎让人认不出了,三哥的精气神儿似乎于宫变那夜消失了个干净,而那双空洞暗淡的眸子,提醒着自己时岁有多么残酷。

    “儿臣……,儿臣也是被逼无奈,一时失言,父皇果真要将那小玉指给三哥?”

    “敬远幽禁病重,前前后后都是这小玉在王府打理,朕瞧着你三哥与她相处甚笃,你几位妃母也是这个意思,那洛都若尚了你三哥,岂不是要了他的命去?”

    “皇祖母曾说父皇心中最疼三哥,果不其然,那小玉心细温厚、有情有义,尚了三哥,儿臣也觉得甚好,可求父皇也为儿臣着想,这三哥不成,就二哥,再不成那皇族中的三哥四弟的,哪一位自也委屈不了那大漠的胡蛮?”

    “瞧瞧,这话是越说越没有了个样子,那尚儿的脾气你是知道的,她可是个好惹的主儿,若与洛都入了一个门子,酉安王府恐要大乱了,你妃母说弘义平叛御敌,与郡主聚少离多,也当让他归府歇上片刻了!”

    “父皇能瞧见三哥病着二哥累着,不如也体恤下儿臣?”男子一急,说着委屈地跪了下去。

    “我说四郎,你这病这累大抵也是没法子的事,这天时可无法逆转,别忘了你答应朕会以国事为重,如今难道你要反悔不成?”

    “儿臣——”说不悔是假的,抬眸,自己一腔的懊丧终是难逃帝目。

    “哼,即使你想反悔,也由不得你使性子!人之将死其言也善,阿史那哆逻欲择你做那浡俞沁的八部亲王是天大的好事,娶一个洛都,要不了你的命去。可失了洛都,与姜迟一战,却要搭上无数人的性命进去!此事即使拿到朝上群臣共议,也必是这一条路,沧岳朝的太子爷,此番你别无选择!”诸葛豊迟当下做了决断。

    “父皇怎忘了,您已为儿臣择了那夏侯、长鱼两家的淑媛,这阿史那怎会让洛都屈尊为妾,可若以这洛都为正,是万万使不得的,想必朝臣也不会乐见于本朝太子妃出自大漠狄胡?”诸葛合墒于惊惧间,迫急喊道。

    “此事朕也思虑千般,正要与你商量,朕以为四妃中于那洛都一个隆贵的身份,想那阿史那哆逻也能闭眼了?”捋髯,诸葛豊迟询问地看去。

    “四妃?”

    “朕思前想后,于阿史那哆逻的女儿一个嫔位,倒显得我诸葛皇族小气了,可虑及那洛都毕竟是小妻所出,位列四妃也算是荣耀了,息婉当年初入我皇族,也不过是一嫔位!”

    “父皇您既然已有定夺,何必来吓儿臣?就知父皇会可怜儿臣,想来此事也是好的,若阿史那哆逻知道他的掌上明珠洛都嫁了父皇这威威天子,恐怕阴曹地府也能笑醒了!”诸葛合墒说时不禁长舒了口气,想那洛都有父皇挟治,自是天大的妙事,不禁朝上首笑开了颜。

    “混账!说了半晌你如何还这般不清不楚的,这国书里择的八部亲王是你诸葛合墒,如何将朕也拉进去了?”诸葛豊迟冷眼瞪过,不由地拍案而起。

    “可……,可是父皇——”诸葛合墒头脑发懵,一时吐不出话来。

    “可是什么?我的太子爷,如今你是这沧岳朝的储君,可不是那濋章殿抱着太平过日子的端安王,眼下这朝事皆是牵一发动全身的大事,你给朕把这精神打起来,惹怒了朕,看朕不要了你的脑袋!”

    “娶了那洛都,还不如父皇先要了儿臣的脑袋?”诸葛合墒恼道。

    “那淳瑜忤逆欺天,连你也要步他的后尘不成?”指斥而过,诸葛豊迟的气息急促起来。

    “父皇——,儿臣并非有意忤逆,而是如今儿臣已然是不堪重负,而即便是四妃,这说来也远!阿史那哆逻那老匹夫急,是因他天数已到,而父皇隆御天下,本朝回书于这朝国情面上答应了便是,这世上只有他阿史那的国印不算数,我沧岳朝的国印历来算数,儿臣那桩娃娃亲不便是生生认了么?”

    “国事在眼,你这般叫屈,是寻朕的不是吗?说白了,你这心思还是想拖着缓着想法子推掉,身为当朝储君,成何体统?”

    “儿臣——,儿臣只是认为此事不必操之过急?”伏地告罪,诸葛合墒只觉自己的头也痛了。

    “失地不收,朕一天不能闭眼!那马背上戎马一生的阿史那哆逻尚得服老,朕又岂能逃得了这天命,此一病朕连这太极宫都出不去了,朕已然是力不从心,这退位一事朕已在心中盘算了不少时日,而若此战功成,阿史那的女儿洛都,会成为你不折不扣的妃子,此为沧岳朝北安之策,和比战好,我朝经历一番战乱,此番漠北不安,会大损元气的,朕所言并非玩笑!”

    “父皇——,您是说退位?”诸葛合墒立时惊了个六神无主。

    “正是!”

    “那漠北胡狼虽嚣张跋扈,可父皇应该知道阿史那哆逻若天命不保,先伤元气的是他渤俞沁,自不会是我沧岳,父皇您如何要被那老匹夫牵着鼻子走,再说那阿史那哆逻是否真是病入膏肓,还有待细查?”

    “那老匹夫虽口气强硬,可书中尽显恳求之意,朕与他无数次交手,大抵这回他是逃不过了,而浡俞沁草原上的八部若乱了,才是大大的不妙。阿史那愿与我朝和同一家,可那草原各部却未必都有他这般的见识,漠北长安于朝国有利,没有子嗣的阿史那哆逻若想让他的族人在他死后心归一处,眼下唯有成为我沧岳朝的臣!娶了那洛都,漠北已在囊中,我沧岳朝天威不倒、万邦来贺,是为大兴,而新旧罔替,本就是顺理成章的事,朕退的无憾,这朝国的担子不轻,原谅朕此际囊中羞涩,这治国的银粮卒子都要靠你自己去制备!”

    “父皇,若不是三哥病着,二哥血战于前,合墒如何不会接下这太子之位,这已然是为难儿臣了,而此番您要退位,这如何使得?儿臣答应父皇会娶洛都,说服她屈居侧妃,这退位一事,儿臣请父皇三思而行!”诸葛合墒脸色惨白道。

    “若不能达成所愿,阿史那哆逻会翻脸不认人的!而此事朕已有定夺,听父皇一句劝,这失去的是缘,这眼下的亦是缘,你或许会恨那火罗可汗,可火罗尉迟真君九岁初登汗位时远比你处境艰难,他的七宝城并不是一天就有的,而那手中的强兵虎符也不是从一开始就攥在手心里的!”

    “父皇何故又提那不该提的人?儿臣自家门不幸后,也没说那红毛子可汗半句的不是?他是一代英伟神君,儿臣无话可说!”拱手,诸葛合墒的脸色不由自主地沉了下来。

    “真是无话可说么?哼,去吧,去做你该做的事,岁月不可回,一代新人换旧人,前路有大好的功业等着你,好好待洛都,朕希望两朝能和同一家,而朕的皇孙将来能成为漠北之主!”

    诸葛豊迟的目光凝注于身后的那面地图上,喜悦溢出了眼底。

    熙元三十九年岁二月,漠北阿史那部攻陷了固若金汤的澄安城,姜迟的首级被送往了沧岳朝朝都,暖春三月,诸葛豊迟下诏退位,带太妃诸女眷去往京郊行宫颐养天年。

    新皇昭光帝诸葛合墒于奉天殿登基,夏侯岚珠中宫凤首,与有荣焉,长鱼氏得获恩典,长鱼柔加封淑妃,沧岳朝的后宫一派姹紫嫣红,然在一连串繁复的嘉宾大礼后,新君昭光帝的容颜却冷凝的吓人。很快有三把“君火”自大殿烧将了下来,朝中整顿吏治,朝外惩治商市乱象,并行的劝事农桑、税亩丁户等策一批批的颁下,昭光元年大半个春时是在冷炽的火光中度过的。

    “近日的差事皆办的如何了?”这日的御书房,昭光帝诸葛合墒询问一旁随侍的福印。

    “回禀圣上,奴才正巧从凤藻宫回来,阿史那大汗于洛都公主陪嫁的马匹牛羊皆被皇后娘娘另行安置了,而我朝为其准备的冠衣喜礼皇后娘娘已着人造册,请圣上御览!”说着,红衣内监递过了一个册子。

    “此事依仪置备便是,朕是问那岳家的事?”朱笔悬直,顿了几顿。

    “哦,此事奴才正要回,婉真小姐叩谢圣恩,她言岳氏一门子侄飞升,恩典厚重,此番嫁去江南温家,是怀恩展眉而去,而她已是罪身垢面,所谓的相见不如不见,请圣上还是留她一丝颜面,任她去了!”

    “朕有意迎她回相府安养,她终是……”目光哀淡,那少时与自己诗书琴和的身影也飘飘渺渺,远作了一片白茫。

    “听岳相夫人言,依婉真小姐的脾气,能活着已是万难了,当下她愿走这一步,比起寻死觅活强了许多,那温家公子诗书明达,夫人求圣上成全,而奴才瞧那相府夫人此番历经劫难,待婉真小姐倒如亲生一般,此番她会同行陪伴,随侍身畔,夫人请圣上放心!”

    “活着,还是好生活着,嘱那温家好生相待,记得将小姐昔日喜欢的诗书雅曲一道送去,另以抚恤岳相亲族的名义将每月的宫俸按时发放!”

    福印俯身答应,又吩咐下头承过了一梨花木的卷轴,“什么?”诸葛合墒茫然瞧着,不禁眉头深锁。

    “是洛都公主差使臣乌术拔专递的,皇后娘娘不敢造次,让奴才转承御览!”

    “那吃老虎肉的女阎王已得了她想得的,还来扰朕作何?”

    目光流转,脸孔上起了不悦,接过展开,那画中一个团团圆圆的月饼,勾画了金莲花纹,栩栩如生地映入眼帘,此一观,唇齿抖颤,上首帝君那墨黑的瞳仁顿起了森然的幽冷。

    “这洛都是在讽刺朕么?”

    “圣上,那洛都带了话,她说佳期在眼,她希望能与圣上月儿长圆,而这金莲花始终如一,自是要胜过……,胜过那木莲花……,而此番前情旧梦,终是姻缘落定,这是天意!”福印如实禀告,不禁缩了缩脑袋。

    “什么金莲花、木莲花,朕皆讨厌的紧,把这莲不莲的,圆不圆的,给朕烧了!”眸丝射出一线冷芒,昭光帝咯吱错了错齿。

    “圣上,漠北的使臣乌术拔今晨去了凤藻宫,他说洛都公主择定了宫外的端安王府大婚,皇后娘娘颇为为难,求问圣意?”

    “好个洛都,不愧是吃了骨头不吐渣的胡狼,朕是不是太好欺了,她才这般蹬鼻子上脸?”震袖,昭光帝雷霆震怒。

    “圣上,奴才自知您的委屈,可送佛送到西,太皇言明不许无事去行宫打扰,若那乌术拔去请太皇,岂不是又失了分寸?”

    “那洛都不是佛,简直是一天生的鬼难缠,待她父汗归了西,朕倒要瞧瞧她如何能于朕面前张狂起来?”

    说罢,一把寒光冷冽的忽兰刀被掷于了地上。
新书推荐: 这只小草神是俺拾的嘞 快穿:社恐宿主她不干了 开局躲神避魔,原来我是大佬啊 逍遥尘世子 这是僵约,你是认真的吗? 致我未曾谋面的青春 破天战尊 消失的天堂?游戏开始! 皇帝宠臣?不,我一身反骨! 扶桑剑心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