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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29 章

    秋阳洒照,珠拉圣山一片怡人的金色。

    一队人马鱼贯而行,已默默赶路了多时,上方端坐的个中人等未有喜色,皆是一片颓靡之态。

    “宿大人,少主还在生我等的气吗?”身上多处负伤的木烈于马背上幽幽问道。

    宿毖真打量着前方神光不减的身影,心中落满了叹息,那七宝城中妖王可不会有什么力气与这群老的掉渣的残废生气,他的郁落和那马背上的女子有关。

    “少主的私事由不得我们过问!”他摇摇头,递过一个宽慰的微笑,又听身后的昆泰嘟囔:“这少夫人此番私自行事,的确莽撞,可此番齐王世子大功得立,自也是我毗陀提的荣耀,这女人什么时候都得在手心儿中呵护着!”

    “哈哈,我说昆泰,这勇士一旦懂了这女人心,这刀可就拔不出来了,若非你整日随辛乌在舞姬处插科打诨,此番断不会被那楚贼打了个落花流水!”

    木烈闻言,当即拿他取笑道,两人互比着身上的刀伤,倒真似一对难兄难弟。

    宿毖真瞧着,心道那少夫人以轩辕莲歌的身份现身于楚贼面前,便已是露出了大大的马脚,于邬敕国也有不短的日子,而此中却无人能参透其中端倪,毗陀提的一众骑勇果真是不中用了,想着宿毖真心中愈发的不是滋味。

    山中气象万千,晚时,西麓吹过了一阵阴云。

    “山阴处下雪了,连河水都冻住了!”常在山中行走的勇士们有了几分发现。

    宿毖真翘首望了望,又摸了摸那河道处硬邦邦的冰面,脸色忽然起了一丝异样。

    “少主,这山阴处虽然有雪,却可早些到达毗陀提,不知少主意下如何?”在一处山道处,宿毖真若有所思地问。

    “欲速则不达,山地严寒,这一众伤患恐挨不过这大冷天,想必那马也累了,该寻个草野丰茂的大河处,歇歇脚了!”前方英姿不凡的身影,只轻一催马便向前赶去。

    “俯首称臣,莫非这就是毗陀提的路吗?”

    山阴处的冰河僵硬地躺在那里,想起巫女竺亚曾经说过的话,宿毖真凝立在马背处,满目凄然。

    行过山间小道,在一条水花激涌的大河前,骑勇们纷纷下马歇息,唯独那中首神勇的男子,带着那一袭红衣的女子,在河畔的草野处奔行起来,他挥舞着闪烁的王剑,劈开了一道水花,那般骁勇俊秀,引来了骑勇们的叫好。

    “零,一旦跨过了这条河,那身后的国度便是昨日,你大哥来了暗讯,轩辕一族不会陨落,他从未恨过你,他希望你能回去!”

    马背上的红衣女子未说话,只一扬马鞭,那马儿便长嘶一声,跃上了一块巨石,再一声鞭声萦绕,那马匹已如长了翼的神驹般跨过了那宽阔的水岸。

    “天杀的,可知前方等待着你的是什么?”火罗王打量着她义无反顾的眸光,冷声斥道。

    “我大哥比我父皇更懂得治世之道,母后的思量是对的,莲歌亦将此中误会修书于了火罗金圣天后陛下,她不会难为主上的,倒是主上该想想这伏律少爷的身份,您不能在毗陀提留一辈子!”

    无意多言,那马儿当下踏着夜色中的星光奔行了起来。

    “你呢?那零的身份也不能让你躲避一世风雨!”路上他提醒着她,心中起了酸涩的期待。

    “主上如有难处,莲歌会离开的!”垂下眼帘,莲歌的目光变的黯淡而茫然。

    他的难处自不是她忧虑的那般,心中千头万绪,在触及她目光的一瞬,他指着天空的一处星辰道:“星亮,却只能照见一方,而四时星斗都变幻了方位,北斗星依然会在原地,只要它守在那里,你就不会迷路!”

    “北斗星?”莲歌想起早年说过的话,竟有时过境迁之感。

    “那北斗星守在那里,天杀的,只要你睁大眼睛,便会看到!”

    顺手指去,火罗王屏息以告,眼眸灼亮无比。

    “是吗?”红衣女子的视线添了些神采,颔首时受纳了这难得的好意,而整日里互相算计的两人,沿路多了几丝温煦与默契。

    天边开启了新的光亮,似昨日,又依稀有些不同。

    毗陀提的城门没有倒,那城中奔出了若干脸抹鸭蛋粉、盛装相迎的少女,那为首的一位容颜出挑,现学现卖舞了一曲《绿腰》。

    “少爷以为辛乌的舞可有长进?”勾唇浅笑,女娃稚嫩的脸上起了丝期待。

    “毗陀提的辛乌,你跳的是绿色的妖魔么?”火罗王微掀了眼帘。

    “妖魔?”小脸顿现冷感,辛乌再度遭受了失败的打击,那些陪同“代城主”而来的少女们发出了一阵轻笑。

    “住嘴!”女娃威风凛凛地呵斥道。

    “我说辛乌大美人,你的木烈大叔伤了,需要你这马腿强劲的女骑手扶他入城!”莲歌勾唇笑笑,当即差使她道。

    “天杀的零,这勇士们本就要挨刀的,大叔们虽然吃了败仗,可他们活着!”辛乌露出森白的眼仁道。

    “呼——”

    “铿——”

    一把弯刀于半空转了几转,扎入了马前的土壤内。

    “这——”莲歌错愕地打量着那柄弯刀,看到辛乌眼底也闪过了一缕惊恐。

    “木烈——”宿毖真大惊失色,生怕出了差池。

    “大……大叔……,辛乌不是有意的……,大叔们虽大伤初愈,可没有比活着更好的事情了!”眼见周遭兵勇们失落的眼神,辛乌跺脚时眼泪几乎要掉了下来。

    “辛乌,你没说错,大叔们的确是自取其辱,此番一败涂地!”木烈讪讪道。

    “旧事何必重提,此番能够安然返程,便是不幸中的万幸!”宿毖真下马,当即训斥了句。

    “宿大人,看来这毗陀提的诸位仍有话要说,你且先退到一旁!”端坐在马背上的红发男子蓦地调转马头,脸上是一贯地镇定自若。

    “殊不知我等一肚子的心里话已憋了够久了,今日当是不吐不快!”昆泰下马,俯身施礼。

    “看来你们皆活明白了?”

    火罗王扫视下首,这群老弱残兵能于此刻参破这场假局,实在是一桩幸事,于邬敕国碍于这脸面,身为一国之君的他忍耐千般,可此番惨败,实在让人唏嘘,这尉迟宗炎的旧部,真是衰败的令人光火!

    “木烈,辛乌说的不错,活着便是希望,尔等要三思而后行!”莲歌看向下首,担忧地劝道。

    “此番回城的路上,我等已想的很明白了,今日木烈帅众兄弟有个不情之请,不知当讲不当讲!”

    “身为我火罗的勇士,当开门见山,莫要瞻前顾后!”火罗王沉下脸来。

    “木烈与诸位兄弟曾随宗炎王爷出生入死,终是未能救下王爷。而此番去助齐王世子,区区楚贼若干兵卒,便将我等杀了个七零八落,吾等惭愧!少主,这毗陀提的兵卒皆老了,不能再于您添累了,我等愿卸甲归田,当一平凡的百姓,而毗陀提该有青壮的勇士来守卫了,或者我等今生也无法看到王师杀回七宝城,可毗陀提会强大起来,会迎来它的新生和荣耀,我等相信宗炎王爷在天之灵,会助少主达成所愿!”

    天杀的!

    那尉迟宗炎早已被孤挫骨扬灰,他算哪门子的勇士能助孤完成大业?而这些毗陀提的老弱残兵真是愚蠢至极,他们老眼昏花……

    火罗王垮脸,可回神这些罗锅子似乎又开悟了不少,“手拿弯刀的勇士扛起锄头的滋味,会非常难受的,你们真愿意如此么?”他细细打量过去。

    “少主,为了毗陀提的荣兴,我等愿肝脑涂地,凡是对我毗陀提有益的事,木烈和诸位兄弟皆会尽心而为!”一众兵勇说时歪歪扭扭地跪拜了下去。

    “宿大人,你可听到了,不知您意下如何?”火罗王看着那位沿路皆在生与死之间矛盾来去的男子,怜悯地笑了笑。

    伏律少爷已客死异乡,这毗陀提的黑发人皆熬成了白发人,眼瞅着下首曾经壮怀于心的勇士,宿毖真有了深深的内疚。

    “毗陀提求的是一个活字,宿毖真信自己的兄弟,也请少主能行个方便!”拱手,宿毖真俯首行了大礼。

    “好,本王答应你们,那婆伦嘉丹的塞依死了,可毗陀提活了!本王以为那地上和地下的市集均会在毗陀提兴盛起来,这里会有威威王师,会有丰足的粮草,还会有许许多多的百姓、女人、孩子,你们会得享尉迟氏的荣耀!”火罗王满意地笑了。

    甲胄、弯刀自霜华满头的勇士身上卸下,在这个秋色甚美的清晨,火罗的骑兵们开始于城中修缮民屋,他们平静地接纳了他们应有的命运。

    而就在这日,一批婆伦嘉丹的女奴和美姬出现在毗陀提。

    “宿毖真,那是孤赏于你们的女人,是身为勇士的荣耀,孤保证这毗陀提的日子会红红火火地过下去,而与七宝城的一战,孤随时奉陪!”

    城中的灯火头一次那般欢亮地闪烁起来,在城墙上方,宿毖真看着那位眸光无波的巫女,“竺亚,我看到了那圣山东麓和西麓的两条河,我择了那大河奔流!”

    “在天神的法旨下,万事万物皆是渺小的尘埃,大人求仁得仁,您长了一双慧眼!”竺亚微笑地看过。

    “敢问那妖王得授了神赐,他的胸怀真能海纳百川吗?”宿毖真并未有他的兄弟们那般欢快,他将带着一个无法说破的秘密活完他的残生。

    “对不住大人,竺亚看不出他的神魂,可他看到了月亮!”竺亚微施一礼,取步而走。

    毗陀提的圆月下,立着一个袅娜的身影,她将一块月饼挂在了一棵树的枝干上。

    远处的火罗王凝视过去,眼中闪过一朵不快。他折身而走,这夜他纵马如飞,去了婆伦嘉丹,那里有他的美人儿乌乞阿卓。

    “主上对她动心了是吗?”一双清澈而哀伤的眸子,扫过他俊美而疲惫的容颜。

    “不,孤怎会对那巫女动心?孤的女人只对孤死心塌地,比如阿卓你!”

    他猛然揽她入怀,脸孔沉浸在暗处,那种咬牙切齿地不悦令他失神了好久。

    “太后陛下言那沧岳朝的太子殿下迎娶了夏侯、长鱼两大望族的女子,这轩辕家的帝女,要么永远地留在七宝城,要么永远地离开火罗,主上还是留下她吧?”女子叹息时,喃喃请道。

    “什么?那端安王?”火罗王忽地坐起,茶色的眼眸泛起了幽冷。

    “她无处可去了,珠拉神会福济天下的苍生!”女子起身,为他更衣。

    “孤的火罗可不是收容老弱孤残的避难之地,而珠拉神不会福济一个巫女!”

    黑霾浮现于眼底,火罗王在一番徘徊后,匆匆打马而走。

    “那端安王迎娶太子妃的事,你知道了?”火罗花都的上房内,尉迟真君眸睛犀利地看去。

    “主上要赶莲歌离开是吗?”她颔首,有些忐忑地看过。

    “天杀的巫女,当你能够独行天下,孤会将你丢在火罗国门之外的,会的!”火罗王烦躁道。

    熙元三十八年金秋时节,火罗毗陀提毒辣的太阳下,轩辕莲歌开始了“陋民”生涯,她像火罗女骑手般骑射狩猎,当然她不是神魂不在的发呆,就是精神萎靡的叹息。

    天杀的!

    天杀的!

    ……

    那是毗陀提的苍穹下最“优美”的声音。

    而三十八年岁末的时候,沧岳朝贯通的运河河畔华灯高照、那一盏盏明灯照亮了漆黑的远路,然那华舟处独立的男子未等到他期盼的身影。

    “轩辕莲歌,给那红毛子可汗当女奴吧,爷会敲敲打打地送你出这门子!”

    一盏盏琉璃雪盏被砸了个粉碎,连同那陪了太子爷不少时岁的“长明灯”,那声音宛若声声诅咒,穿透了夜色中的苍穹。

    “殿下,昨夜萧氏大军夜袭了濋越侯封地,晏侯爷遭了难,沙场殉国了!”

    一封急递的奏陈,落于了眼前。

    “晏侯爷?”

    “不错!”

    “封地……封地那方如何?”

    “玉妃娘娘,不,听说晏夫人带人马杀退了敌军,可一场恶战,封地伤亡惨重!”

    “可听父皇那方有何旨意?”

    “圣上怒极攻心,病倒了,酉安王请殿下速速返京!”

    “福印——,此事……,此事火罗会比我朝知道的快么?她想必也哀伤的紧!”心有不甘,再度打量远处,听得下首太监落了一声叹息。

    “她哪会哀伤?此际恐快活得很!”眼中起了深深地恨,缂丝黄袖拂动,那脚底的瓦片皆化为了碎屑。

    “启程——”

    眉目倏地黯淡,诸葛合墒蓦地转身,于他过往一切的一切都失落在了这惆怅的桨声中。

    河堤处,一个素衣女子拾起了那长明灯的瓦片,亦空空叹息了声。

    “那最残忍的碎心之事,你并未经历过,可知活着便是一种福分。”

    “太子妃是难得的聪慧之人,想必您此番是为了淳瑜太子的事而来?”

    长堤处,一红发俊逸的男子现身而见。

    “尉迟陛下?”女子打量那步来的男子,吃惊不小。

    “太子妃能如此,让故人心生安慰!”

    “主上……主上见笑……,萦姬……,萦姬有何颜面去见昔日故人啊?”水眸飘出泪光,女子望了望那无声的河道,脸际滑过了无数的哀伤。

    “那端安王就算肯见您,也未必会告诉您想知道的一切,他今日似乎心绪不佳!”

    “因公主之事,想必合墒会恨淳瑜的!”女子了然,目露凄凉。

    “太子妃不必如此自罪己身,若诸葛豊迟有意怪罪,您此刻恐怕已在阴曹地府了,而淳瑜太子的荒冢在那潼山的行宫处,有僧侣替他超度,这是好事,而有您祭扫,他定也含笑九泉了!”火罗王当下说出一些自己知道的事。

    “潼山?”那是圣上准备废黜太子之地,诸葛皇宗皆是固执的人,长鱼萦恍然间苦笑出声。

    “长鱼氏与我朝交情不浅,璿璥就此谢过!”拱手,尉迟璿璥诚心相谢。

    “主上大恩,萦姬没齿难忘,只是长鱼氏已与我断绝了往来,长鱼萦帮不上主上什么忙了!”女子歉然地看过。

    “哪里?那诸葛豊迟自不会慢待于我火罗,而太子妃手中的明灯碎瓦可是要交于公主本人?”目光落于那方丝帕处,火罗王微微一笑。

    “哦,正是,主上现身于此,倒要烦劳您转递了,萦姬无德无才,还请公主能尽量宽恕萦姬夫君淳瑜昔日的过错,对旁人也许他不可原谅,可之于萦姬他并非是个冷血无情之人,而是一个可怜人!”递过一面丝帕包裹的琉璃瓦片,女子潸然泪涌间折身而走。

    “孤会转告公主的,太子妃保重!”火罗真君目送而去,眸中溢出了怜悯。

    打量手中的碎瓦,尉迟璿璥哑然失笑,他并不准备将此物递于那巫女,他不想看到她失魂落魄,也不想因此郁郁寡欢。

    他是火罗的真神,一个早已将悲伤丢在岁月的暗影中,对于岁月的这杯醇酒,他喜欢遥望苍穹,一饮而尽,

    “碎过的东西,无法补回来,天时会教你看清一切,而那北斗星在天上,守护在那里,你会瞧见的!”

    唇阔溢出坦然的笑意,他返回了毗陀提。

    “晏侯郎的事,令人嗟叹!你要去探望流月吗?”

    “不,流月伤心的时候,喜欢一个人!”

    一袭白衣的女子站起,旁若无人地行往佛寺,火罗王凝视那背影,心中卷起了层层苦涩,“天杀的,不觉你也是如此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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