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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61 章

    梁朝【观溏】

    一匹高头快马驰入了关阙要塞左军都督府,信使手执一枚黑白鬼符,未理会铜门铁栅旁军勇的阻拦,奋力抽打着马儿,长驱奔入。

    军角频传,在夜中显得嘈杂可闻,自衙堂威武步出的将官,于火把的光影中看清了来人。

    “圣驾在此,好大的胆子,还不速速卸刃!”

    甲胄耀耀,左卫督周吉攸飞身跃上马匹,擒下信递,沉脸查验了符令。

    “放他入内!”一句中气十足的声音飘出。

    衙堂内灯火又挑起几盏,中首男子身着玄底浮绣金龙吐珠大袍,头戴明金龙翎纱帽,五官周正,双眸十分有神,信步而过时,目光落于来人背上的竹筒,兴致浓厚。

    信递参拜呈上,帝目微温,于灯火处细细瞧过了那一张纹线细腻的布兵图。

    “鬼督龚亹不负众望,此番出手,一鸣惊人,传孤口信,孤盼着他那方的好消息!”

    梁帝叮嘱,难得露出了些笑意,那信递本想说什么,眼观周吉攸在旁,又将话吞进了肚子,只随了兵勇下去用膳。

    “吞吞吐吐,必有所求!”梁帝于那人走后哼道,将手中地图递于下首:“左督,请看!”

    “陛下,此图……”

    “如何?”

    “与早先传来的那幅虽颇为浑似,细观下却大大的不同!”周吉攸目光逡巡,回至上首,君臣对视,梁帝长眉深拢,声音幽冷道:

    “左督瞧的真切,小小鬼军,也敢于孤面前兴起波澜,龚亹心不在朝、心思诡诈,此等逆贼其罪当诛!”

    “陛下,龚氏一门手握鬼军数代,气焰嚣张,不臣之心早已有之,只是万万没想到,他竟送假图为祸社稷,坏我朝国大计!”

    周吉攸痛斥,梁帝脸孔亦僵作一线,转身立于一方地图前问道:“左督也认为桃宗碧月密送的布兵图是真的?”

    “臣不敢妄言,只是先皇在时,布右军于观溏,自陛下登临大宝,已密调左军守城,龚亹呈递的这面观之有假,而桃宗碧月那幅却大势不差,也颇值得推敲,只是僴関那方一前一后,有两幅布兵图递来,让人不免担心!”周吉攸话留半句道。

    “左督所言甚是,僴関乃先皇苦心所设,孤承先皇之遗命,今岁乃僴関行事之期,却颇不太平,早时桃宗碧月传讯那龚亹杀了杜鹃使,孤本是将信将疑,怕僴関有变,不想那龚亹却自露马脚,想必桃宗碧月那方行事也颇为艰难,于内忧外患中能送出此布兵图,已着实不易!”梁帝颔首时深虑道。

    “陛下,桃宗碧月那方既然已有防范,便不会让那龚亹有可乘之机,僴関得以开启,龚亹不知,那僴関名册上的暗人才是我大梁王朝真正的鬼军!”周吉攸深笑道。

    “那龚亹与孤心思两分,待僴関成事后,孤必会有所择断,不能为我朝所用者,杀无赦!”

    君臣说时,外方又有密递呈来,梁帝上首看罢,大喜:“楚桓嗣以布兵图,破了轩辕氏于鄢沙的巢穴,那轩辕景濯虽逃了,却阻断了轩辕氏东进之路,楚桓嗣敬谢之意,溢于言表!”

    “敢问陛下可要行事?”周吉攸指着前方的地图道。

    “楚桓嗣既已有所斩获,孤怎会落于人后?我朝也该凭此布兵图,小试身手,一来验验这图的真假,二来僴関之计,功在千秋,僴関那方可行事了!”

    说时,梁帝即刻发出了暗讯,翌日这封密谕便抵达了滄岳朝都城。

    “东风信要幻夜帅名册上持有风信的暗人,刺杀宛洲李昶将军、关中总兵傅青云,还有端安王诸葛合墒!”

    书房内,莲歌将暗讯乖巧地呈上,递去一亮灿的笑容。

    “李将军及傅总兵乃朝国良将,抵御一方,本王手无一兵一卒,也非什么入内伴驾的大臣,杀我作甚?”殿中身着便服的男子瞅着自己的名字,干干瞪眼。

    “杀鸡儆猴,备不住那周瑁会先拿你开刃,三哥等人也难保不在册?”莲歌幽幽向小四儿望去。

    “罗刹女,皇天在上,周瑁甭想在我朝门子内撒野!”诸葛小四儿睨她一眼道。

    莲歌觉得那周瑁寻他开刃实属眼光独到,正暗自揣测,一线锐利的目光便明晃晃地瞧来,莲歌一惊,赶忙伸手将那人的眼睛捂住了。

    “心里有鬼之人,才会如此惶惶难安,轩辕莲歌,你有什么事瞒爷?”

    手倏地落下,莲歌只睁着乌溜溜的眼睛,朝那人影坦荡地瞧去。

    “真的没有?”一缕视线疑窦深深,顷刻攫住了她。

    “爷眼中揉不得沙子,婢妾心里有什么事,爷还能不知道?”莲歌愤而抽出手,也不扰他,只想早些折回殿中安静。

    “轩辕莲歌,爷长了多少双眼于你这方也不够用,那前任桃宗碧月尚在人间!”诸葛合墒想起地宫之内,龚亹的一席话说道。

    语落耳际,背脊一线寒凉灌入脚心,莲歌驻了足,三哥未敢于圣上面前提及宸妃之事,这小四儿又怎会知道?

    暗自思虑时,那截身影已步至身前,凤目凑来,内中有说不出的波澜不兴,却酝酿着让她胆战心惊的力道。

    “婢妾百口莫辩,既是这般,爷就找了那活人出来,省得婢妾解释了还让爷不痛快!”莲歌将精气神儿一提,语气坚然道。

    室中无声,再看诸葛小四儿,似被呛到一般,胸廓起伏。

    莲歌心头忽悠一亮,明眸飞转,打量着眼前的脸孔,只觉叶师傅说那小白脸,没好心眼的话,着实醍醐灌顶,眼见他诈自己,玉指顿时化作凌厉掌风,往那脸颊作势挥去。

    早时那人吃了闷亏,白挨了自己一掌,如今一跳便已是三丈之外,莲歌见状不由地咯咯一笑。

    “轩辕莲歌,你心知肚明,若被爷查出此人,自会有和你算账之时!”诸葛小四儿双颊飞红兼气急败坏道。

    莲歌闻言,心想此世的女子命不由人,整日里一脸奴相,端茶送水不说,陈娥就在那景澜殿中,只叹息着收了几案处的茶盘,道:“东风信此番让你杀谁,心里头明白,他乃一国国君,耳目暗布,如今你朝捉了那龚亹,僴関鬼使岂会轻易饶你,有这力气先躲了眼下的暗剑,才是要事!”

    “爷不怕这暗剑,就怕这堂然入眼、刺入人心的明剑!”那身影移来,瞅着她认真道。

    此话听的莲歌恍神数度,想起旧时与流月的“志存高远”,大美人欲仗剑擒龙,如今触怒龙颜,悲苦度日,而自己不过是“杀”一葫芦僧,杀来杀去,却把自己杀进去了!

    “天天睁着眼舞剑的人,被刺也是自寻!”

    莲歌当下拔掉鬓畔一支花簪,目露凶光地朝他刺去,只是那簪子未沾身,诸葛小四儿便捂着胸口,朝她倒了过来,害她不由地支吾道:“喂,我还没刺呢,东风信……东风信处……,难道也要这般?”

    “李将军、傅总兵想必该如此于棺材中歇上几日,爷行将大婚,如何会丧气地睡那棺材,倒是该威风八面地刺那幻夜一剑,让东风信知道下爷的厉害!”手中的花簪被夺过,复又落入了发鬓。

    “自己刺自己,也不闲臊!”

    莲歌羞他一羞,轻笑时,脸颊冷不丁落了一吻,抬眸时,一泓跳跃着涟漪的凤目,嗔道:“爷是大丈夫,懂得能屈能伸的道理!”

    二人望着,视线温情牵绕,耳闻福印来报:“凤藻宫懿旨到!”

    “是何大日子?”

    “皇后娘娘要拉你去问斩!”

    诸葛合墒携了莲歌匆匆出殿,莲歌跪拜后只听得执礼太监,声如洪钟宣旨:“岳氏淑媛菀真乃一品内大臣岳旬之女,四德禀礼,贞静温柔,八月十九,端安王承慈谕迎娶之,景福永祥,衍庆家邦,久效于室,钦哉!”

    八月十九,那是端安王大婚三日后的又一桩喜事!

    莲歌眼瞅小四儿,忽觉他那嘴欠,这可不是被斩了吗?

    心中五味杂陈,自旧岁凤藻宫事发后,皇后娘娘不曾召见她,即使是家宴,也没有她的份儿。今日皇后娘娘定下侧妃入门的婚期,由不得人多想去,心中幽叹,却目露贤德,温笑着于小四儿施礼道:“恭喜王爷,得择佳妇,本殿这就请范承旨于凤藻宫叩谢恩泽!”

    “是啊,王爷一门双喜,可喜可贺,皇后娘娘还传了话,今日择期,王爷当即刻更衣与礼部大臣同往相府!”执礼太监躬身传话。

    诸葛合墒怔怔半晌,木然应了一声,福印见状,忙满脸堆笑地送了一干人等出了殿门。

    濋章殿内,一截长影频频踱步,莲歌忙差人取过大服,却见那人忽地折身,打翻了宫人的漆盘,敛眉躁道:

    “都是何时落定的事,爷如何没听得一点风声?”

    “本就是板上钉钉的事,都什么时候了,才传了口谕呢,即刻即刻,怎么就没个当紧的……”扫视那四处凌乱,莲歌斥了句。

    “就你知道板上钉钉,就你知道当紧,爷就是一傻子!”

    凤目飞出火光,一声怒咆,殿中骤静,莲歌瞧着那身影一蹙眉头,步过道:“莲歌虽是女子,也懂得能屈能伸的道理!”

    四目相接,心音来去,人倏地被拉入了怀中,有滚烫的唇温落下,情长如许,直到一声漆盘滚落的声音,伴着福印的几句低语:“岳侧妃,殿下……殿下正在更衣……”

    莲歌惊地睁眼,抽身欲去,听诸葛小四儿劈头骂道:“轩辕莲歌,身为堂堂端安王妃,平日里任着下头没规没矩,没上没下,尊卑不分,爷对你寄予厚望,盼你辅侍王驾,盼你肩挑风雨,盼你传养后嗣,盼你福佑门庭,你却偏偏辜负……”

    那声音越来越大,莲歌骇然间,乞求地捂住了他的口。

    “轩辕莲歌,本王的话你可曾听进去了?”一声训教再度落下。

    “听……,听到了……”

    莲歌摸摸震地嗡嗡作响的耳朵,忙俯身去取那些落地的袍衣。

    殿外,一身披丹霞绣锦,妆容的冷艳身影,裙裾洒出片片花影,于失神间逃也似地奔去了闺阁。

    那些忐忑难安并非捕风捉影,自踏入这濋章殿,她便瞧见了那眉眼间的花火,恋恋幽情,那风致俊朗、今生所托的良人,曾与她琴曲往来,宛如高山流水一般的知音相许。

    只是如今,如今……

    他时常拨弄着一些古怪滑稽的音律,陶醉其中,难以琢磨。

    他的目光远远地,远到她时常不知他在想什么,只言片语间那一个情字变得难解亦难猜。

    濋章殿内的每个夜晚,她惶惶不定,一张张取笑的面孔让她于噩梦中冷汗涔透地醒来。

    那些梦中的脸孔是二娘,是父亲庶出的女儿们,她们一个个露出似笑非笑的脸孔,撇着唇角,目露算计,恨不得将她揉碎了,踩在脚下。

    她独善其身,冰雪早慧,以一曲《望江潮》,一阕《江城子》,成为了滄岳朝四皇子的红颜知己,那是少时她便明白自己该走的路。

    这宫中变幻无常,连皇后娘娘亦如履薄冰,心中生出了警然,她亲自去往凤藻宫请求娘娘择期。

    “你信任本宫,本宫十分欣慰,你是聪慧的孩子,你能来,说明你懂了,本宫曾于夏侯本家度过了很难捱的日子,虽得天子问过八字门庭,做了选昭的准备,然凤后人选,迟迟不决,外嫁不得,亦入不得宫门,本以为要红颜老死,可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真儿,你亦有你的一轮月明,本宫会提携关护于你的!”气度雍容的皇后娘娘亲切地拉过她道。

    她没想到皇后娘娘如此爽快地落定了此事!

    望着镜中那个快要哭出的女子,她陡然清醒,整理思绪,脸孔上缀了温笑,清浅近人,于四处贺喜的身影涌入时,她款步而出,举手投足,娴雅有度,大家闺秀,无人能及。

    她是岳菀真,京中第一才女岳菀真,会守得云开见月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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