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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40 章

    碎乱的灯影,少女半面脸孔血糊糊的,大大的眸子盛满了恐惧。

    一截身子压在她的上方,双眸贲张,尚流转着半明半灭的光晕,而杀气就凝固在她视线可及的方寸之间,有寒刃已划过了她的脖子,一线醒目的红色。

    人影攒动中,有人飞身跳入,才刺死贼人的小太监于惊魂未定中,自地上爬起,霜颤着脸颊,展身护住了少女。

    “是我!”

    清朗的声音,面巾揭下时,小太监眸心一亮,张了张嘴,当即气力不支地倒下了。

    莲歌听出了来人的声音,深喘几声,吓哭了去。

    男人惊惶看过,目光触及的片刻,脸色骤变,只急急将她从杂乱无章的角落拖了出来。

    执袖为她擦掉了脸上的血,发现她并无性命之忧,男子长吁了口气,想她定是吓坏了,双手搓了搓她的肩膀,拧眉交待道:“驾车的暗卫受了伤,贼人来势汹汹,藏于车中的暗隔内,三哥头前驾车,会带你速速离开此地!”

    无法于她多说下去,男人旋转了近处一枚金螭,在暗隔开启的一瞬,将她与福印一同送了下去。

    黑暗中,她知道福印流了好多血,那些血洒在她的衣袖上,在片刻的温热后凝成了一片冰冷。

    神智初复时,她颤抖着将自己随身携带的丸药,压在了福印的舌下。

    车马时快时慢、跌跌撞撞地奔跑着……

    那是一段过于漫长的路,后来车马嘎吱一声停下了,周遭寂静地仿若死去了般。

    “三哥……”她惊惧而急促的呼唤,随着眼泪奔跳,已不敢想外方发生了什么。

    良久,暗隔打开了,一线青白的月辉洒在脸上,她若惊弓之鸟般扣紧了一把宝剑。

    “莲歌,我们走!”

    那截长长的影子说着,将尤在哭泣的她头前拉了出来,在男子转身拖出福印时,莲歌看到男人的背上中了两支箭矢,脊背处已是一片血渍。

    “三哥?”她惊恐地拦腰将他扶住。

    “三哥无事,会……,会发火信吗?”男子攥紧她的手,递过一安慰的眼神,有些体力不支地问道。

    莲歌战栗着颔首,自男人血糊糊的手中颤然接过了火石等物。

    一线光亮很快冲上深深的苍穹,她看见诸葛敬远解下了车驾前的一匹快马,纵身跃上,沿着那大道来回跑了几遭,奔踏出一片凌乱的马蹄印记,之后他将福印拖进茂草堆中,将一些血迹掩埋了去。

    “三哥,没人来救我们,是吗?”匍匐于草野深处,莲歌忐忑地问。

    “暗营有敌人的细作潜入,三哥担心……”

    男子歉然地瞧着她,耳听有马蹄声,清晰破夜,愈行愈近,猛然将她的脑袋按了下去。

    “看来暗营的人已将他们接走了,前方还有机会,烧了这马车,我们走!”有人冷声吩咐。

    大火熊熊而起,伴着一阵碎急的马蹄声,莲歌自草缝中望见,那些消失于大道方向的黑衣侍卫足足有二百余人,如黑鸦般盘旋而去。

    “三哥去去就回!”

    诸葛敬远谨慎地跳出草野,奔向了火光,于疯狂打转的马匹中穿梭了半晌,砍断了辕套,马匹惊跑间,他执手牵了一匹快马过来。

    “上马!”

    莲歌爬上马背,诸葛敬远褪下外衫,将莲歌与福印绑在腰后,纵马往南奔去。

    天蒙蒙亮,由五名内御暗人护送,几人秘密登上了一艘漕船,往京口驶去。

    那同样是昏仄仄、阴沉沉的日子,福印中途醒来了片刻,又在换药时昏死了过去,而身畔的男子脸孔烧地红通通的,只睁着一双疲惫的眸子,满脸戒备地听着周遭的动静。

    这一路并不太平,那上岸买药的两名侍卫未能回来。

    船线几经改动,莲歌看到诸葛敬远启用了新的暗讯,那些怪异的图案如僴関名册上的梵文一般难解。

    “三哥,那僴関名册上的人都查到了吗?”少女拧眉看过。

    “合墒那边已寻得了大半,倒是三哥这边慢了许多,暗营出了乱子,大概要搁置一段时日了!”诸葛敬远讪然,其后三缄其口,此事早有定论,她不得过问。

    “三哥,那围追车马的贼人,是僴関鬼使!”少女抬眸,一双眼清亮亮的。

    诸葛敬远乍听之下,有片刻地怔忡,他并未听过有关僴関鬼使的线报,即若是那名册上也未有这号人物。

    “是,他们确实存在,凌霄言这鬼军已历数代繁衍!”

    算算日子,四皇子也未至京城,想必暗营尚未知悉此事,于是莲歌便将护送洛都途中发生的事,原原本本地告于了男子。

    “自青転侯之事起,便一直担心这暗营潜入了僴関的细作,不曾想却是真的!”

    男子的眸子黯淡了下去,本可以再小心些的,看着莲歌颇为自责。

    “若非凌霄提及,谁会知道世上还有这来无影、去无踪的鬼军?三哥,那窦德并未在暗营奉事,同去的十二人除了他皆死了,想必此事亦与僴関鬼使有关!”莲歌忧心忡忡道。

    诸葛敬远倏地看向少女,那窦德的出入来去一直有专人回奏,听她如是说,那一贯沉稳的眼底也袭过一层凌乱,不由地拉了她道:“三哥曾说过,在滄岳朝能让你信任的,三哥可算一位!”

    “三哥,桃宗碧月并没有死,她就在宫中!”

    陈娥的事犹如一块大石压在心头,莲歌于男子面前吐出,忽觉轻松了许多。

    “宫中?”

    男子虽病着,那双眼却不失锐利,定神细思,目光忽地调向少女道,“景澜殿?”

    “不错!”莲歌点头,又道:“窦德之事,初以为陈娥是为了方便行事,才偷梁换柱,可如今看来,她握有僴関鬼使,那暗营究竟有多少人潜入其中,恐需要三哥详查了!”

    莲歌未有隐瞒,将来龙去脉,悉数托出。

    诸葛敬远听罢,不觉摸了摸发凉的额头,早年暗营也曾将目光投向了后宫,只是他们还是忘了一处——冷宫。

    而那陈娥竟于冷宫卧薪尝胆数载,这般厉害的角色,想着都让人不寒而栗。

    “三哥,当日陈娥口称不在乎僴関能否重启,我曾百般不得其解,现下方明白,那幻夜虽死,可她并非形单影只,桃宗碧月握有鬼军,自是如虎添翼!”

    莲歌闷闷说着,思及沿途的刀光剑影,如今能在此处喘气,不过是幸运而已,而凌霄说的不错,这僴関比想象中的还要可怕!

    “此番陈娥动作不小,看来已是坐立难安了,若她知悉僴関于三载后重启是场假局,必会孤注一掷的!”诸葛敬远有些担心道。

    “三哥要将陈娥的事密奏武皇陛下得知吗?”莲歌抱膝,不置可否地问向男子。

    男子敛眉摇首,望向眉目如画的少女,听她喃喃唤了声“三哥”。

    “公主也踌躇不定对吗?那陈娥并非寻常的细作,徐娘娘的事,足以为戒,僴関真貌尚未查清,父皇对陈娥十分宠爱,若她抵死不认,暗营会倍感掣肘,三哥不能冒险!”诸葛敬远摇首,想她也是顾虑千般,四目相接,二人皆沉默下去。

    这一路的刀尖来去,莲歌每每想到陈娥那张佳柔面相便觉若画皮一般,让人毛骨悚然。

    三哥说的不错,一个不小心,便会有很多人无辜惨死,她如眼前的男子一般没什么把握,可以参透僴関的玄机!

    “莲歌相信三哥!”良久,少女开了口。

    “为何不告诉合墒?”男子因她如此说,心中落了层暖,移目打量,合墒同样是可信任的人。

    “因为……,因为他是糊涂将!”

    莲歌看向对面雅人深致的男子,想他亦是懂的。

    这诸葛小四儿的脑袋实则并不比她长的结实,陈娥若知他假冒幻夜,这性命堪舆的人中又多了一人!

    单枪匹马的“糊涂将”无法力敌千军,不过是诈敌智取、打打逃逃、舍命相抗,况乎这小四儿真的很爱关起门来拿她来练兵,于是濋章殿内你一拳,我一脚,这糊涂账四季如歌地书着。

    “不知公主此番离宫,可将那糊涂将唤醒了?”诸葛敬远了然,轻轻一笑。

    “那糊涂将本清醒了些,如今恐怕又糊涂了!”

    自脖颈掏出一枚玉佩,莲歌兀自望着,诸葛小四儿自狼口得脱,便没有给自己发过一纸暗讯,这让她颇为哀怨。

    诸葛敬远瞧着那枚玉佩,出了半天的神。

    若非心中笃定,那合墒必不会送出这玉的,思及此,遂指了指那方佩,一旁安慰她道:“此番那四儿郎恐怕真是大彻大悟了呢!”

    自赶了洛都回朝,莲歌便觉那天上的铅云开散,见男子说的认真,不由地翘了翘唇角。

    眼见少女清灵可人地笑着,男子目光如缕,丝丝如扣,又蓦地逃开,只温声道:“且先歇片刻,后半夜会有成王爷的人来接船,还有好一段路要走!”

    莲歌应声,听话地睡了。

    漕船在河道上飘飘摇摇,诸葛敬远痴痴瞧着少女熟睡的脸庞,眼中有着温温洒洒的怜爱,那刘海下弯弯似月的睫羽、素腮琼鼻下的明唇,舒舒然便牵动了视线。

    深秋夜寒,将外衫于少女盖上,视线不经然落在那垂落在一旁的玉手处,那纤指自然地拢着,包裹着一团光魄,明亮而奇丽,仔细瞧了,才发觉是仓隙处的月光投映在自己玉佩处,洒下的光痕。

    好似看到了那春日里绽放的海棠,心魂皆被此刻的美景所吸引,将自己的手覆在了玉佩上试了试,看到两手交叠过那轮光晕,蓦地合在一处,他定定比划着,竟希望这船可以一直这样飘着。

    流水不息,船却终要停的,诸葛敬远于后半夜摇醒了少女,几人颠沛转往陆路,于马不停蹄、东升月落中,安然抵达了帝京成王府。

    王府密布人手,行止出入有序。

    眼见莲歌歇下,诸葛敬远才由侍人随着去上房诊治,姜尚瞧着那伤病中高烧不退的男子,泪如雨下地唤了声“敬远哥!”

    “还以为……这辈子……,都听不到了……”男子微嗔,又舒绽了笑容,可他太累了,一阖眼便什么也不知了。

    少女一动不动地守在榻旁,那病中男子“莲歌”“莲歌”的呼唤,让她又落下了伤心的泪。

    夜半,男子倏然惊醒,目光搜寻莲歌的身影,却看到榻边睡的昏沉、泪痕沾腮的少女。

    自来此便知她会这般,心中叹息,诸葛敬远强撑起身,悄然离开了成王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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