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二)

    贺昀没打算要跟云栖吵架,都怪那狗东西卫元朔在旁边添油加醋、阴阳怪气,惹得夫子将他们三人轰了出去。

    虽然被罚抄书,但他很满意夫子把卫元朔撵走了——

    “卫公子若无正事,日后就莫要来文舒堂了。”

    夫子说这句话的时候,卫元朔的脸又绿又红的。

    总之,贺昀的心里舒坦许多,能让卫元朔滚出他的视线,被罚也值了。

    罢了,梳个发髻而已。

    贺昀停止纠结,点头说:“我答应你。”

    云栖见贺昀捏紧了笔杆,笑道:“别担心,明日我会给你梳一个好看的发髻,嗯,让我想想,若用玉簪绾发,应该稍微能看得过去。”

    少女碎碎念叨,贺昀也不反驳她的话,一边耐着性子地抄那些难懂难写的字,一边好奇云栖说的发髻是何模样。

    午末的阳光毒辣,书案热得发烫,墨水被晒得褪色,没有一处是清凉的地方。

    云栖打着呵欠,手中的毛笔忽然变得似有千斤重,她揉了揉眼皮,试图驱赶困意。

    除了眼睛乏累,这困劲上来,脑袋更是频频往下坠。

    直到云栖的毛笔在宣纸上划出两道横线,她才慢慢清醒。

    “贺昀,你抄的拿来让我看看。”

    贺昀也犯着困,迷糊地问:“干什么?”

    云栖困得不想多言,道:“别废话。”

    贺昀撇唇,一本正经地把宣纸挪到云栖面前,“给你。”

    宣纸上躺着歪歪扭扭的鬼画符,分布得四仰八叉。

    云栖轻轻地把它挪回去,重新提起毛笔,说:“好了,多谢你,让我清醒过来了。”

    她早知道贺昀的字写得差劲,可没想到差劲到这般地步。

    云栖不禁怀疑,他和她抄的是同一卷书吗?

    贺昀高声质问道:“云栖!你,你的意思是在说我的字丑得让你睡不着觉吗?”

    岂有此理。

    可当他低头看着自己写的字,确实……好像是有些丑。

    但不至于丑到那种地步吧?

    云栖捂着耳朵,侧目直视着贺昀,唉道:“方才太困,看两眼你写的字,犹如见到了地狱阎王爷,瞬间清醒了,还有——”

    “说字丑的是你,不是我。”

    “……”

    *

    汴京的盛夏到七月末结束,离会试仅有半年的光景。

    夏去秋来,文舒堂的课业越加繁多。

    即便杨昴说这些课业是给将要参加会试的学生留的,姑娘家无需做,但云栖不以为然,仍保持着每日完成课业的好习惯。

    闲暇之余,她再偷偷地看点时兴的话本。

    赵瑜受够了堆积如山的课业,拉着云栖和姚清嘉去新开的茶楼消遣。

    因茶楼请的乐师是扬州出了名的美人,容貌姣好,且弹了一手好琵琶。

    多数百姓都是为了一睹美人芳容,顺道来此听曲吃茶。

    这两日云栖跟父亲起了争执,无心吃茶,她苦恼地捧着脸,问:“清嘉姐姐,天家为何不让女子去参加乡试会试。”

    姚清嘉刚咽下的茶差点吐出来,缓了片刻后,笑道:“若是女子参加科举,考不中也罢,如果考中了呢?难不成入朝为官吗?”

    “有何不可呢?”云栖在府里已和云蒲争论了一番,“有些女郎的文采并不输男子,考中状元,入朝为官又有何不可。”

    父亲说她的言论大逆不道,要她平日多读《女诫》,不要异想天开。

    云栖在赌气之下,把教导女子在家相夫教子的书全烧了个干净。

    赵瑜悠闲地嗑着西瓜子,叹道:“有时候我真搞不懂,你的脑袋里装的都是什么?入朝为官有何稀罕人的,在外边自由自在的,想去哪儿玩就去哪儿玩。等到了议亲的年纪,找个靠谱的郎君嫁了,这样无忧无虑的,多好啊。”

    “清嘉,我说得有道理吧?”

    回应赵瑜的却是一阵接一阵的掌声,只见竹帘后站着身穿黑袍的男子,他戴着面具,大笑道:“有道理,有道理。谁若是有福气娶了丹阳郡主,那简直是烧了高香,祖坟要冒青烟儿了。”

    “朱、朱衙内?”赵瑜嫌恶地皱起鼻子,说道,“脏□□不好好地待在井底,蹦出来吓人吗?污了本郡主的眼睛。”

    这几个月来,朱衙内在汴京可谓是身败名裂,汴京小报讲述了他贪恋美色而杀害陈记油饼家的闺女。

    勾栏的名角儿黎婉也因受朱衙内的侮辱,投河自尽。

    朱衙内仗势欺人,是百姓们原本就知晓的,怎知他这畜生背地里做了如此多的龌龊事!

    饶是朱太师有再大的权利,也依旧堵不住悠悠众口,只得让儿子收敛些,在府里好生调养身体。

    朱衙内恢复神智之后,坚信是有恶毒小人在算计他,开始入魔的盘查——

    今天正是他报仇的日子。

    “污了丹阳郡主的眼睛,实在抱歉。”朱衙内揭开面具,露出狰狞的脸孔,发黑的嘴唇往上扬,“郡主聪明绝顶,应该听说过善有善报,恶有恶报。”

    云栖和赵瑜互相对视,朱衙内莫名其妙地到茶楼,该不会是查出来了那晚的事吧?

    赵瑜决定试探一下朱衙内,笑问道:“自然是听说过,怎的?你现在会读佛经了?”

    朱衙内逐渐逼近她们的茶桌,嘶哑地说:“不是不报,时辰未到。”

    经过这些日子的变故,朱太师请了大相国寺的和尚到府里读诵佛经,朱衙内记得最清楚的便是这句。

    赵瑜避开朱衙内如同怨鬼似的眼神,问道:“你……你要报仇,来这里找我作甚。”

    “砰——”

    朱衙内的双手拍在桌子上,震得茶水直从杯盏里迸溅而出。

    “丹阳郡主若是继续揣着明白装糊涂,小爷就不客气了。”

    云栖握住赵瑜的手,示意她别搭理朱衙内。

    “朱衙内是来吃茶的吧?”云栖故作镇定地打岔,“你喜欢喝什么茶叶?今儿个我们请你,学堂里还有课,我们需得回去了。”

    朱衙内用手中的面具指着云栖,揶揄道:“不愧是伯爵府的六姑娘,比那一对双胞姊妹好玩,想溜走了事吗?你既爱多管闲事,那就代替云晚棠嫁进太师府做小妾罢。”

    “先让我猜一猜,你是白无常?还是故弄玄虚……拿石头砸小爷的仙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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