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莉莉的八卦雷达果然非常敏锐，似乎是把八卦当成了枯燥的学习生活的调剂，显得略有些上头。她拉着程思宁，穿过各个窗口外排得长长的队伍，来到角落的小窗口。这个小窗口不卖热饭热菜，只卖便宜的大馒头和小菜，排队的人特别少。

    “来不及吃饭了，我们早点回去，说不定还能看见些啥。”牛莉莉解释，“晚饭咱们再吃顿好的补一补。”她和梁晓都来自普通的农民家庭，平时的生活费虽然有些拮据，却也不至于需要顿顿吃大馒头就咸菜。

    程思宁非常赞同，她也觉得刘莎莎是目前已知的最大的不安定因素，非常有必要实时监控。她们出来的时候，她趴在桌上没有动静，男主角也看似很安静地在座位上学习。两人有些刻意地避开大家去食堂吃饭的时间留在教室里，显然是极有可能发生些什么。

    两个姑娘风卷残云般就着小菜啃完了馒头，就紧赶慢赶地往回走。刚靠近教学楼，她们便远远看见男主角和刘莎莎一前一后从楼里出来，朝着操场的方向走去。两人对视一眼，非常有默契地悄悄跟了上去。

    学校的操场是新修的，占地广阔，四百米跑道绕着足球场，一侧是教学区，另一侧是篮球馆。篮球馆旁边有个小树林，是许多小情侣们的约会圣地，也是每天教导主任必定会巡视的地方。不过，就算是天天兢兢业业抓人的教导主任也总有吃饭休息的时候。趁着全校的人几乎都集中到了食堂，男主角和刘莎莎非常顺利地抵达了小树林内。

    同样没有被人发现的，还有程思宁和牛莉莉。她俩在不远处的灌木丛后面蹲了下来，距离两位主角不远不近。

    “你是什么意思？你对老班都说了些什么？我们明明早就分手了，你为什么还要跟老班说些有的没有的？！”首先爆发的是男主角，他的脸色略有些阴沉，“你听着，我早就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我们俩分了！分、了！懂吗？！明白了吗？！我们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我现在只想好好学习！考一个好大学！！”

    刘莎莎原本只是默然听着，脸上带着些似笑非笑，像是有些痛快，又像是有些嘲讽。可是，听见他反复强调“分了”、“没有任何关系了”，她再也无法维持平静，脸色猛然一变：“我只是实话实说！！老班问起来，我说我们谈过，有错吗？！你敢说我们没好过？！”

    “过去的事再拿出来说，有什么意义？而且当初分手的时候，我们就说好了不会告诉老师和家长。说过的话你都忘了？！”

    “谁跟你说好了？！我根本没同意分手！！”

    男生在原地转了几圈，勉强平复了即将失控的情绪，耐着性子解释：“……刘莎莎，好聚好散这个词你不明白吗？我们已经高三了，最重要的事情不是卿卿我我，是考上大学！好不容易进来这所重点中学，要是考不上大学，怎么对得起家长？怎么对得起这三年的时间？！我只是不想浪费时间，只是想好好地努力一把，你为什么不能理解我？！”

    “你别跟我说这些废话！！”刘莎莎红着眼睛，声音沙哑地喊道，“你说你想考大学，我难道就不想考吗 ？！考大学和我们在一起有什么冲突？！你说等我们考上大学之后，说不定还能继续，那为什么不现在就继续？！我们明明可以在一起学习，以后考同一所大学的！！”

    “……你看看自己现在的状态，是想好好学习考大学的样子吗？！”

    “那是因为谁？你自己心里没点数吗？！”

    “……”

    刘莎莎上前几步，想要像过去一样靠近对方，对方却一直往后退。她只能停下来，用依旧热切的目光望着他，唯有声音带着些哭音：“只要我们可以在一起，我肯定不会再像现在这么颓废。只要我们还在一起……我的成绩肯定能再上去的！！”

    “……”男生低着头，深深地叹了口气。抬起头后，他的表情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声音仿佛和此时冬日酷寒的天气一样冰冷：“你非要我说明白吗？”

    和神情急切的刘莎莎相比，他看起来是那么的冷静，冷静得近乎冷酷。这个他曾经喜欢过的少女，似乎已经激不起他太多的情感波澜。他没有怜惜，没有犹豫，没有不舍，已经割舍得彻彻底底。

    刘莎莎愣住了，呆呆地站在原地。她已经意识到了对方想说什么，张了张口想要阻止。

    可是对方的语速非常快，显然已经完全失去了耐心：“考大学之后还可以在一起，其实只是我分手的借口。你其实心里也很清楚，对吧？我之所以要和你分手，就是很纯粹的不喜欢了，不想再跟你处了，不想再浪费时间了。你，明白了吗？”

    “以后，我们就只是同班同学的关系。刘莎莎，我们俩都是要脸的人，别把时间浪费在我身上了。我不希望你再跟我说什么复合之类的话，我明确地告诉你，不可能。我也不希望你再给我塞什么信和情书，不希望在宿舍楼附近再看见你。我对你已经没有任何感情，你做这些事只会让我越来越烦，越来越讨厌你。”

    “我也不希望你再跟任何人说我们之间有什么关系，别让咱们俩连普通的同学都做不成，懂吗？”

    这是刘莎莎最不想听的话，他竟然连哄都不愿意再哄她，竟然连骗都不愿意再骗她，竟然连见都不愿意再见到她。

    她站在寒风里，看着他绝情地转身离开，眼里的泪水夺眶而出，哭得近乎歇斯底里。

    蹲在灌木丛后围观的程思宁和牛莉莉有些尴尬。她们虽然成功地当了一回现场吃瓜群众，拿到了一手八卦，可是她们却不可能完全置身事外。毕竟两人都是刘莎莎的舍友，关系不远不近。现在出去安慰她就意味着她们俩全程围观，显然有点不太合适；要是假装什么都没看见，好像也不太好。

    “你去把孙雅真叫来。”牛莉莉压低声音。

    “好，你在这儿盯着。”程思宁点点头，小心翼翼地撤出了灌木丛。

    她从篮球馆外绕了一圈，沿着操场跑道往教学楼方向跑，没多久就回到了教室里。孙雅真正在座位上认真地学习，看上去应该是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刘莎莎的座位上放着一个饭盒，应该是她帮忙打的午饭。

    “孙雅真。”程思宁来到她身边，“我和莉莉去操场上散步的时候，发现刘莎莎在小树林里哭。外面怪冷的，她在那儿待久了怕是要感冒。我们俩都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要不，你去劝劝她？”

    孙雅真微微皱起眉头，站了起来，语气平静：“好吧，我去看看。”

    两人匆匆忙忙往外走，坐在不远处的崔金楠和张星宇也跟着站了起来，不着痕迹地跟在后面。程思宁本来没有发现她们俩，可是等她找到牛莉莉，熟稔地往灌木丛里一蹲，准备看看孙雅真是不是能顺利地劝回刘莎莎时，不经意间往旁边一瞥，发现不远处的灌木丛里又蹲了两个人——

    六目相对……不，算上牛莉莉，应该是八目相对，多少有点尴尬。

    四人假装什么都没发生，默默地继续蹲着围观。

    孙雅真的声音很低，几乎被刘莎莎的嚎啕大哭声完全掩盖，听不出多少有用的信息。漏出的只言片语，也只是些“他那么绝情，你也别惦记他了”、“说开了也好，他也不是什么好人”之类的话。她的眉头始终紧紧锁着，表情却依然冷静，看起来像是为朋友担忧，又像是在刻意控制自己的情绪。

    时间仿佛过得格外慢，四位围观群众在灌木丛里蹲得脚都麻了，被寒风吹得瑟瑟发抖，刘莎莎的哭声才渐渐地小了。孙雅真扶着她往小树林外头走，和她一起绕着操场散步。两人手挽着手，看上去像是情绪已经平复了不少。

    只可惜，广阔的操场上没有什么遮挡物，她们也不可能紧紧跟在后面听两人都说了些什么。牛莉莉略有些遗憾地站了起来，脚一麻差点又跪了下去。程思宁跺了跺脚，把她拉了起来。牛莉莉伸头又去看崔金楠和张星宇，却发现她俩已经悄悄地走了。

    “原来崔金楠和张星宇也喜欢看八卦呀，下次把她们也叫上呗。多一个人多一份力量，说不定还能打探出更多的事呢。”牛莉莉倒是没有多想。

    程思宁对这两位已经“放生”她的合作伙伴则没有任何想法。既然她们做什么都不想带上她，她自然只能自己行动。说不定这反而是件好事，不需要和别人合作，意味着她可以自主地行动，不受任何人制约。

    她目前最怀疑的对象是刘莎莎以及那位决绝的男主角，以他们俩这么激烈的分手方式，总觉得迟早会出点什么事。至于崔金楠和张星宇，也不知道她们最关注的是什么，随她们去吧。

    两人搀扶着离开了小树林，避开孙雅真和刘莎莎，绕着跑道走了半圈，这才返回教学楼。离开操场的时候，程思宁若有所思地往刘莎莎两人的方向看了一眼。她们似乎正在说着什么，立在原地没有再挪动步子。

    离得太远，程思宁看不清楚她们的表情。但出于直觉，她总觉得，有什么事情即将发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