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

    卫曦惊诧极了,也费解极了。他们二人明明没什么交集,霍林殊死前为何会说她的名字?

    齐祀命人将凶器呈给卫曦瞧。

    一把柄头刻着“卫”的匕首,刀尖处有倒钩,特色鲜明,是卫家军常用的匕首。

    这种匕首普及范围很广,倒不能说明用它的人就一定跟卫家有关。

    但霍林殊不仅被这种匕首捅了,临死前还喊了她的名字,就难怪齐祀之前会一直怀疑她是凶手了。

    换她的话,她也怀疑。

    霍林殊遇害当日,所有出入靖水楼的客人名单齐祀都有,对名单上每个人都调查过,一一记录成卷。

    齐祀将这些卷宗都分享给了卫曦。

    “以后入了深宫,你如何查?”

    卫曦神秘兮兮:“山人自有妙计。”

    齐祀失笑,“你这般张扬发疯的,也算山人?”

    山人是隐世高人对自己的谦称,她连“隐”字都谈不上。

    卫曦瞪他一眼,越发体会到这厮阴阳怪气的功力了。

    “我倒好奇了,当初你与我爹沙场谈判时说了什么话,得他老人家一句‘老阴阳人’的高评?”卫曦不甘示弱地损回去。

    “你爹,”齐祀顿了下,精简概括,“无礼之人。”

    卫曦:“你才无礼!”

    她爹好着呢!

    “是个孝顺女儿,随父。”齐祀笑赞。

    卫曦深吸一口气,可算体会到老阴阳人的厉害了。

    这话根本不是夸她的,父无礼,女儿随父,齐祀这是在变相说她也无礼。

    “卫将军当年甫一见我,便喊:黄毛小儿乳臭未干。”

    那时候,齐祀刚十六岁。

    啊这——

    是挺无礼的。

    不过齐祀也不是好惹的主儿。

    “你回他什么了?”卫曦好奇问。

    齐祀淡笑不言,随后岔开话题,叹天色快亮了。

    “我的太子妃该走了。”

    卫曦红了脸,请齐祀再帮她一个忙,捎两封信给宣平侯府和李府。

    皇宫里是没有硝烟的战场,回宫后她必有一场硬仗要打。但她身边无可用之人,纵然她再有能耐,身边没一两个忠心跑腿的,也必然艰难。

    齐祀在怀疑卫曦是凶手时,早就盘透了她的人脉关系。其父及二位兄长皆常年戍边,不在京,在京的亲戚只有姑母家宣平侯府,以及外祖家李府。

    李家是皇商,人丁凋零,不堪大用。

    宣平侯府倒是簪缨世家,然府中主事人宣平侯是个愚忠愚孝、满口礼法规矩的刻板之人,更不堪大用。

    “人虽死余威犹在,萧元昊既针对你,不让你用人,又岂会让这两户与你干系颇深的人家送人给你。指望他们,不如指望我。”

    “好,指望你。”卫曦也不跟他客气,“一两人就行,能听我吩咐踏实做事的,不作妖,不两面三刀。”

    “嗯。”

    ……

    天刚蒙蒙亮时,在桃林山下西南处的林子里,禁卫军们终于找到了夜里走丢的皇后娘娘。

    卫曦的发髻被树枝刮得凌乱,有断枝枯叶粘在上头,原本色泽光亮华美的大红喜服,多处被划破勾丝,脸上的妆容也花了,眼睛有哭肿的痕迹,整个人狼狈至极。

    禁卫军们不敢多看,忙低头避嫌,由内侍与宫女们伺候卫曦上辇回宫。

    “我不走,我好没用,我还没找到陛下,呜呜……”卫曦捂着脸崩溃大哭。

    问为什么捂脸?无他,没眼泪而已。

    “陛下的尸身已经找到了。”盛德跟着哭,“皇后娘娘节哀,切莫伤心过度,九泉之下的陛下若见您这般,该心疼难过了,怪奴没照顾好娘娘。”

    卫曦完全不听劝,疯魔问:“陛下在哪儿?我要去看他!”

    禁军统领乌昌毅劝慰:“劝皇后娘娘别看为好,陛下从那么高的山崖上摔下——”

    “我要看,那是陛下啊,不管变什么样子都是我的陛下啊!”

    在她的一再坚持下,卫曦看到了尸身。

    确如乌昌毅所言那般,尸身面容一大部分摔烂了,部分完好的眉眼与萧元昊十分相似,身形身长都一致,衣着从头到脚与他落崖时别无二致。

    卫曦呆呆看着,安静地没任何反应,仿佛是惊吓过度。

    盛德和其他宫人们都十分紧张地围绕在卫曦身侧,时刻准备接着受不住晕倒的皇后娘娘。

    “这不是陛下。”卫曦淡声陈述,声音冷静得可怕。

    盛德心里咯噔一下,与乌昌毅对视一眼,俩人眼底明显都有慌张的神色闪过。

    卫曦心中有数了,这俩人对萧元昊的假死都知情。

    盛德心虚地磕磕巴巴道:“皇、皇后娘娘为何这样说?这、这分明就是陛下啊,陛下坠崖时便穿着这身衣裳,除陛下外谁还敢穿龙袍。”

    说着说着,盛德就不心虚了。

    绝不可能!他们安排地如此周密,不可能会被初来乍到的卫皇后识破。

    “我不信,这是假的!”卫曦突然对盛德吼一声。

    “这——”盛德这会儿有点明白了,卫皇后好像是一时间有点难以接受皇帝身亡的事实。

    他赶紧看向乌昌毅。

    乌昌毅对卫曦拱手行礼,声音铿锵有力:“皇后娘娘,属下与盛内侍伺候陛下多年,对陛下的身体再熟悉不过,属下愿以命担保,这就是陛下无疑。”

    啪!

    卫曦狠狠一巴掌打在乌昌毅的脸上,震惊在场所有人。

    “你贱命一条,凭什么拿来作保陛下!我说不是就不是!”卫曦哇的一声痛哭,扑向尸身。

    众宫人们见状,慌忙去拦着。

    卫曦推开他们,握住可怜死者的手哭起来。

    这一次她真掉眼泪了,是为可怜这个因长得像萧元昊而被害死的无辜人。

    萧元昊到底是有什么大病,要这样残忍地踩着别人的生命和后半生去假死脱身?

    “放心,我会替你报仇的,害我们的人都不会有好下场。”卫曦在心里默默对无辜的死者道。

    梳洗整理好仪容,将破烂掉的大红喜服换成了丧服后,卫曦随“萧元昊的尸体”回宫了。

    皇帝死亡当日,即是国丧,卫曦由新皇后升任新寡太后,原本的太后则为太皇太后。

    帝薨的消息传得很快,不消半时辰的工夫,所有在京的皇亲国戚大臣们便齐聚灵堂。

    太皇太后在见过萧元昊的尸身后,两眼一翻就晕了过去。

    太子萧乾吓得脸色煞白,一下子就跌坐在地,缓了好久之后才痛哭出声。

    其他皇亲大臣们在了解了皇帝身亡经过后,都悲戚戚地哭起来,陆续开口缅怀,歌功颂德,无数惋惜之言、漂亮悼词跟不要钱的雨点一般砸下来。

    卫曦没精打采地看着、听着。她熬了一夜没睡,本就脸色不好,腿还有点发软,站在那儿像扶风的弱柳摇摇欲坠,在场没人怀疑“伤心过度”的她。

    最后,皇族宗亲中最德高望重的忠亲王站出来,负责主持皇帝灵前宣读传位遗诏的事宜。

    遗诏内容毫无悬念,由年纪十四岁的太子萧乾来继承大统。

    至此,萧乾正式由太子变成新帝。

    登基仪式则要等国丧之后,择吉日举行。

    萧乾当皇帝后的第一件事,便是彻查先皇坠亡事件,清算相关责任人,昨晚所有负责守卫的禁军侍卫皆以“严重失职致帝薨”的大罪砍头论处。

    禁军统领乌昌毅也在惩处之列,但因有先皇御赐的免死金牌,逃过了这一劫。

    卫曦抽了抽嘴角,无语至极。

    太皇太后郑云湘这时候悠悠转醒,又痛哭了一阵。

    萧乾等纷纷去劝慰她,卫曦没动。

    “自他登基为帝以来,心劳崆峒,爱民如子,唯德是行……自当得起福德深厚的好皇帝,先前连大点的病都不曾得过,如今怎忽地这般命不济,在大婚之日——”

    郑云湘乍然想起什么,止了哭声,愤恨地指向卫曦。

    卫曦走神好久,突然被点名,不禁打了一个激灵。

    这状态在在场其余众人来看便是:卫太后自知先帝为救她而亡,心中愧疚难当,面对太皇太后的突然指责,万分惶恐害怕。

    “是你!”

    郑云湘怒极,快步冲到卫曦跟前,扬起手便朝她脸打去。

    卫曦捂着左脸“噗通”一声倒在地上,孱弱伏地痛哭。

    众皇亲大臣们见状,纷纷惊呼阻拦。

    无论如何,太皇太后当众扬巴掌打太后,且在先帝灵前,实在是有失仪态。

    众皇亲大臣们皆跪地,齐声恭请太皇太后息怒。

    郑云湘更恨更气了,她若打到了卫曦还好,可她刚才根本就连卫曦的脸都没碰到,这死丫头居然就装挨了打,倒地上哭委屈了。

    自她当太后以后,郑云湘从没再受过这种气了。

    她抖着手,指了指卫曦,半晌,怒斥的话方出口。

    “都是你,害死了先帝!”

    卫曦眨着无辜的杏目,语气委屈不已:“害死先帝的是刺客,不是我。太皇太后憋了半天的屁就为说这个,很辛苦吧?”

    众皇亲大臣们:这、这、这……他们没听错吧?

    卫太后怎么能说出这种粗俗不堪又大不敬的话来?

    整个灵堂,因卫太后这句话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众皇亲大臣们缓过神儿来后,正要谴责卫曦无礼——

    “噗”的一声,声音分外响亮。

    他们没听错,太皇太后竟真的放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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