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活

    脑海中已经远去的女声再次萦绕在耳畔,“宽广的绿色家园、蔚蓝的天空、青翠的草木、争奇斗艳的鲜花……小连理不要难过,等我们长大攒够了钱,这些你都会看见的……”

    后面还说什么来着?连理有些记不清了,她并不觉得看见亦或是看不见,能为注定要被抛弃到孤儿院的生命带来什么,只记得小双似乎很害怕她难过,连理索性借此“奴役”着小姑娘读了一晚上的书,那是一本很有名的书,稚嫩的、满怀朝气的声音萦绕在连理耳畔,那一晚她似乎做了一个不错的梦。

    然后小双似乎误解了什么,养成了爱给她读书的习惯不说,总要拉她做一些奇奇怪怪的事,他们一起触摸婴孩柔软的笑脸、描摹狗狗憨实又帅气的脸庞、走在孤儿院杂草丛生的角落里、聆听马路上熙熙攘攘的声响……

    虽然比同龄人早熟些,但到底还是天真的孩童,她们迫切的希冀着,相信有一天自己长成大人时,就可以像那些洒脱的人一样,“翻云覆雨”“指点江山”,就可以轻而易举战胜人生的苦难。

    只是后来……小小的梦还是被压碎了,为什么苦难会被一些人奉为圭臬,连理不懂……

    连理掐着手指,默默靠近炕侧,记忆里这似乎是幼时连凤突有一日扔过来的,原本的连理瞧着好看便拿来糊墙了。

    微皱的纸张上杂乱的线条交织,看的连理头痛,她对字的认识全靠摸索,眼下倒是成了实实在在的睁眼瞎,后面似乎是相同的几个字,没等连理仔细研究,堂屋里女人的叫喊声再次传来。

    馒头的香味混杂着粥香,“咕咕”腹中哀鸣几声,连理转身深一脚浅一脚,磕磕绊绊的向堂屋去。

    身后,七个“杀”字略显稚嫩,张牙舞爪的未尽之言流淌在墨汁浸染的每一处……

    堂屋里,连凤在凳子上歪坐着,不断地拿筷子戳弄碗碟里的馒头,一旁的弟弟连虎有样学样,对盘子里的拌野菜和腌咸菜俨然一副不耐烦的模样。

    “娘,我还想吃鸡腿。”矮胖的男孩虎声虎气道。

    余氏下意识瞧了眼门外,“作死呢?当自己生在什么大户人家了?白面馒头都不吃,不吃别吃“。

    连理进来时堪堪听了个尾音,她还不适应眼前的一切,慢吞吞的迈步走进来。

    这间屋子与连理睡的西屋格局仿佛,只瞧着更大些,长条形的屋子,拱形的门廊连通窗户,以窗纸全部糊住,这是整间屋子唯一的光源,屋子越到里面越有些昏暗。

    进门右手处是宽敞的土炕,上面铺了几层瞧着很是柔软的床褥,就是纹样过于鲜艳刺的人眼睛疼,炕上放了一张小方桌,眼下正围坐着两个女子和一个圆圆胖胖的幼童。

    这大约就是记忆里的伯母和堂姐、堂弟了,连理眨眨眼不禁感慨,这三人长得是真像啊。

    脑海里三个人的长相是模糊的,堂弟她大约知道是哪个,问题在于哪个是堂姐、哪个是伯母啊……盲眼二十多年,对人类长相实在没什么概念的连理无言。

    “连理起来了,快来吃点东西。”

    很好,这个声音没听过,这是堂姐连凤。

    脸好像平整一些?

    连理以视线仔细描摹,试图记下堂姐这张脸,可盯到眼睛疼还是记不住,索性把视线转向了二人衣着,上面的线条脸萝莉依旧不理解,衣服上的色彩叫什么她也不知道,大约也就是比床褥稍微不那么刺眼些。

    连理点点头,走了过来。

    “热腾腾的饭都堵不住嘴,吃什么吃,别吃了,你爹音信全无,咱家哪里有那么多粮食供养些闲人。”

    很好,这是那个一大早三次吵醒她的大伯母。

    “谁说不是呢,平日里也就我和大伯母下地干活,洒扫家务,我病的这些时日辛苦大伯母了,堂姐、堂弟也该学着分担些。”

    说着,连理上前直接把盘子里的食物都盛走了一半。

    “我这脑子实在糊涂的很了,仿佛半睡半醒间,听到堂姐想换……换什么来着?”

    连理笑的一脸诚挚,真心实意的提问,止住了余氏即将出口的骂声,一旁的连凤却是眼前一亮,找见了话头。

    “是了妹妹,我有件事想跟你……”

    “住口,整日里胡说八道,我看我是惯坏你了!”余氏甩了筷子,厉声制止。

    连理挑挑眉,笑的意味深长,带着吃的转身回西屋,插好门栓后,提着的一口气缓缓放下。

    她们所谓的换亲连理并不感兴趣,但狗咬狗的戏码,连理百看不厌。

    一碗粥、一个馒头并几根咸菜,饭菜并不好吃,可肚子终于填满了,躺在炕上,连理终于能歇下来考虑现下的处境。

    这家里的男人们生死不知,经济来源被掐断,以前的存钱全在余氏处,眼下全靠几亩农田维持嚼用。

    余氏生了这家里唯一的男丁,眼下是名副其实的一家之主,看不惯原主,想吞下她的财产然后把她远远嫁出去。

    堂姐不知为何有意与她换亲,这基本上意味着堂姐现在的未婚夫兴许比之连理的还要不堪,照她这股折腾劲儿,这亲还极有可能被换成……

    而连理在这家里唯一的依仗……藏在屋子里差点被送出去的玉镯,还有那位还未蒙面,但年事已高、重病在床的奶奶。

    眼下世道并不太平,携款潜逃亦或是自立门户都走不通,思来想去,最稳妥的法子竟然只有一个了……

    “敲上一笔嫁妆然后找个靠谱的嫁出去。”连理喃喃自语。

    ……

    堂屋,连凤彻底跟余氏闹僵开了。

    她本就不是能冷静自持、细细筹谋之人,眼下前世恐惧之人、害怕之事皆可远离,在几日劝说无果之下,连凤彻底爆发了。

    “温朝暮温朝暮,你想嫁自己去嫁!他是能让我当官太太还是将军夫人,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老天让我重活一辈子,这个将军夫人我当定了!”

    “你少跟我说定亲定亲的,同温朝暮定亲定下的是连家女,连家女可不止我一个!”

    “……重活?你,你说啥?”余氏惊恐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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