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怡君说着说着又不满了，“你就爱招蜂引蝶，一点也不矜持，想安安静静待一会儿都不行，走哪里都有一堆人往你身边凑，烦都烦死了。”
顾清晨在心内想着，你感觉也算没错，要真论起来，两辈子加起来，她也是实实在在活了五十来年了。
如果凑成一辈子，按照现在的生育年龄来算，那还真是到了当姥姥的年纪了。
难得的，孔槐序这次跟程怡君站在了一条战线上，在顾清晨看不见的角落里还跟着点了点头。
今日是阴天，有风吹过来的河边还是有一些些的冷。这边的冬季并不十分严寒，如果是大晴天的时候，穿单衣都能受得住。不能下雨，一下雨就很冷。
在河对岸的洼地里，立着一个个的布袋子，布袋子上面铺了厚厚一层的秸秆保温。
木耳第一茬早就已经采摘过了，顾清晨留着剩下的代料，想看看还会不会出菌。
“你脑袋里怎么总是会有这些稀奇古怪的东西。”
“当然是因为，”顾清晨特意停顿了一下，清了清嗓子，“我是个老妖怪。活得久，见得多，跟别人学来的。”
“要不你蹲进炉灶里试试？如果不化，你就真是老妖怪。”
“阿娘，她要放火烧你，我们以后离她远一点，好怕怕，快跑快跑。”孔槐序牵着她的手，拉着她就要跑。顾清晨随着小孩儿的步子，跟在后面快步走。
程怡君在后面跺脚，“无耻小儿，太无耻了。”
顾清晨估摸着糯米应该是熟了，带着人就回去了。其实出来也没一会儿，跟两人打打闹闹感觉时间过得就更快了。
等再回到庄上的时候，糯米果然已经蒸熟了，几个男子正在用石臼杵糯米。
大石臼的两边分别站一个人，手拿大木槌，一人锤下去，一人提起来，就这么相互交叉不断捶打。
程怡君蹲在一旁看，视线随着锤子一上一下，她很好奇，为什么就能那么恰恰好砸进石臼里，怎么不会捶空。
大壮停下来擦汗，程怡君兴致勃勃要去尝试，被顾清晨一把将她拎开了去。
莺儿：“阿君小姐别捣乱，这个是气力活，我们力气不够，杵不烂。”
崔翠敏：“一会儿这一盆捶细了，我们一起捏糍粑。”
冯大娘：“阿君跟清晨不愧是表姐妹，一个赛一个的勤快，闲不住好啊，勤快人好过日子。”
庄子上的人都知晓程怡君什么德性，闻言都笑了起来。
李家人则以为是夸对了，大家都很高兴。
第一轮糯米泥出来，元香和崔翠敏分别用一个盆装起来。春妮又去盛了两盆糯米饭倒进石臼里。
男女分工，干活不累。
几个男子轮流杵糯米泥，女子就捏糍粑。
将糯米泥捏成两个鸡蛋大小，放在事先抹好黄蜡油的案板上，隔一个空放一个，中间要留好空隙。
等案板上都摆满了，就抬过来另一块抹好黄蜡油的大案板压上去。再在案板的四角和中间放上石头，将糯米团压成饼状。
压大约小半盏茶的时间，就可以将案板抬起来，开始捡糍粑了。五个糍粑挪在一起，叠放在准备好的大篮子里。
孔槐序第一次见这个，程怡君也是第一次见这个，其他人当活干，这俩存粹是当游戏玩。
冯大娘脸上的笑就没下去过，这有个小孩儿就是好啊，热闹得很。现在崔翠敏也有了身孕，等明年就能抱上大胖孙了。
要是自家三儿子再中用一点，这不现成的孙也有了。一想到这里，就是一叹气。望了望外面挥着膀子抡锤子的青年，哎，儿子不中用啊。
顾清晨：“大娘，累了就歇会儿，我们人手多，能忙得开。”
“哎，哎，不累，我身子骨壮着呢。”
崔翠敏在旁帮腔，又不好说的太露骨，“娘这是有心病了，还得心药医。”
冯大娘一挥手，“呸呸呸，找打。”
“哎呀呀，娘哎，我不敢啦。”
春妮有些艳羡，她跟何大壮这种打小就被卖了的，从来没享受过父母之爱，“翠敏有福，遇上冯大娘。”
“好孩子，你也是好孩子，现下还有了孩子，好好跟着清晨过日子，以后只会越来越好的。”村子里时间久了，基本都清楚大概的情况。
在这农村乡下里，等级观念也会薄弱一些，顾清晨把庄子上的人当家人对待，旁人也不会轻看了他们。
春妮失落的情绪很快过去了，可能是怀孕的缘故，有时候情绪上来了，她也控制不住，“大娘见笑了，我也是有福的。”
很快第二波糯米泥又端了进来，刚歇下来的几人又开始了新一波忙碌。
“你累不累？也不指望你干活，累了就去一旁坐着去。”
糯米泥往中间一拱，就出现一个圆鼓包，将鼓包揪下来，就是一个圆团。程仪君刚刚学会揪糯米团，这会儿正干劲十足。
直到天色暗下来，终于是完事了。冯大娘要留饭，顾清晨带着一大家子，哪里好意思，说什么也不同意。
众人挑着几大箩筐，带着拿来的一些东西，就回庄子去了。
其他人回了庄子，也还有很多事情要做。程怡君千金小姐，跟着忙活一天，趴在桌子上不动弹了。
“说了不指望你干活，怎还把自己累成这样。”
“我饿了。”小声儿还带着点可怜兮兮的无力，“肚子都在咕咕叫。”毫无形象地趴在桌子上，跟没长骨头似的。若是家里人见着这幅情景，一阵唠叨是避免不了的。
顾清晨去橱子里端出了一个罐子，里面放置的是做好的猪肉干。先前特意留了一些里脊肉，给孔槐序做了一些肉干当零嘴。
“先吃点垫垫，晚饭一会儿就好。今天晚上吃面条，做起来很快。”
“啊~”程怡君张着嘴，手却不动。
“啊~”孔槐序在一旁，有样学样。
给俩一人喂了一块在嘴里，又用碗装了些放在桌子上，也没太多，一会儿就要吃饭了，不然影响一会儿的食欲。
“阿娘，吃。”孔槐序与人争宠要人喂，又心疼娘亲，这会儿也给她喂。
“你们俩在这吃，我去看看。”
刚还要死不活，自己没法动手的人，一看人走了，两人都往自己那边扒拉盘子里的肉干。
“你不要脸，跟小孩儿抢吃的。”
“都是第一次做人，我凭什么让着你。”
“开始擀面条了，你们吃完若是还很饿，可以再拿一点。”顾清晨进厨房看了下，又出来交代，怕两人等不及，一会儿肉干吃多了吃不下饭。
刚刚还在争抢的两人，听着声音，手脚麻利地抓了一块喂对方嘴里，顾清晨出来正看着这“兄友弟恭”的场面。
“但不可以多吃，影响一会儿吃饭。”
说完又走开了，让两人自己待着玩儿去，她要将糍粑都放进大圆竹簸箕里面，铺开晾干水分。晾干水分之后再放进大瓦缸里，用水泡起来。
这样可以存放很久。糍粑不能一直干放着，不然会裂开。也不能一上来就放水里泡起来，不然表层会化开。
刚刚还凑在一起的两人，见人一离开，立马嫌弃地撇开头去。
动作十分的一致，非常有默契。
这日吃过早饭，顾清晨屁股后面粘着俩跟屁虫，去王樵夫家借豆腐箱。春妮本是要抢着来，临出门被程怡君拦住了。
她如今已经有些显怀，程怡君好奇的还摸了摸她的肚子，也加入了照顾孕妇的行列。
“喂，小孩儿，你看那么多孩子，你不去跟他们玩？”
“我要跟阿娘一起做事。姐姐要是觉得辛苦，可以去和他们一起玩。你不是庄子上的人，阿娘不管你的。”
“嘿，你这个恶劣的小崽子，看我不打你。”
“哇，姐姐好可怕，阿娘救命啊！”
“你还说，你还说，你以为我真不敢打你。”
两人在前面打闹，顾清晨在后面笑着看他们闹。孔槐序越来越有孩子样，她也很欣慰。孩子就该调皮捣蛋一些，先前太乖巧，她很是心疼。
前面的路上吵吵闹闹，围了一堆人。
程怡君与孔槐序看着后都停了下来，对视一眼，有乐子可以看。只是两人接下来行进的方向截然相反。
孔槐序回去找娘亲，程怡君好奇地跑上前去看热闹。
“阿娘，那边有好多人。”他时刻记得保证自身的安危，他现在还小，不能一个人去人多的地方。程怡君在他心里的可靠性一直保持在零及以下。
出门在外的话，顾清晨也不是爱凑热闹的性子，不过在自己熟悉的地方，那也是好奇的。
只见村路的中间，一年轻妇人正坐在地上，哭天喊地，好不凄凉。
妇人的腹部高高隆起，目前已是孕后期。
“胡子陆那个畜生，他打我，我为他孕育孩子，不体谅我的艰辛也就罢了，他还动手，这日子没法过了啊。”
妇人的脸上，有些微的红肿。此刻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诉，看得人于心不忍。
“我那婆婆，说我肚子溜圆，又怀了一个赔钱货。自从嫁作胡家妇，我一日做工不敢歇。如今要临盆，一家子人来挤兑我，我真的活不下去了啊。”
男方家的人要上手去拉她，想把人拉回去。妇人虽然瘦，但是使劲吊着屁股和肚子，不让人将她拉起来。
胡子陆满脸不耐烦，揪着人就要往家里拖。
“你这个臭婆娘，有什么事情不能回家说，在这里闹什么。快起来！”
“乡亲们呐，救救我，我要回娘家，帮帮我，若是今日我走不成，明日可能就是一尸两命啊，啊啊啊啊，不要拉我，救命啊，救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