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渊许久之前就派了人了,让他尽快回去,他的那个父亲已经行将就木。
他也不知为何,拖到今日才离开,晏寄词收回目光,于他而言,这世间不该有什么值得他去留恋的。
转身上了马车,王泰刚要放下帘子时,胡玉娘终于赶到了。
她跑的十分着急,见那马车要走,连忙喊了两声。
王泰却有些警惕,他们就是怕太过引人瞩目,才挑了傍晚时分离开的。
路上也没有带几个人,就是怕被拦住,这胡玉娘怎么这个时候来了,她之前也给晏寄词送过几次药,所以王泰也认识她。
他转头看了看晏寄词,也是在询问应该如何处置她。
晏寄词倒不觉得胡玉娘会对他们不利,便掀开了帘子,向胡玉娘行了礼。
胡玉娘走近了些才发现这些人似乎都十分警惕,不免有些心里打鼓。
徐灵姣不让她告诉晏寄词,她本来还想着,或许告诉晏寄词,他会帮忙,可现下看来,这人似乎不像是平常看到的无害。
胡玉娘手有些颤微的捧出一个匣子,将那匣子交给王泰,马车旁的几个护卫手都按在剑柄上。
她一点也不敢看周围,只低着头,她觉得如果她轻举妄动,可能会被灭口。
王泰面带疑惑的打开了匣子,待看清了里面的雪蝉后,震惊地看向了面前的女子。
“这是徐灵姣让我给你们的,此外,她没有交代我任何的话。”胡玉娘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王泰将匣子递给了晏寄词,晏寄词盯着里面的东西好一会都没有回过神来,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殿下,应当是马上就种出来了。”王泰语气不免带上了一丝喜气,“我们是等它长出来,还是……”
“不必了。”晏寄词合上了匣子,又望向胡玉娘,“多谢掌使将这药草送过来,还有,帮我谢谢她。”
说完便放下了帘子,胡玉娘顿了一会,终于还是转身走了。
她虽十分着急,可也知病急不能乱投医,刚才她去悬壶堂时,徐灵姣的阿爷听到消息,已经晕了过去。
谁知这晏公子与徐灵姣是什么关系,他看着光风霁月,可却是一个完全看不出想法的人。
胡玉娘步伐谨慎,主要是怕晏寄词身边的那几个侍卫突然从背后给她一刀,那几个人看着着实凶狠。
至于解救徐灵姣,只能等两天后去一趟谢府。
见胡玉娘走远,王泰终于还是忍不住开了口,“殿下,我们真的不用和徐掌使道别吗,虽然我们确实已经将大部分人撤出了城外,只留下了一些眼线,但稍等一两日还是可以的。”
王泰等了许久,才听到清冽嗓音道,“不必,我们筹谋多日,不就等这一日吗。”
他们已经将人员安排好了,若是突然推迟出城时间,恐怕会有什么变故。
王泰虽然还是觉得应该与徐灵姣道个别,但为了避免打草惊蛇,还是歇了心思。
“殿下,这徐掌使将雪蝉送了过来,殿下往后就不用受苦了,看来,这徐掌使对殿下着实是用情至深啊,连这雪蝉也能送出。”
“是吗,等日后再来大昭时,好好报答便是了。”
王泰隔着一道帘子与晏寄词讲话,完全看不到他的神情,但莫名觉得语气有些愉悦。
晏寄词将那匣子打开,里面的千幻雪蝉长势喜人,这雪蝉原来不是什么知了,而是长的像蝉一般的花朵。
这雪蝉显然已经养了很久,或许很久之前徐灵姣便种下了。
他将匣子合上,放在膝上,就这样抱了一路。
徐灵姣关在牢中已经有十几日了,起初的时候,她还会想着马上就会有人来救她。
可日子一天天过去,她已经不敢再计时间了。
冬末,天气还十分寒冷,她的囚衣十分单薄,不过让她有些庆幸的是,天气太冷,便没有老鼠或是小虫子。
她最怕那些东西了,她蜷缩在草席上,嘴唇冻得发白,头发也好几日没有梳洗。
不过这牢里阴冷,只一尺天光投过头顶上的窗户,她身上也没什么味道。
这几日总是昏昏沉沉的,这牢里无聊,如果不睡觉,实在是无事可做,最近陷入昏睡,却已经不是她能控制的了。
她有时会梦到上辈子阿爷躺在床上的情形,便有些庆幸,这一次是她躺在这里。
有时又会梦到晏寄词,梦见的确实她与晏寄词在外面流亡的日子,不过这样看来,晏寄词应当不会来救她了,明明知道他便是那样冷情冷心的人,本不该对他有所期盼,可徐灵姣还是有些委屈。
想着想着,便酸了眼眶,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将他视为了希望。
难关还没有度过,她怎么能想那些不切实际的事呢。
没想到她会在这里待这么时间,她和那几个太医都是没有罪名被下了牢,看守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处置他们,或许等皇帝回过神来,想起他们,才会处置吧。
阿爷要是知道了这个消息,岂不是会非常担心,徐灵姣想着想着脑子却有些清醒了。
她这几日明显状态不对,恐怕是着了风寒,可在这牢狱之中,肯定是没有人给她医治的。
徐灵姣恍惚觉得,她大约又要死在这里了。
不过说起来,那谢家也是真的绝情,徐灵姣脑中闪过谢云山那一副高高在上,仿佛要训斥她的模样,心中就有点想笑。
面上也不免有些讽意,他大概是不会冒风险来救她这个不只是不是谢氏血脉的乡野丫头。
像她这种没有利用价值的人,又怎么真的轻易指望了那些人。
徐灵姣脑袋又开始发沉了,眼睛已经缓缓闭上。
突然,牢房响起了开锁声,她睁大了眼睛,坐了起来。
是徐灵赋,怎会是哥哥,锁刚打开,徐灵赋匆忙冲了进来。
看了一眼徐灵姣的模样,便一把将她拥到了怀里。
徐灵姣有些愣住了,徐灵赋此刻一身华服锦缎,带着白玉金丝发冠,通身华贵,竟然有些认不出来了。
徐灵赋伸手触了触她冰冷的小脸,又搓了搓她冻得僵硬的手,眼中满是心疼。
瞧着徐灵赋通身的气派,徐灵姣直觉得自己在做梦,她果然是发烧了。
“姣姣,你怎么样啊,坚持一下,我马上就带你出去。”徐灵姣虚弱不堪,被这么刺激了一下,竟昏了过去。
徐灵赋将她揽进怀里,带了出去。
狱卒见他要离开,忙低头弯腰,让出了路,“恭送殿下。”
徐灵姣本来冷的打颤,睡梦中却越来越暖了,果然,她是发热了。
这样下去,她会不会烧坏脑子啊,她心中急切,迫切地想要醒过来,却怎么也醒不过来。
可能是心中焦急,身上还热出了汗,越发黏腻难受了。
“姣姣啊,我的姣姣,你要是还不醒来,阿爷怎么活啊。”
徐灵姣隐隐约约听到了阿爷的声音,她不是在牢中吗?怎么会听到阿爷的声音呢?
她脑中越来越清亮,终于慢慢有了意识,似乎用了全身的力气,才费力的睁开眼睛。
真的是阿爷,他真一只手掩面抹泪,徐灵赋在一旁给阿爷顺着背,他还穿着那身锦衣华服。
这是怎么一回事,她难道真的出来了,又瞧了瞧屋子,确实是在悬壶堂。
缓缓转动眼珠,突然对上了徐灵赋的目光。
“姣姣,你醒啦!阿爷快看,姣姣她醒啦!”
阿爷听到徐灵赋惊喜的声音,连忙转过身俩,拉着她的手,一时颤抖着,说不出话来。
徐灵姣下意识的想安慰一下他,喉中却灼痛难忍,发不出声音。
她略转了一下目光,便又看到了几道人影围了过来。
谢云山站在一旁,双眉紧锁,目光暗沉,此刻盯着她,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看来玉娘应当是找过他了,见他那副表情,徐灵姣也不太想理他。
见她醒来,胡玉娘忙端了水过来,她此刻眼睛通红,徐灵姣一瞧,便知道这傻姑娘不知道哭了多少次。
喉中有了水滋润,总算舒服一些了,徐灵姣张了张口,却还是说不出话来。
阿爷见此,拍了拍她的手背,“有什么要说的,等好了再说,你先好好休息。”说完便起身,赶那些人出去。
谢云山似乎想找他说什么,被徐牧远直接无视了,只好也都跟着出去。
房中安静了下来,徐灵姣此刻脑子乱哄哄的,她有许多疑问。
她想问问,玉娘是怎么把谢云山请来的,又想问徐灵赋那身装束是怎么回事,还有晏寄词,这几日,他都没有得到任何消息吗。
可她此时头痛欲裂,实在想不了这么多,便又昏睡了过去。
再有意识时,便是一个清晨,她终于感觉自己恢复了些力气。
睁开眼睛,便看到玉娘端了一碗药进来。
见她醒来要起身,忙过来扶她,“你终于醒了,可担心死我了。”
“我睡了几日。”
“已经有两日了。”胡玉娘端了药碗,就要给她喂药。
她先按住了她的手,“阿爷和我哥哥呢?”
“阿爷他守了你一天,刚刚才让他睡下,你兄长……刚刚回宫了。”
“回宫?”徐灵姣有些疑惑,他和皇宫有什么关联,怎么还回宫了呢。
“你还不知道吧,你哥他,是流落在外的五皇子。”
“什么!”徐灵姣愣住了,过了一会,却突然明白了。
她想起了去岁除夕时,雪屏来了悬壶堂,徐灵赋一见了她便将门关上了,显然是认识她。
雪屏应当找过他,而雪屏,又和许婉一同服侍过皇后,那么应该就是她,当时将徐灵赋放到了悬壶堂的门口。
她甩了甩脑袋,胡玉娘见她有些辛苦,便将碗放在了一旁,帮她按揉太阳穴。
若是这样的话,那徐灵赋便是话本中的男主角,徐灵姣觉得甚是荒谬。
男主角的名字她早都忘了,只记得女主一口一个“小五”叫着,小五……五皇子。
可男主角应该是在掖庭长大的,而徐灵赋,明明同她一起长大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