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直毘人

    伊地知握着方向盘,感觉手心在微微出汗,不自然地吞咽一声,小心道:

    “那个……还有大概十分钟,就能抵达目的地。”

    一片寂静。

    伊地知偷偷从后视镜里观望,五条先生翘着腿,双手环胸,看起来心情不错;伊澄小姐一手托腮,像在看窗外的风景,嘴角还挂着笑。

    如果不是他们之间完全没有交流,这该是多么和谐的场景。

    天知道出发前虎杖甚至特意赶来告诉他,如果半路这两人忽然一言不合打起来,在马路上领域展开的话,一定要保持淡定。

    ——不能给东京高专丢人啊伊地知!

    现在倒好。

    伊地知擦擦额上的冷汗:倒是宁愿他们直接打一架。

    伊澄奈也看着五条悟落在车窗上的倒影,努力克制泡泡一样冒出的笑意。

    昨晚他推开伊地知办公室的门,走进来时的眉头紧皱的表情,她可以记一个星期。

    【她会影响我的安排。】

    大概没有什么会比,观赏傲慢自大的小孔雀吃瘪更快乐的事吧。

    发觉自己嘴角的弧度太明显,伊澄伸手适当遮掩了一下。

    反正他看起来像是在闭目养神,应该不会发现吧。

    等待红绿灯时,伊地知再度向后看了一眼,然后决定……

    他果然还是专心开车好了。

    车子在禅院家正门停下,伊地知刚要开口,又立刻闭上嘴,双手比比划划向五条悟示意:

    ——我们到了!

    五条悟:?

    顺着他的目光,看见额头倚在车窗,呼吸均匀,睡得正香的伊澄奈也。

    五条悟:……

    盯着他看了一路,还把自己看睡着了?

    他长得有这么催眠?

    靠在座椅上,压低声音:“预定的时间是几点?”

    伊地知努力将身体扭向后座,跟着小声道:“十点整,还有……”

    看了看手表:“还有六分钟。”

    五条悟调整了个更舒服的姿势:“十点叫我。”

    伊地知:!

    然而五条先生已经摆明了不打算再和他对话。只能自己慢慢转回来,紧张地思考:怎么办,五条先生这是……也要休息一会?

    可是他们现在正停在人家的大门口啊!

    同样尴尬的还有禅院家出来迎客的侍从。几个穿黑色西装,戴着黑墨镜的男子站在车门边,面面相觑。

    伊地知想尝试和他们解释一下,一看见对方高大的身材,健硕的肌肉,又连忙将头深深埋下去。

    ——果然还是当鸵鸟最安全了!

    主屋内,随着时间一分一秒流逝,禅院直毘人脸色愈发难看。

    冷哼一声:“悟那家伙,真是越来越没有规矩。”

    话音刚落,侍从在门外行礼,恭谨道:“禅院大人,客人到了。”

    女人略带调侃的声音由远及近:“这么说未免失礼。同为家主,怎么能直呼其名呢。”

    说话间,人已到门口。

    伊澄奈也红发及膝,戴着一顶造型夸张的太阳帽。五条悟跟在她身后,依旧是那身万年不变的高专校服,双手插在口袋里,一脸不可一世的表情。

    这二位一同前来,真是……

    糟糕透顶。

    禅院直毘人眉头微蹙,碍于手下在场,没有立刻发作。

    “伊澄小姐今日突然拜访,请问是有什么急事吗?”

    “突然?”伊澄正在门口脱鞋,闻言明显愣了一下,“我一小时前亲自致电您的助手进行预约,怎么能算是突然呢。”

    禅院直毘人:一小时……你干脆提前一分钟预约好了!

    将鞋子摆放好,伊澄跪坐在他对面的蒲团:“禅院先生应该很忙,我就有话直说了。”

    眯眼微笑道:“那个位置,可以让出来吗?”

    威胁之意过于明显,屋内的侍从有些已忍不住想要上前。禅院直毘人却突然扬手,斥退了他们。

    和伊澄奈也打了这么多年交道,对她多少还算了解。只要不是上来直接动手,就多少还有转圜的余地。

    ——门外那个可就不一样了。

    五条悟仿佛一开始就没打算进门,沉默着扮演保镖角色。虽然不知道伊澄使了什么手段请得动他,不过要是这位发起疯来……

    当然如果他拥有窥探人心的术式,大概就能听到五条悟脑中的自言自语:

    最近为什么总感觉伊地知对他的态度不太一样了?

    对伊澄奈也倒是越发恭敬?

    伊地知好像,不是能用金钱收买的人啊?

    伊澄完全不想关注他的小脑瓜在想什么,从随身的背包里取出一叠资料:“这里是你近半年的私人账户收支账目,存在异常的通话记录,以及被‘窗’多次捕捉到咒力痕迹的房产。”

    笑吟吟摊手:“如果拒绝,扫描件会立刻发送到记录在案的每一位咒术师手上。”

    蓦然遭受威胁,禅院直毘人怒目圆睁:“你竟敢——”

    伊澄却显得浑不在意,语气轻飘飘道:“直毘人。”

    看着他明显苍老的脸,有些感慨:“人类的一生明明并不算长久,从前的事,你怎么这么快就不记得了?”

    “你的祖父下围棋,惯执黑子,输了喜欢摔茶杯;你的父亲,好几次用任务报告折纸飞机,为此没少挨打,你年轻时经常偷溜出去喝酒,酒醉后爱唱歌——”

    瞧着他的脸色,没再说下去。

    “直毘人,区区几十年,如今你的眼里除了权力,真是一无所有。”

    “你觉得我终归是咒灵,不可能永远和人类一路;觉得悟过于激进,背后的高专更是一直在侵蚀你的话语权,所以忍不住想动手,是不是?”

    伊澄奈也表情未变,递过一张照片,毫不犹豫:

    “禅院真希。”

    直毘人手在颤抖,猛地将照片摔在桌上,脱口而出:“你竟敢要我将家主的位子,让给一个毫无咒力的女人!”

    “绝无可能!”

    “不要生气,”伊澄伸出一指,将他的茶杯推近些,“毕竟我今天来,也不是和你谈判的。”

    “父亲大人!”

    门口传来声响,男子咬牙切齿的不甘十分明显:“伊澄!我禅院家的事什么时候轮到你来指手画脚——”

    伊澄奈也没有回头,默默闭眼,捂住耳朵。

    砰!

    五条悟一脚重重踏在他肩膀,木质地板被撞出一个破洞:“不是说过,不要来打扰吗?”

    脸部被挤压变形,明明五条悟看起来没用多大力气,可他就是无法起身,只能挣扎着咬牙道:“五条,你这家伙——”

    “啊,原来是禅院直哉先生。”五条悟弯腰凑近他,好像认真观察了一会,“抱歉。”

    起身,直腰,抬脚,然后——

    重重地向头部砸去!

    “抱歉,刚才好像打歪了。”

    伊澄捂脸,肩膀克制不住一耸一耸。

    比带着五条悟更有效率的是,带着生气的五条悟!

    打得好!

    “直毘人,前代们难道没有告诉过你,你们这一支是怎么异军突起,乱世得势的吗?”

    “是谁引导二条进入特级咒灵的所在之处,是谁将她一人丢下保护数个村庄,是谁告诉她魔虚罗才是她存在的意义——”

    她语气平静,眼中却隐隐染上鲜红的光辉,不断有细小的碎片从发梢飘离,尖锐的寒光缓缓对准他的方向!

    禅院直毘人捏紧茶杯,第一次直面毫不介意自己咒力外放的伊澄奈也。压力铺面而来,直截了当昭示着,坐在他面前的是经历过无数战场的特级。

    ——斩杀两面宿傩的特级咒灵。

    “伊澄!”

    她一僵,明明没有回头,却好像看见五条悟居高临下的审视。

    ——你专程前来,是为了和他理论这些旧事的吗?

    飞舞的长发渐渐落下,无声无息。

    闭上眼,放缓呼吸,再开口时恢复一贯的淡然:

    “人类之间的弯弯绕绕,我已经看过太多,做到你们这个份上的,还真是少见。从那时起到现在,踩着同族尸体向上爬,简直融进骨血啊。”

    说着便要起身:“我可以宽限你三日。这点小事到时候还没处理好,就不要怪我亲自动手了。”

    她说得轻巧,然而禅院直毘人十分确信,所谓“动手”无非是让他夜半遭祸事惨死。家族内部还不知有没有她的拥趸,万一真的全由她来掌控——

    只会更糟。

    果然还是先稳住她,再想办法。

    禅院直毘人闭上眼睛,轻叹一声,假意妥协:

    “我可以答应你。只是家主继任是大事,你与御三家的契约也需要一些时间——”

    “不必了。”

    伊澄穿好靴子,戴上遮阳帽,背对着他,看也不看趴在旁边的禅院直哉:

    “昨晚我已经和加茂通过电话,他请求我尽量保留你的尊严,至少宣布下任家主这件事,能够由你来做。”

    “我曾执白子胜你祖父,一笔一划教你父亲书道,将酒醉后不省人事的你扔回老宅……”

    她侧身,眼底透着轻蔑:“就凭你,也想赢我?”

    不等他的回答,伊澄迈步离开,脑海中已经响起胜利的背景音:一排小天使吹着金色的号角,彩带漫天飞舞。

    干得漂亮,伊澄!多么潇洒,多么有气势!

    走出几步忽然意识到不对,她的气势怎么好像掉了一点——

    “五条!你去哪?”

    “啊,忘记了。”五条悟探头,“抱歉,稍微等我一下可以吗?我和前任家主大人……叙叙旧。”

    禅院直哉短暂从五条悟的脚下逃离,触到自己脸上的挫伤,愤恨咬牙:

    竟敢……竟敢从他的头上踏过去,五条!

    右手从怀中摸出一把匕首,眼看离五条悟心口不到半米,突然一排利器从身后砰砰砰袭来!

    好不容易狼狈闪过一轮,却一时不察被一柄材质不明的长剑钉住外衫,动弹不得。

    ——这是,那女人的术式!

    伊澄出手时甚至没有施舍给他一个眼神,看着端坐在禅院直毘人对面,悠闲端起茶杯的五条悟,一脸难以置信:

    “你不是说禅院家的人都是老树皮吗?”

    老树皮……禅院直毘人眉头十分不自然地抖了抖。

    “那只给你五分钟。”伊澄攥拳头,“不然你自己走回去。”

    五条悟笑着摆摆手,示意知道了。

    等她走远,五条悟把玩着陶瓷茶杯:

    “有件事我一直很好奇——”

    “你想利用契约,让我和伊澄内耗。不过失败之后,为什么要和咒灵勾结,他们承诺给你……什么条件?”

    “伊澄就不提了……她的术式看起来花里胡哨,实际打起来一抓一个破绽。倒是你,准备怎么对付我?”

    他笑得张狂:“据我所知,【无下限】暂时还没有破解方法,想直接对我造成伤害,未免有些困难。”

    “你们打算困住我,是吗?”

    禅院直毘人猛地抬眼!

    “我向来遵循自愿原则,从不勉强。”五条悟打量屋内结构,笑道,“只是听说禅院先生近来有重新装潢的打算,顺手帮个忙而已。”

    “术式顺转,【苍】——”

    *

    商谈时间顺利卡在四分半。五条悟慢悠悠踱步到中庭和伊澄奈也汇合,分神想着:她是为什么这么着急来着?

    直到看见长廊转角处结着的一颗草莓。

    恍然:“今天下午银座的甜品店好像有打折!”

    伊澄正站在院子里,微微仰头。

    五条悟脚步顿住。

    十多年前的某一天,禅院家有一位德高望重的前辈病重,他也曾来探望。等待的间隙,遇到一个瘦弱的小女孩。

    以为她是被困在这里的孩子,他从一篮子酸苹果中挑挑拣拣,选出了品相最好的一个送给她。

    然后那个小女孩,从头到脚写满了十分明显的幽怨:

    ——我想要那个最大的。

    ——大苹果很苦。他想,禅院家总种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外面越漂亮,里面越难吃。

    真是没良心的小孩。

    没想到这么多年,还是一如既往的,没良心。

    陪她来大闹一场,她连五分钟都等不及。

    “原来这里有一颗苹果树。”

    伊澄站在树下,半晌摘下一颗青绿的果子递过来:“要吃吗?”

    “如果没有这些事,禅院家主的位置,你原本更属意惠的吧?”

    “抱歉,没有提前和你商量,但我不会让步的。”

    ——我无法看着同样拥有十种影法术的孩子,坐上那个位置。

    “不过你会保护他的吧,最强先生?”

    伊澄奈也回头,将苹果递给他,笑容灿烂而明媚。

    ——是你的话,一定不会让他有机会用到魔虚罗的。

    五条原本伸手要接,闻言顿了顿。

    将手收回来放进口袋,没心没肺地说:“不要。”

    “想护着谁的话,你自己来好了。”

    以为她又会跳脚,没想到这次竟然沉默下来,举着苹果的手垂在身侧。

    “那么,希望你能够保护他。”

    “这是,我作为伊澄奈也的请求。”

    “那我也重申一次……”

    五条悟微微俯身:“伊澄奈也,我没有扮演圣诞老人的嗜好。你的愿望,只能自己实现。”

    ……

    “一夜千杯什么的……是骗人的吧?”

    “嗯,”伊澄十分坦然,“我不喜欢下围棋,也没兴趣陪那老家伙喝闷酒。”

    “不过诓人么,本来就是真真假假。”

    即使是原身,她也要比自己矮上一些。五条悟跟在她身后,能看到缀在遮阳帽顶部的蝴蝶结。蔓藤纹飘尾的角落被缝上一只歪歪扭扭的兔子,显得有些不伦不类。

    ——不用说,一定又是野蔷薇的杰作。

    诓人……吗。

    五条悟想到接下来的计划,莫名愉悦起来。

    在门口等待的时间比预期短很多。伊地知洁高将两人迎上车,关好车门,敏锐捕捉到稍有缓和的气氛,终于放心下来。

    然而他一颗心还没放到底,就听见——

    “不过你刚才的一句话,我倒是很在意。”

    五条悟转头笑道:“你说不必准备和下任家主的契约,是因为什么?”

    伊地知握着方向盘,冷汗簌簌直冒:

    虽然听不懂是什么意思但总感觉又要打起来了啊!

    救命!时速八十公里的情况下领域展开汽车会不会裂成两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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