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高专后,照例进行报告会。
准确的说,是迎接夜蛾正道先生的责任追究大会。
“不管怎么说,对任务的危险程度预估不够是事实。”
许久没听到回应,夜蛾刚要发作,忽然虎杖将食指比在唇边:“嘘——”
伊澄奈也头一点一点地,竟然,睡着了。
夜蛾:……
五条悟喊住硝子:“稍后你能去趟伊澄房里吗?我有些事想要知道。”
硝子温和道:“自己去。”
五条悟:“幸运的话,也许可以保住虎杖同学哦。”
硝子脚步顿住,回头看他。
“百年前,禅院曾有一个掌握十种影法术的女孩,十二岁成为家主,却在短短三年后便香消玉殒……这件事,你大概有印象吧?”
担心她上课太不认真,补充道:“夜蛾上课时讲过的。”
“我想了很久,如果有哪个理由可以说服伊澄奈也重新考虑虎杖的事,大约就只有这个了。”
“所以拜托了,硝子。”
咚咚——
没有等到回应,硝子轻轻拧了一下门把手:“我进来了哦。”
门打开,发现伊澄正坐在地上,抱着一个靠垫,眼角微红。
“……咳。”
虽然不想在对方难过的时候特意提及伤心事,想想刚才五条悟的话,硝子还是踏了进来。
“要喝酒吗?”
晃晃手中的瓷瓶。
和她一起拉过矮桌,硝子想了想,率先道:“心情不好吗?”
伊澄像是有些意外,明显怔住,半晌苦笑道:“咒灵怎么会有感情。”
“如果你只是对宿傩的诅咒,又怎么会因为禅院二条的死而难过呢?”
硝子舔舔唇,直接切入正题。
“你有没有想过,除去灭杀宿傩的使命,你早已是一个独立的人格?有自己的愿望,自己的情感,作为有思想的个体,而想要生活下去呢?”
“难过的话,不必强忍着的。”
哽咽,演变成小小的抽泣。
硝子没有特意去看她,重新倒满一杯酒,递过去。
终于伊澄捂着脸,低低哭起来。
“每一天我都在后悔。为什么不劝她留下。她只是被家族势力暂时推举的傀儡,根本没有必要承担不属于她的责任。”
“可我却又清楚地知道,那是她的理想。”
“哪怕只能救下一个人,被魔虚罗吞噬也是值得的——那才是二条。”
“鲜活的,坚定的二条。”
原本只是试探,没想到被猝不及防戳到伤心事,硝子被一口冷酒呛到,咳嗽几声,不知不觉眼角挂了一滴泪。
不知是哭过一场太消耗体力,还是单纯的醉了,伊澄奈也将头埋在抱枕上,气息逐渐均匀。
硝子凑近看了看,喊她的名字没有回应,才敢确信她是睡着了。
将口袋里保持着通话的手机取出,小声问:“刚才的话,你都听到了吧?”
“你打算怎么办,用逝去多年的人来威胁她吗?”
硝子坦白道:“虽然相处的时间不长,我不认为她会因为任何理由,放弃祓除宿傩。”
“威胁?当然不是。”
五条悟抚着下巴,很有把握的模样:“只是希望借机让她分清,‘应该做的事’和‘想要做的事’而已。”
无论是禅院二条,还是七海建人,都与宿傩毫无关联。但一个让她百年之后的现在还难以忘怀,一个让她千方百计以自己为饵,只求转移敌人的注意力。
——她的人格明明很早之前就从使命中剥离出来,只是自己没有意识到而已。
最有能力阻止伊澄奈也的人,就是她自己。
而他清楚地知道,伊澄并不想对虎杖下手。甚至她每一分每一秒,都在排斥着这个决定。
听见他云里雾里的话,硝子几乎是条件反射想要否决,然而话到嘴边,却鬼使神差忍了下来。
——万一会有效呢。
“那两面宿傩,你打算怎么办?”硝子仰头看向他,“只要宿傩还存在于虎杖体内一天,伊澄迟早是会对他动手的。”
“这个嘛,暂时不用担心。我想到一个不错的点子,只是还需要验证一下可不可行。”
五条悟欢快地说:“不行还可以再想别的办法嘛。”
硝子:……
有时候真是难以辨别,他是真的胸有成竹,还是过度乐观。
眼看五条悟抬脚要走,硝子连忙喊住他,自己尝试将睡在地板的伊澄奈也扶到床上,然后发现——
拖不动。
无声给五条悟使眼色,示意他帮忙。
五条看天看地看空气,辩驳道:“在地上睡一晚没事的,我们训练时不是还在野外睡过几天吗?”
硝子叹气:“五、条。”
“好好。”
将熟睡的伊澄从硝子手中接过来,意外地发现,竟然很轻。
还以为她完全是石头变的,原来不是啊。
垫着后颈放在床上,又在硝子的注视中给她盖上被子……做完一整套睡前服务的五条悟,突然感觉自己解锁了保姆技能。
两人相继离开,
走廊上的灯已经熄灭很久,夜蛾正道却依然在校长室整理着最近上交的任务记录。
一边翻阅一边想,大家真是越来越不省心啊……
新制作好的咒骸在一旁跳啊跳喊他休息,被他捏住耳朵甩到门口。
粉红兔子滚啊滚,触到男人的脚尖停下。
五条悟弯腰捡起来,笑了笑:“乱丢东西不是好习惯啊,夜蛾校长。”
——不省心一号出现了。
夜蛾叹气,合上资料,妥协道:“又怎么了?”
五条悟半点不客气,走到他身旁的沙发坐下:“关于你的术式,我在想……”
绽开一个明朗的笑容:“有没有可能,把完整的灵魂放进去呢?”
*
晚上没有任务,也不必通宵赶报告书时,伏黑惠向来习惯睡得很早,今天也不例外。
惦记着明天约了二年级的前辈帮自己训练,睡得多少有些不安稳。
忽然隐约听到些响动。
迷迷糊糊睁开眼,发现书桌旁边坐着一个人。
朦胧的睡意突然消散!
眨了几下眼,想分清到底是现实还是做梦。很快他就发现——
好浓重的酒味!
伏黑惠默默用被子将自己裹紧:“伊澄小姐,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
“……抱歉,因为有些话,今晚无论如何都想和你说。”
看见他的反应,笑了笑:“吓到你了?”
听到后半句,伏黑惠将偷偷伸出去摸电话的手收了回来。
这应该,不是一时兴起,想和他打架的意思吧?
还是暂时不要打扰五条老师好了。
“前段时间,你问我有关魔虚罗的事,”伊澄一手撑着额头,看起来很是困倦,“现在还想知道吗?”
竟然是说这个吗。
伏黑惠正色道:“当然。”
“为什么?”
“不要用‘想要变强’这种笼统的理由。”赶在他开口前,伊澄抢先道,“机会只此一次,不能说服我的话,以后也不会告诉你。”
要坦白吗。
五条老师说过,短期内虎杖面临的最大威胁,都将源于眼前的人。
她会好心到,特意来帮自己吗?
“因为不希望之前的事再次发生。”
伏黑惠的嗓音前所未有低沉。
“之前的事是指,少年院?”
伏黑惠点头。
果然啊……
伊澄奈也缓缓趴在书桌上:“所以你也想要保护虎杖悠仁?”
小声呢喃:“这么多人守护在他身边,真是让人羡慕呢。”
“明天早上九点,到庭院里来吧。我会把知道的一切,都告诉你。”
“至于怎么使用咒力……那是你的事。”
月光下的伊澄奈也看起来面色柔和,双颊红红的。伏黑惠严重怀疑,她明早酒醒还会不会记得自己说过什么。
明知道他会拼尽全力阻止对虎杖的处刑,还要帮他调伏魔虚罗?
她知道自己在培养敌人吗。
“那你好好休息。”
伊澄咂咂嘴,站起身,熟门熟路走向窗户,打算原路返回。
她刚抬起一条腿,那边门被砰地一声推开:
“惠,夜蛾校长说——”
躲在被子里的伏黑惠:……
坐在窗台上还没来得及跃下的伊澄:……
五条悟看着房间里略显混乱的场景,陷入诡异的沉默。
许久后……
礼貌关门:“你们继续。”
——等等你到底误解了什么奇怪的事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