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

    田梓昕比吴齐还要激动，嗓音无意识提高，“实习生不也要参与软件测试嘛？”

    吴齐磨搓着下巴看向谭文，愈发感觉对方眼熟，舒展的眉头缓而皱起，终于想起对方是谁，忍不住问：“你是这家公司的老板？”

    谭文侧目瞥向他：“嗯。”只此一字，并不愿再多做言语。

    吴齐垂在身侧的手悄然攥拳，下意识挡住田梓昕的身形，拽住对方的衣袖，说：“梓昕姐，我们走吧。”

    田梓昕却甩开他的手，昂着头看向谭文，咬牙小声说：“你面试时只提及廉租房的奖励，怎么没告诉我有这样刁钻的条件？”

    谭文似乎没听懂她的话，眉心微皱：“这是软件测试的正常需求，我认为没有不合理之处。”

    “诶，不是—”

    田梓昕望向周围，果真捕捉到看客们好奇的视线。她不想让谭文落人口舌，忙将对方拉至僻静处。

    吴齐抬手想拦没拦住，正欲提步跟随其后。

    唐一匆匆赶来，正巧拉住他的胳膊：“来报道的是吧。”

    吴齐依旧望着田梓昕离开的方向，稍显急切地点头：“对。”

    “这事简单，走个流程就行。”

    唐一抬手搭在他肩膀，用力朝自己的方向一勾，顺势转过他的面向，“我记得你啊小伙子，简历很优秀的。”

    吴齐讪笑两声，脖颈仍保持右转的姿态：“多谢领导夸奖。”等了等，还是忍不住说，“领导，我现在刚巧有事，能迟一会来找您吗？”

    唐一顺着对方的视线瞄去，果真看到田梓昕的背影，心下顿时明白许多：这位吴齐同学是有话要与小田说呀。

    但他秉着‘公事大于私事’的原则，昂首轻咳道：“诶呀，先去走流程吧。”话落，勾住对方的肩膀就往工位走，“现在报道的人少，很快就可以解决问题。你要是再拖下去，过会可能就要排队了。”

    听对方如此说，吴齐只好悻然点头：“那就麻烦您了。”话落，又恋恋不舍地回头去看。

    田梓昕仍在于谭文交流，并没有留意周围的景象。

    唐一打断他的失落，笑哈哈地说：“走，我带你去看看公司的环境。”而后大手一挥，开始介绍起各区域的布局。

    吴齐时而点头，心思早已飘到别处。

    角落里，讨论声依旧威胁。

    田梓昕用拇指朝向自己，十分认真地想让对方明白她的处境：“我是新员工，对吧，我才来这里不到两个月吧？”

    谭文补充般地纠正：“除却双休，你已有32天的工作日。”

    “老天，谁还在乎这些？”

    田梓昕忍不住深呼吸，拿出十二分的耐性说，“我的意思是，我才来32天，我还没有和异性同事打交道的机会。”说至此停顿，提眸等待他的反应，“你，明白吗？”

    谭文终于点头，眸中竟显出些雀跃：“所以你是想说......”嗓音低缓，像在引导对方说出他想听见的回答。

    “我是想说，这个搭档选择根本不合理。”

    田梓昕一拍手，又掰起手指数给他听，“为什么非要异性，还得是要互相熟悉的异性。那像我这样新来者，不就从一开始就输了嘛。”

    谭文眼中的雀跃随及消失，眸色转而低沉：“你找不到合适的搭档吗？”

    田梓昕磨搓着下巴，又将名单重新回忆一遍：“吴齐勉强能凑合，但你刚才不是说不行嘛。”说到后面，声音越来越低。

    她甚至连见过一面的实习生都考虑到了，却唯独没想起自己。

    谭文的喉结缓而滑动，唇齿间有尝不尽的苦涩，稍许昂首，哑声道：“真的一个也没有？”

    田梓昕没注意他的情绪变化，指尖仍在下颚徘徊，忽而发觉某种可能性，余光试探地瞄向他：“其实还有一个，就不知道行不行......”

    “那你直接去找他。”

    谭文似乎在生气，沉声说，“然后将名单报给刘璐。”

    “诶，不是。”

    田梓昕一怔，下意识想要解释，“你还没听我说完呢。”

    谭文却摆手说：“抱歉，我另有事情要做。”话落，脚步极快地转身离开。

    他分明是站在主导方，神情却莫名显得落寞，仿佛是在拒绝的方式来遮掩自己的孤单。

    田梓昕挠了挠短发，喃语道：“跑什么呀，我都还没来得及邀请呢。”嘟囔完，又皱眉琢磨，“嘶，他不会是另有人选吧？”

    她愈想愈烦躁，更觉浑身燥热，忍不住拉开领口扇风，正站在空调底下贪凉，无意间抬头，就看见唐一领着吴齐一路朝后排走。

    “真好......”

    田梓昕长叹一口气，“总算能避免些尴尬。”足尖踮起又落地，欣然为自己打气，“全公司又不止谭文一个男性，加油啊田梓昕，你肯定能最找到合适的搭档！”

    一连两天，谭文看见田梓昕在各个工位间穿梭，她似乎想要寻找合适的搭档，说话间扬起的笑脸格外刺目，谭文每每瞧见她笑，都会感觉内心像针扎般疼，便是更加郁闷，恨不得整日呆在办公室才好。

    “你敢信吗？竟然没有一个人愿意和我搭档。”

    田梓昕将桌子捶得颠颠响，满脸不可置信地看向宋晓晓，“你觉得，这正常吗？”

    后者轻啧着摇头，尝试用单手剥小龙虾：“不正常。”话刚说完，虾仁就跌入碟中，她全无办法，只好老老实实地用双手拿取。

    田梓昕猛一拍桌子，脸颊因酒气浸染些红：“对，我也觉得不正常！”

    她这一拍，宋晓晓刚拾起的虾再次掉落，只能任命般长叹一声，先做安慰：“那你打算怎么办？”摊手，些许担忧地说，“还有两天就要上交名单了，你这会还没找到搭档呢。”

    “哎呀—”

    田梓昕想起此事就头疼，痛心疾首地说，“早知如此，当初就不该在众人面前揍张炳生。”说完，又婉拒内耗，“但张炳生出轨又家暴，确实欠揍。”

    “嗯。”

    宋晓晓点头，“如果非要讨论出究竟，只能说你们公司的男同事都比较怕事。”

    田梓昕笑嘻嘻地举杯：“我也是这样想的。”

    宋晓晓也笑，抬臂与她碰杯，继而小口喝着果汁，真心为她出主意：“要不然你去找谭文吧。”边思索边说，“看啊，和你相熟且满足异性条件的，整个公司就只有谭文一人嘛。你何必绕这么大一圈，直接找他不就行啦。”

    话落，餐桌旁一瞬安静。

    田梓昕垂下脑袋，用筷子轻戳碗里的芝麻酱：“我本来是想要邀请他，可这家伙连我的话都没听完就跑了......”努唇嘀咕着，声音越说越低，“我这会再去问，岂不是很尴尬嘛。况且人家是老板，我就一打工仔，从根上就无法匹配。”

    话音尚未结束，芝麻酱和香菜都已经要搅弄成浆糊，筷尖依旧没有停下。

    田梓昕七拐八绕地找理由，实际还是担心被拒绝，面上却不肯承认，只好僵持着与自己博弈。

    宋晓晓咂舌称奇：田梓昕行事向来果断，难得一次纠结，竟然会是为了谭文。她心里固然惊讶，嘴里仍在循循善诱地劝：“你管这么多干嘛，只要搞定首要矛盾就好。”

    田梓昕抬眸，一副乖乖崽的模样听她继续说。

    宋晓晓学起领导开会的模样，摊手道：“你的最终目标是廉价出租房，又不是真的要和谭文搞对象。”

    田梓昕听见这话时皱眉，心里莫名有些不舒服，一时又说不出缘由，只好忍下这种不适感，继续往下听。

    宋晓晓说：“你如果想在软件测试中更先人一步，从搭档选择上就不吃亏。你最好的办法，就是去搞定谭文，让他做你的测试搭档。”

    田梓昕纠起眉头，小声说：“万一他不答应怎么办？”头愈发低垂，声音几若蚊语，“或者说他已经有搭档的人选了......”

    宋晓晓不明白她纠结的原因，轻啧着摆手：“诶呀，名单不是周五上报？事情还没出结果，一切都还有可能嘛。”

    “但是—”

    田梓昕仍想要说些什么，话刚起头，就被对方打断。

    “停！”

    宋晓晓竖起手掌，想了想，眯眼笑着凑上前，吊起嗓子问，“田大美女，你不会是害怕面对谭文吧？”

    话落，瞬间激起田梓昕的胜负心：“怎么可能！”弹簧似地直起身，清清嗓说，“我害怕他干什么。”

    “那我就教你个办法。”

    宋晓晓晃悠着手指，说，“保证能将谭文大将收入帐中。”

    田梓昕好奇地凑近她面前，问：“是什么？”

    宋晓晓昂起头，说：“死缠烂打，他逃你追，然后一举拿下。”

    田梓昕绞尽脑汁地想，半晌，仍是困惑地与摇头：“什么才算得上是死缠烂打？”

    “诶。”

    宋晓晓恨她不开窍，正想要提出宝贵的建议，却见对方已在低头戳弄起手机，忙问，“你不会在联系谭文吧？”

    “我傻呀。”

    田梓昕撇唇，一板一眼地说，“根据我上学时的经验，想要彻底搞定谭文同学，就必须要做足充分的准备。”

    宋晓晓更加好奇：“那你在做什么？”

    田梓昕暗搓搓地笑，贝齿缓慢挤弄字节：“我在查法国佬爱吃什么早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