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文的声音格外清晰，偏不依在耳边乍响。

    田梓昕硬扛着没有回头，脸颊快皱成包子褶，僵持半晌，还是松开握拳的手，缓而转过身，笑容比蜜还要甜：“哪能呢谭总，一定是您听错了。”

    谭文挑眉，重复道：“......是我听错了？”

    “对！”

    田梓昕万般肯定地点头，“就是您听错了。”清清嗓，愈加挺直腰杆，“像我们这类认真工作的优秀员工，是绝不会在背后讲老板坏话的。”

    谭文眉梢未落，眼神里似有探究和思索，依旧看向她没有接话。

    田梓昕开始感到心虚，想拉拢身边人为自己作证：“璐姐，你说对吧......”

    刘璐没有说对也没有说不对，只笑着回以沉默，唇角却越来越僵。

    田梓昕有些撑不住，决定要主动出击：“谭总，你有什么事吗？”

    谭文垂眼，将手中餐食袋递给她：“我这位过分的老板，特意来向你赔礼道歉。”

    ‘这家伙分明听见了，刚才却还在装呆......’

    田梓昕咬牙想，依旧顺从地说，“您一点都不过分，您是我遇见过最好的老板。”虽然是想哄他走，但这句确实她的心声。

    谭文一怔，眉眼顿时温柔：轻声问：“真的？”

    田梓昕猛一拍胸脯：“绝对比珍珠还真。”

    “少说些闲话，多认真工作。”

    谭文推了推眼镜，面色又恢复平静，“我给你的文档都翻译完了吗？”

    田梓昕依旧昂首挺胸地说：“就差一点了。”

    谭文眯眸，显然是不信她的话：“嗯？”

    田梓昕没办法，只能老老实实地回答：“还剩两页没翻。”

    “休息是为更好的工作。”

    谭文说完，提步走想总裁办公室，“翻译好的文档，尽快交给我。”

    田梓昕乖乖点头：“知道了。”又抬起眼，偷瞄着他的背影。

    直到谭文关上办公室的门，百叶窗随及‘啪’的声闭合，彻底遮挡住他的身形。

    田梓昕这才松一口气，边拆开包装袋边犯嘀咕：“吓死我了，他走路都没声音的？”

    “我老早就提醒过你啦，可根本都没听见，”

    刘璐小声说，忍不住又问，“你和谭总的关系很好吧？”

    田梓昕脱口而出地否认：“哪有，我们就是普通同学的关系。”默然垂首，声音越说越低，指尖恰时打开袋子，目光蓦地一怔。

    袋子中装着的，是两盒薄荷莓果冰淇淋。

    田梓昕缓而垂眼，心中的小太阳逐渐升起，感动地想：‘原来他是特意去买冰淇淋了......’缓而磨搓着包带，悄然扬起唇角。

    刘璐笑着说：“可能谭总本身就比较念旧吧，我还是第一见他用这么温柔的语气说话。”

    “那他平常都怎样？”

    田梓昕分出一盒冰淇淋给她，学着谭文的模样板起脸，一板一眼地说，“是不是都这样假正经。”

    刘璐被逗得哈哈笑，说一句‘谢谢’又连声赞叹：“你学得可真像。”

    田梓昕十分得意，又欲再说些玩笑的话，可还没等开口，背后似乎传来‘啪’的声轻响。她顿时收住话，余光偷偷向后瞄，那扇原本关着的百叶窗已然被重新打开。

    田梓昕发出震耳欲聋的沉默，半晌才咬牙嘀咕：“谁说他念旧了？分明就一冷漠无情的资本家。”用力挖一勺冰淇淋，仿佛要借此抒发心头的郁闷。

    不知名单到底修改如何，将近下午三点，依旧未能成功张贴。

    田梓昕即使再过好奇，也没法从刘璐那里问出些消息，只好眼巴巴地等，希望时间走得再快一些。

    可她并未等到想要的通知，却在面试者中望见一张出乎意料的脸。

    吴齐手拿着简历站在前台处张望，似乎在寻找某人的身影，待看见田梓昕时立马露出笑脸，兴冲冲地跑过来：“梓昕姐，我来复试啦。”

    田梓昕愣住，赶紧去问刘璐：“谭总看过他的简历吗？”

    “看过了。”

    刘璐瞄一眼吴齐，点头道，“你给出的B组人选，谭总全都通过了。”

    田梓昕由困惑转为震惊：“他需要这么多人吗？”

    刘璐磨搓着下巴思考，缓而说：“App试行版需要足够多的人员样本。”话落时笑，补充道，“谭总或许也有这样的安排吧。”

    田梓昕磕绊两声，半晌仍没憋出一句话，瞥了眼吴齐的笑脸，额角莫名开始胀痛。

    吴齐背着双肩背包，目光单纯而青涩，雀跃地问：“梓昕姐，我该找谁复试呀？”

    刘璐起身说：“你跟我来。”话落，将他带到唐一的工位。

    田梓昕同单词书遮住脸，稍许直起腰，忍不住放眼去瞧。

    唐一看着吴齐的简历，时而点头表示满意，与他简单聊过两句，就定下入职时间：“明天早晨八点半，直接来报到吧。”

    吴齐扯开嗓子，大声地说：“谢谢！”喊完后，还不忘去看田梓昕的方向，似乎想要将这个好消息告诉对方。

    两人视线即将交触时，田梓昕飞快低头，举起单词书遮住脑袋，暗自祈祷他赶紧离开。

    吴齐没能找到她，失落片刻，又重新为获得工作而高兴，接连对唐一表示感谢。

    后者受其影响，也乐颠颠地摆手：“小伙子不错啊，很有活力。”

    待吴齐兴高采烈地离开，田梓昕才长舒一口气，随手扔掉单词书，依靠着椅背直摇头：“苍天，这日子可真不好过呀。”

    直到下班前，软件测试的名单依旧没有贴出。

    田梓昕拉着刘璐的手不让她走，可怜巴巴地说：“璐姐，你就给我一个盼头吧。”

    刘璐见状一个劲儿乐，还是弯腰凑近她耳畔，说：“明天早点来，开工就有惊喜。”

    田梓昕的眸子骤然亮起，眼睛里的欣喜藏也藏不住。

    隔日清晨，她拿出十二分的热情直奔单位，可刚打卡进门，布告栏处已经围满了人。除却原本的同事，新加入的实习生大都也来围观。

    “我去，不至于吧......”

    田梓昕嘟囔着，赶忙朝内挤，好不容易才寻到处空位，就像泥鳅似地钻入其中。

    通知的首两行照旧是些客套话与活动介绍。

    田梓昕习惯性选择忽视，眯起眼凑近些，手指虚空地比划：“嘶，让我看看我在那里......”

    目光一路朝下，她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名字，刚想要松一口气，视线却蓦然顿住。

    田梓昕揉了揉眼睛，纸张的内容却依旧没变：在她的名字后面，大喇喇地印着谭文两个字。

    空调风呼呼的响，红色飘带在垂落后又被吹起。

    谭文走出电梯，正垂眼翻阅着最新期的编程杂志，忽而感到肩头感觉一沉。他顺势驻足，侧目予以询问的视线。

    唐一挥手同他打招呼：“早，领导。”瞟一眼他的手机界面，忍不住又打趣，“榜样啊领导，等电梯的功夫还在学习。”

    谭文平静地看着他的笑容，直到对方收起唇角，才说：“要想长久发展，必须要严于律己。”

    唐一简直要鼓掌了，竖起大拇指说：“佩服，佩服。”

    谭文的下颚稍许昂起，对如此的夸奖格外受用，正想再说两句共勉的话，旁侧的电梯门却在此刻打开。

    人流开始外涌，其间不乏有熟悉的面孔。

    唐一凑近谭文的身边，轻拍他肩膀，又朝某个方向努了努下巴：“瞧见没，小田招来的人才啊。”

    谭文顺其视线看去，视线一顿，眉头忽而皱起：“他怎么会在这里。”

    人群里，吴齐正手拿档案袋四处张望。

    唐一轻啧，继而提醒：“这是今天来报道的实习生啊，简历你不是都看过吗？”

    “我没有看过。”

    谭文十分笃定地说，稍向左侧跨出半步，想要知道吴齐到底在找谁。

    “诶呀，我差点忘记。”

    唐一猛地拍手，声音比之前稍高些，“你不是说过嘛，小田初试的人员全部通过。所以你都没看见后面的简历，就让小刘通知全员通复试了。”

    谭文的目光一滞，莫名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感觉。

    旁边，唐一的声音依旧叨叨不停：“但说句实话，吴齐的简历确实优秀。上学时绩点高，社会实践还拿过奖。”

    他正说话间，吴齐的眸子忽而亮起，唇角止不住上扬，几乎是小跑着奔向对方。

    谭文顺着吴齐的动向侧目，竟蓦然看见田梓昕的身形，心下一沉，随及快步朝布告栏走去。

    唐一念叨多句仍没等来回答，忍不住抬眼去瞧，却只看见谭文的背影，‘哎呦’的自叹一声，赶忙朝前追：“领导诶，你有没有听见我说话？”

    谭文只顾朝前去，脚步越来愉快，想要赶在吴齐之前，到达田梓昕身边。

    可田梓昕并不知晓这些，仍揪着眉头读通知栏上的文字：“参与测试的人员请自行选择搭档，在周五前将分组信息报到刘璐处。备注？”小小的惊讶，忍不住吐槽，“嚯，还有备注呢。‘搭档选择对最终结果影响较大，请各位参与者，优先邀请熟悉度较高的异性同事开展活动。’？”

    田梓昕挠了挠脑袋，边扫着参与者名单边嘟囔：“这什么鬼规定呀，我去哪找熟悉度高的男同事？”

    话音刚落，就听见吴齐的声音：“梓昕姐，你可以找我呀。”

    田梓昕眼睛一亮，瞧见他就像是找到救命恩人，正准备要答应，身后却似有风吹来。

    谭文用拇指与食指上推眼镜，语气十分平静地说：“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