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丽愣住，半晌才吐出一句：“那好，我不打扰你了。”
张炳生几乎没做思考就说：“我去工作，有什么再与你联系。”话落，就将电话按断。
推开公司的门，扑面而来的冷气驱散他心头的燥热。
张炳生深呼一口气，努力维持些镇定，缓步朝工位走去。
贾火正见他回来，暗戳戳地问：“怎么样啊，谭总是不是表扬你啦？”
张炳生平静地打开电脑，又平静地陈述：“没有，他叫我非工作时间不要打扰。”
“不至于吧。”
贾火正万分讶然，一个劲儿用弹簧笔戳桌面，按键探出又缩回，接连发出‘哒哒哒’的响，“一般领导不都会夸奖，员工工作态度积极嘛。”
张炳生紧握住鼠标，咬牙冷哼道：“这人根本就不正常。”
贾火正本想点头赞同，刚凑近他就嗅见某种味道，贼嘿嘿地笑：“张哥不厚道啊，抽烟不喊我。”
张炳生皱了皱眉，斜眸看他一眼：“怎么，你天生就喜欢吸二手烟？”
贾火正被他这一呛，打趣的话瞬间堵在唇齿，僵着脸回头，忍不住在心里嘟囔：‘有什么了不起，真当自己是领导啊，牛里牛气的，还不是要依靠女朋友。’
他们两人各怀各的心思，却默契地谁也没说话，只动手敲击键盘，似乎当身旁的人并不存在。
田梓昕将刚筛选好的简历发给刘璐：“刘璐姐，简历的初筛已完成，请查看。”
对方目前不在工位，发出的消息也没有回复。
田梓昕揉了揉发酸的眼睛，大喇喇地伸个懒腰，正要继续看编程单词时，唐一朝她走过来。
唐一瞟了眼刘璐的工位，问：“小刘不在啊？”
田梓昕点头：“去找财务报销了。”
“嗯。”
唐一磨搓着耳后，又抬手指向门外，“楼下有个公司的快件，你帮忙搬一下？”
田梓昕合上书，就要起身答应：“好，我这就去。”
“不不。”
唐一摇手，“是新来的电脑设备，你一个女孩搬不动，再喊个人吧。”话落转头，目光在办公区内搜索。
眼见他要看向张炳生，田梓昕立马说：“没事的，我自己就可以。”生怕他不相信，还扬臂举起拳头，“唐总放心，我的力气很OK！”
唐一被逗笑，乐呵呵地说：“行，那你去吧，记得带个推车。”说完，又补充，“你知道推车放在那里吧？”
“知道。”
田梓昕边向前走边说，“在储物间里。”
唐一点头，挥挥手示意她快去快回，刚转身没走两步，就撞见开门出来的谭文，忙招呼道：“领导，出来巡查啊。”
谭文没有理会他的调侃，目光追随着田梓昕的背影，问：“行政岗的人呢？”
唐一先指向刘璐空着的位置：“小刘去报销了。”又看着储物间的方向，“我刚才喊小田去搬电脑的。”
谭文皱眉：“就她一个人？”
唐一缓而点头：“对啊，我本来想叫张炳生去的，但小田说她自己就能行。”话落时耸肩，笑着摊手说，“我也不能剥夺她表现的机会吧。”
谭文问：“她在哪里。”
唐一挠了挠脑袋，朝左侧努了努下巴：“应该还在储物间。”
话落，谭文立刻往对应的方向去，脚步迈得飞快。
唐一困惑地望向他的背影，忍不住小声嘟囔：“干嘛这要着急，又不是起火了。”刚说完，手机发出叮铃的提示，他随及垂眼去看，却缓而皱起眉头：“魔法少女晓晓，请求添加你为好友？”
拉开两侧的窗帘，储物间顿时变得亮堂。
田梓昕挥手拂散面前的灰尘，待眼睛适应好光线，才晃悠着双臂在房间里寻找：“小推车，推车......”转过两三圈，终于在角落里找到。
推车依靠墙根放立，上面还摆着乱七八糟的连接线和充电器。
田梓昕将它们胡乱堆放在墙角，猛然一扯，推车咕噜就与地面发出‘窸窣’的摩擦声。她单手推着车，刚准备推门出去，可尚未触及把手，门就已经自己打开。
田梓昕一愣，小臂僵在原地：“门锁不会又问题吧......”动也不敢动，就呆站在原地，安静等待门沿与白墙相靠，“我这回可不想再被锁住了。”
话落，某只骨节分明的手撑住门框，风吹过，带来熟悉的干净味道。
田梓昕不由得朝前看，试探地问：“......谭文？”
谭文听见是自己的名字，这才跨步而入：“是我。”
田梓昕眸间闪过一丝欣喜，又想起对方早前的戏弄，刚扬起的唇间立刻绷直，轻咳道：“你来干什么？”
谭文言简意赅地说：“帮忙。”
“我自己可以。”
田梓昕挺直腰杆，摊手说，“这点小活，不需要人帮忙。”
谭文瞥眸看她一眼，并没有接话。
田梓昕被瞧得失去底气，磕绊两声才说：“你，你回去吧。”皱了皱眉，又补充说，“现在不是上班时间嘛，应该去工作啊。诶—你干什么？！”
田梓昕刚想提眸偷看他的反应，手边的推车就被对方夺走。
谭文拉着车向前走，侧目说：“跟好我。”
田梓昕三两步赶到他身旁，转头瞄向左边的同事，压低声音说：“大哥求你了，你把东西给我吧。”清清嗓，嗓音比方才更低，指尖朝向他，“你是老板。”拇指又对着自己，“我才是打工的。”
“我劝你一句，眼睛最好朝前看，”
谭文仍大步往前走，车轮在地面快速滑动着，“这样才不会显出奇怪。”
田梓昕愣住，下意识看向旁侧，果真撞见同事好奇的目光，顿时警铃大作，腰杆挺得比竹竿还要直。她双目注视朝前，仍在用余光扫向谭文，咬牙小声说：“给我吧，我自己能拉......！”
话落，谭文果真停住脚步。
田梓昕轻咳着忍住笑，下颚微昂，正想伸手去拿小拖车，可刚抬起小臂，那物件就被拉出视线：“嗯？”
谭文侧目看向她，唇角似乎稍许扬起，却简单地说：“劳烦，开门。”
‘难道这厮根本没听见我说话。’
田梓昕深呼吸，忍了又忍，才勉强挤出一个不怎么真心实意的笑，“好的，谭总。稍等，谭总。”唇角越扬越僵，猛然抬手将门推开，
“砰”的声，把手与墙相撞发出剧烈的响，瞬间击退旁人投来的视线。
田梓昕弓腰做出手势，字节挤出贝齿：“谭总，请先走。”
谭文垂眸望她，十分淡定地点头：“嗯。”脚步泰然地向前去，似乎根本没瞧见她阴恻恻的眼神。
待两人一前一后地离开，公司的玻璃门依旧向外敞开。
刘璐手里拿着单据，路过前台时感受到热风袭来，刚一转头，就瞧见洞开的大门：“诶，这门谁开的？”嘟囔着看向周围，却难得无人回答。
她摇了摇头，尝试三次才推动大门，临了又吃力地松手，任由玻璃门互相撞击后闭合：“这可真沉啊......”甩着发酸的手腕，忍不住发出感慨。
电梯内的两人，谁也没有说话。
田梓昕瞄了一眼谭文，又抬头去看不断递减的数字，指节轻搓鼻尖，小声问：“你不是大忙人吗，连个电话号码也不愿给，怎么有时间帮我搬东西？”
谭文习惯性推眼镜，说：“工作要注重劳逸结合，现在正是我的休息时间。”
田梓昕撇唇，面向电梯的侧壁嘟囔：“随你说，反正总有理由。”
谭文看向她毛茸茸的短发，一时舍不得挪开视线，轻声说：“至于电话号码则属于私人信息，未经对方同意，总不能私自给予。”放软语气解释着。
田梓昕仍皱起眉，攸地转头看他。
谭文来不及收回目光，愣了愣，忙略显慌乱地直视前方，心脏在胸口狂跳，掌心泛起细微的汗。
田梓昕昂首，问：“照片里的人就是唐一，你为什么装不认识？”
谭文眯眸，片刻稍许垂首，长睫在眼睑处落下晕影：“竟然是唐一吗......”笑，声音苦涩，“当时角落黑暗，我并没有看清。”
田梓昕愣了愣，积攒上头的火气瞬间散开，有些担忧地问：“你，你没事吧？”
谭文缓而摇头，先一步跨出电梯：“夜间电脑看得太久，视力有所下降。”
他说话时一直垂眸，言语里有着淡淡的感伤，似乎真的在为身体状况担忧。
田梓昕顿时心软而愧疚，轻咬嘴唇，小声地说：“既然你不是故意的，那这件事就过去吧。”抿了抿唇，仍忍不住说，“你要少熬夜，平常也可以吃些叶黄素啥的。”
谭文听出她语气里的关心，声音愈发低软：“嗯，我知道了。”
田梓昕摆摆手：“知道就好啦。”说话间抬眼张望，转头就瞧见等在旁侧的快递小哥。
对方望见他们的身影，忙招手问：“是芯悦网络的吗？”看到田梓昕点头，又递出手里的单据，“来，在这里签字。”
田梓昕写好名字，将笔交给他。
快递员叮嘱道：“总共三台电脑，显示器和主机都在同一个箱子里。”
田梓昕笑：“好的，辛苦你了。”
目送快递员骑车离开，田梓昕甩甩手，准备去搬电脑，刚转身，却看见谭文已弯下腰来：“诶，你放着，我来就行。”
谭文头也没抬：“不用，我可以。”
但他是虽然这样说，半晌，却仍保持着原本的弓腰姿势。
一动未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