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梓昕做梦也想不到,有一天她会和门干仗,使出十来种办法,硬是扭不开把手。
她累得呼呼喘气,来不及抹去额间的汗珠,又再次行动:“嘿,我就不信了。”
事实上,不信也得信,她堂堂跆拳道黑段选手,竟在一扇破门前败下阵来。
在满是灰尘和稍显狭小的房间内,空调早已起不到任何的作用。
田梓昕叹气,起码在这一刻,她是万般期望张炳生能够找到自己。可颓然没过两秒,她又决定找法子自救,站起身,抬手拍门:“外面有人吗,有没有人在啊?”
话落,并无回应。
下班时间已过,同事们大都准点开溜,即使有选择来加班的,也会外出吃饭。五点半至六点,基本就是公司的空窗期。
田梓昕喊过两三遍依然无人搭理,她的嗓子已经干哑,只能靠坐在墙根休息,边小口喝水,边给宋晓晓发消息:“你说,我从门缝底下塞求救小纸条,能被人看见的概率有多少?”
宋晓晓吃着冷面,认真地想了想,有些遗憾地摇头:“估计为0。即使有人发现,也多半会作垃圾处理。”
“那我咋办呀。”
田梓昕垂下脑袋,用沾着水的指尖在地面画‘SOS’,“总不能在这地方待一宿吧。”
宋晓晓放下筷子说:“别着急,我刚才给你找到办法啦。”刚点击发送,门口的铃铛忽而响起,“发过了,你可以稍作参考。”话落时抬头,就此挪不开目光。
一只修长的手正推开玻璃门,身材高挑的男子缓步迈入房间,唇角含着笑,侧颜被光晕染得模糊,伴随清脆的铃铛声,他像是从童话里走来的人。
宋晓晓认出这位,他就是曾为自己指路的西装男:“哇,这就是缘分吧。”喃喃道,眼睛里闪烁心动的光,“妈妈,我要恋爱了......”
“你说什么?”
田梓昕皱眉,下意识挪远手机,聊天显示那行确实写着宋晓晓,“喂,你没事吧?”
话落,对方却径直挂断电话。
“这家伙在搞什么。”
田梓昕满脸问号,待看见宋晓晓发来的链接,疑惑瞬间变为无语,“《密室逃脱的十种方法》?她是不是疯了......”
日暮西斜,天地间的热浪依旧未散。
唐一在韩国料理店下车,招手喊:“领导,先吃完饭再回去呗?”
谭文的手搭着方向盘,缓而摇头说:“公司还有事,必须要处理。”
唐一自知劝不了这位工作狂魔,只好说:“行,那你注意安全。”
谭文轻嗯作答,车辆随及驶入来往的潮流之中。不知为何,他的心长久未能安定,总感觉会发生某些糟糕的事情,便是更不愿耽误,脚底轻踩油门。
赶在太阳落山之前,谭文回到公司,下意识去看田梓昕的工位:电脑黑着,并没有瞧见背包。
谭文垂眼,心想:“她应该已经下班回家。”如此说服自己,内心却依旧空落。
未处理完的工作并不算多,谭文专注时效率极高,甚至不到半小时,就已经彻底结束工作。
正在他忙碌的时,田梓昕仍被困在房间里绕圈。
她想继续等宋晓晓出的高招,可半晌过去,对方只发来一张男人的背影照:“怎么样,是不是超级帅?”
田梓昕嘟囔:忍不住用指尖戳她的头像:“帅啥呀,你这个见色忘友的家伙。”
思索办法已然无用,田梓昕决定用武力解决问题,用力转了转门把手,铁片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哗啦,哗啦—”
谭文收拾桌面的手顿住,稍许侧耳去听,声响仍连续不断的传来。他皱了皱眉,推门向外走,一路追随声音而去。
穿过前台与茶水间,他的足尖在空放门口停住。
恰时,屋内的动静骤然消失。灯光照映间,隐约可见人影移动。
田梓昕紧盯着门把手,抿唇屏住呼吸,小腿逐渐抬起,足尖缓慢与门锁相对。
谭文小臂抬起,掌心握住把手,正缓而用巧劲向内转动。
“啊嘿!”
“咔哒—”
两道声音重叠而起,门内外的两人同时怔住。
田梓昕仍保持前踢的姿势,拳头靠近下巴,足尖却朝向谭文的脸。
后者垂目,视线垂直定格在她的脚踝:“破坏公司的物品,按规定要罚款的。”清清嗓,悄然后退两步。
田梓昕一听见罚款两字,顿时回归理智,忙站稳身形,胡乱地整理头发:“我不也没破坏嘛,这次不算。”
谭文没说话,转眸环顾着房间:桌椅整齐排列着,门旁堆满鼓囊囊的垃圾袋,可边角仍有些地方尚未打扫。
田梓昕见他的视线扫向角落,赶忙解释:“袋子用完了,我又出不去,只能暂时将先放一放。”
他又瞧向门锁,顿时明白发生了什么:“刘璐忘记提醒了吗,这个锁有问题。”
“她,她提醒过。”
田梓昕别扭地挠头,“可我一不小心,顺手就将门带上了。”
“这次就当做个教训。”
谭文瞥一眼她:“下回记住,不能随意关门了?”
田梓昕最了解他的尿性,立马说:“绝对没有下次。”
谭文侧身,借阴影遮挡住唇角的笑,接过旁边的扫帚,弓腰将垃圾清扫成团。
恰有暮光倾斜,沟露出他清晰而挺秀的侧颜。
田梓昕忽然想起他小时候大扫除的模样,圆滚滚地一团,跟现在相比简直变了个人,不由得歪头瞧着,像是要琢磨他到底为何有这样大的变化。
谭文停住动作,侧目说:“愣着干什么,不去拿垃圾袋吗?”
田梓昕一怔,忙说:“我这就去。”飞也似地离开,又颠颠地跑回来,伸臂,想要从对方手里抢过扫帚,“老板,不,谭文,我来吧。”
“你去休息。”
谭文避开她刚洗过的手,“然后把袋子给我。”
田梓昕犹豫,磨蹭着没有动作。
谭文抬头,投以困惑的眼神:“有什么不对吗。”
田梓昕这才试探地问:“公司应该没有让老板干活的先例吧......”
谭文垂眼笑,再抬眸时已恢复平静:“现在不是上班时间。”停顿,眸间映出田梓昕的脸,“况且,我们是朋友。”
话落,时光恍然间快速回转。他们仿佛回到小学的班级,周围是桌椅与书包。
小田梓昕对小谭文说:“加油呀。大扫除结束,我请你吃棒冰!”
小谭文笑呵呵答应:“那我想要吃巧乐兹。”
小田梓昕翻了翻两边的口袋:“我没这么多钱,顶多就能买两支柳橙。”
小谭文很高兴地说:“没关系呀,我请你也一样。”
小田梓昕不乐意,扬起拳头道:“说好了这回我请,你赶紧干活!”
日暮逐渐西斜,余光随回忆一同消散。
田梓昕略显拘束地坐在矮凳上,更换两三个姿势,仍感觉不舒服,索性起身,将未拆封的水递给他:“喝不喝?”话落,顺手拧开盖子。
谭文直起腰,汗水弄趴他额间的发,发丝摇晃地低垂着,为他板正平静的脸上多增些可爱,抬臂,却见沾染在指尖的污渍:“能帮我拿一下手巾吗?”
田梓昕没反应过来:“什么?”
谭文又走近两步,喉结滑动着,缓而说:“就在我上衣的口袋里。”
“好。”
田梓昕仍有些糊涂,倒也顺从地照做,刚一靠近他,又嗅见那股清新干净的味道,不觉问,“你这什么香水?”
距离这样近,她的短发似乎在轻扫着他的脖颈。
谭文下意识昂首,嗓音低哑:“宝格丽,大吉岭茶。”稍许垂眼,等待对方予以评价。
田梓昕的确对香水没兴趣,尴尬地笑:“抱歉啊,我不了解这个牌子。”考虑到他的情绪,连忙补救,“不过我夏天一般都用六神,味道适中还能避蚊,一举两得嘛。”
谭文的额间绷紧又放松,重复道:“手巾,在右边的口袋。”
“哦哦。”
田梓昕赶忙去做,探入口袋的手指无意间磨搓,指尖却正巧能感受到他的心跳。
“扑通,扑通......”
像是在跳动在鼓面的小球,速度随时间而不断加快。
田梓昕再也不敢怠慢,做贼似得收回手,将手巾递给他:“你自己擦啊,男女授受不亲。”待他接过,忍不住小声嘟囔,“你这洁癖的毛病还没改呀。”
“这不是毛病,是个人的习惯。”
谭文将用过手巾折成方块,放在稍微干净的桌角,“我无论在何种情况下,都要保证必要的整洁。”
田梓昕轻啧着摇头,冲他竖起大拇指:“牛还是你牛。”
谭文推了推眼镜,心情较为愉悦:“带上垃圾,这里的工作结束了。”
田梓昕赶紧说:“好的,老板。”抢在他之前拿过袋子,小跑着往外走,“马上就好!”
锁好办公室的门,两人一同乘电梯下楼。现在已经将近七点,电梯内鲜少有人乘坐。
谭文的右手插入口袋,目光朝前,问:“你一会怎么走?”
田梓昕打开地图软件搜索,24路公交车还有十五分钟到达:“坐公交,然后转地铁。”
“现在已过七点.....”
谭文稍许垂眼,问:“需要我送你回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