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回到宫内，裴相韵让春芽装作不经意地在婢女之间将秋燕的来历散布出去。

    她现在尚未出宫有自己的府邸，做什么其实都在皇后眼皮底下，遮也遮不住，索性就不遮掩了。

    此时的屋内，裴相韵看着已经换下粗布衣裳的秋燕，笑道：“你以后就跟在我身边吧，不过宫廷里面规矩多，做事情得万般小心。”

    上辈子秋燕性格缜密且机灵，这是她天生的优势，裴相韵并不担心她在宫内会不适应。

    她这辈子要和那些人斗，首先得有一个只忠于自己的身边人。

    秋燕很契合。

    此时尚且年幼的秋燕看着她眼神微动，重重点头道：“好，奴婢不会辜负公主恩情。”

    裴相韵笑笑，叫来春芽先带着她熟悉环境。

    待人都出去后，裴相韵坐在桌旁，开始仔细思索自己接下来该怎么办。

    作为一个不受待见的公主，不引人注目恰恰是她最好的保护。但是现在整个后宫都在皇后监管之下，她想做点什么，还是很受限制。况且……裴相韵想到那个两次都遇上的将军府的人，他是要做什么，在打什么算盘？裴相韵不得不考虑。

    所以有些事情，还得待她十五及笄出宫开府，才能放开手脚去做。

    现在距离开府还有三年时间，距离褒国公叛乱还有八年时间，这段时间她得先把自己培养好。

    这时候，春芽进来对她禀告：“公主，到上教习课时间了。”

    所谓教习课就是让宫中的教习嬷嬷教她们这些公主各种礼仪，女工，德行等等。

    而皇子们则是到了时间就由翰林老师开蒙，入国子监学习四书五经治国要略。

    所有公主皇子都严格遵循规则，除了长公主。

    裴景一向行事恣意，在看上了常无双之后，就大闹一番要去国子监，皇帝对她宠爱，开了先例让她也进入了。

    裴相韵上辈子偶然见到一本书，讲的是天文和地理，她很感兴趣，几乎看过一遍就懂得。后她向皇后小心翼翼地提出学习，结果被冷冷驳回外加禁足。

    裴景能去为何她不能去？

    皇子能去，为何公主就不能去？

    这天底下男人读书就是天经地义，为何女子就不能进学堂？

    这几个问题从上辈子就存在她脑中了，此时再次幽幽地浮上来。

    她忽然意识到。

    这不公平。

    但是现在的她没有任何话语权，于是裴相韵应了一声。

    春芽收拾了她的东西，等候在侧。

    裴相韵让秋燕也跟上了。

    三人出宫，朝着教习的九华殿走去。

    如今帝王后宫充沛，已经育有十九子，九男十女。

    自裴相韵往上的十二兄妹，年龄都相差不多，最大的长公主与太子是双生子，现年也才刚刚十五岁。

    裴相韵到了地方，七人已经到齐。

    除了最中间那个空着的座位。

    那是裴景的位置。

    不过裴景一向是爱来不爱，她们都已经习惯了。

    她自己的府上有皇后派过去的教习嬷嬷，因此没必要和她们一起上这个教习课。

    裴相韵看着面前摆放的茶具。

    今日学习的是如何烹茶奉茶。

    教习嬷嬷到了，看到正中央的那张空位，便笑道：“诸位殿下且等一等长公主殿下。”

    她话音刚落，就有一道惊喜的声音响起：

    “大姐姐今日要来上课么？”

    教习嬷嬷看向此人，微微一笑：“是的，十殿下。”

    裴相韵扫了一眼出声的人，十公主裴眠，是最为捧着裴景的。贵妃所出，上辈子得知她的身世之后经常讥讽她的出身，人很蠢，不过是依仗着裴景的势罢了。

    裴眠咯咯笑道：“那太好了，大姐姐精通茶艺，我要和她好好学学。”

    此话阿谀奉承的味道太重，还连带着贬低了教习嬷嬷，她说完室内一片寂静，连一贯温和的教习嬷嬷都没有接话。

    偏偏这个裴眠还没发觉自己的话蠢，兴奋地对着旁边一母所出的九公主叽叽喳喳起来，也不管人家乐意听不听。

    裴相韵简直不想多听一耳。

    不过裴景今日怎么会进宫上这个课？她拿起杯盏，有些奇怪地想。

    ——等等！

    裴相韵动作忽然停下，她想起来，上辈子在夫人请婚之前，裴景就对她态度由原来的不喜忽然开始变本加厉地欺凌。

    裴相韵想起最开始的那起落水事情，就是在数日之后……

    她原本以为退掉婚约，就能避免上辈子的悲剧。

    但是现在忽然意识到，或许常无双早就知道自己母亲在殿试之后就要为自己请婚，母命难违，他只能寄希望于裴景，于是提前告诉了她。

    算算时间，若真如她所想，那么裴景在现在这段时间就已经知道了娃娃亲事情。

    裴相韵身上一冷，此次裴景忽然进宫来，莫非冲着她来的？

    念头刚刚出来，在殿门外就飘进来一个娇俏声音。

    “我来晚了，各位妹妹。”

    众人皆齐齐朝着声音来源看去，只见裴景伸手拂开珠帘，一双勾人潋滟的丹凤眼看过来，充满了傲慢和轻蔑。

    在看到裴相韵的一瞬，她的脸色咻地变化，阴暗下来。然后，她盯着裴相韵，冲她冷冷地勾起嘴角。

    “十三妹妹，我坐你旁边可好？”

    裴相韵一怔。

    她还真是冲着自己来的。

    裴景身后跟的婢女已经开始帮她将案几搬动，教习嬷嬷看着也没有说什么。

    裴相韵只能道：“好。”

    与是裴景就坐在她旁边坐下，案几与案几之间的距离仅仅只有一掌宽。

    随着她的坐下，裴相韵眼前突然有些眩晕。

    前世裴景给她带来的影响太大了……

    耳边似乎响起尖锐的女声：

    “哈哈哈，你会凫水吧……”

    “把她头按下去会吐泡泡呢，真好玩……”

    鼻腔里面全都是水……窒息的感觉……

    裴景抓着她头发起来，在她耳边轻声说道：“长成这个丑样子，你也配？”

    仿佛毒蛇吐信。

    “十三殿下？”

    嬷嬷的声音让裴相韵回过神，她看着她皱眉道：“殿下不要走神啊。”

    “是。”

    裴相韵低头道，身上已出了一层冷汗。

    在众人看不到的衣袖底下，她的拳头紧握，这辈子，无论是常无双还是裴景你，一个都跑不了。

    嬷嬷开始讲教习的要点，裴相韵突然察觉身边凑过来一个人。

    “妹妹，我最近听闻一件趣事呢你要不要听听？”

    裴相韵抬头，是裴景，她的眼神中又出现了毒蛇般的神情，冰冷恶毒还带着乐趣——即将捕获猎物玩弄死的乐趣。

    裴相韵已活过一世，但再次见到这中眼神还是有点浑身起鸡皮疙瘩。

    她强忍着微笑道：“什么事？”

    毒蛇朝她笑着，蛇信嘶嘶作响：“我听说，你和常大哥，有娃、娃、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