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件事,我思来想去,却不知道是该说,还是不该说。”李昱垂目。
他轻轻摩挲着棋子,看起来很是犹豫,还挺稀奇。
沈朝惊异道:“什么事情还让你思来想去,不敢告诉我?”
“我瞧着你对陈胤兰这个旧友,很有些往日的情谊。而我得知的此事,不知是真是假。若告诉你,一来,恐伤你们二人情分。”
李昱手臂支撑在案几上,突然凑近,抬起下颌望着她,“二来,则怕你误会我故意挑拨离间。可若不说,万一此事为真,我心难安。”
他的眉眼很美,他的唇很柔软,沈朝被自己吓了一跳。
她竭力错开目光,不再看他:“你说便是,我怎会误会你?”
“我听闻——约莫十年前,就有人在燕王身边见过陈胤兰了。”
十年前,她还未结识陈胤兰。
手炉摔在了地上,沈朝回过神来,慌忙下榻去捡。李昱握住她的手腕,将手炉捡起来,放在案几上,带着她重新坐下。
“不过是件不值一提的小事,何值得你劳心?”李昱也半坐在榻上,手臂绕过她的腰,沈朝整个人陷入无处可逃的怀抱中。
她还想多问几句关于这条传闻,他的唇已经压下来。舌头轻划过最敏感的上部,深入咽喉,他夺去她仅剩的空气,勾绕着她的舌在柔软的内壁来回滑动。
他在挑动她的欲望。
陌生的情/欲如潮水涌上来,沈朝的脑子空白一片,什么别的事都忘得不知东南西北。
灼热的,渴望的。
她只知道凭着本能,渐渐仰起下颌,不断接近他……
李昱忽然松开她,沈朝清醒过来,都不敢相信自己的反应。她略显慌张地侧过头,微微喘/息:“你说的传闻……”
话没能说完,沈朝低声惊呼,他将她抱起来,重新压回榻上,她的唇被堵住。他的手沿着腰间逐渐上移,炙热从他所碰之处开始蔓延。
“别那么在意他,专心一点,多看看我。”
耳畔响起他的轻语,李昱吻在她的耳后,咬过她的耳垂,“这样的时刻,还在想着别人,算你失职,还是,渎职?”
“算你的失职,谁让你还不够努力?”她竭力以理智对抗身体的冲动,沈朝侧脸轻躲,微微避开他的触碰。
可下一刻他的唇轻压过颈侧,她又不由自主地去靠近,去感受他唇的温度,感受他的气息。
无法抗拒,浑身酸软。
“阿朝,可你的身体不是这样说的。”李昱的唇贴在她的喉咙,手指挑开衣襟逐渐向下。
沈朝的头向后仰起,露出了脆弱的脖颈。喉咙剧烈地上下滚动,她微喘着气,可仍嘴硬道:“是吗?我的身体说什么?”
“她在说,你渴望我。”他的声音在耳畔,回荡在这个狭小的空间,为她构筑一个无法抗拒的漩涡。
急骤的风雪拍打在窗外,烛火跃动在他的眼睫,他的双眼仿佛有着最致命的吸引。
她不想承认,却又不得不承认。
她的确渴望他。
而他仿佛能一眼望进她的心底,看穿她的心意。
李昱不再说话,压住她的唇,所有的话语都吞没在他灼热的温度中。而她已经彻底失去与理智对抗的能力,一切都好像脱离了控制……
兽耳炉中熏香几近燃灭,青烟如丝如缕,绵延未绝。他放开她,起身将熏香熄灭,半跪在榻上,替她理好凌乱的衣襟。
“阿朝,我等不下去了。”李昱探身过来,捧起她的面庞,望着她因方才的情/欲而未褪的红晕,“过几日,随我去见母亲,可好?”
见长辈?这么突然吗?
沈朝脑海瞬间空白一片。
“我想求个名分,你肯不肯给我?”他低头压在她的唇,擦过她略显干燥的唇瓣。
粗糙而又灼热。
什么别的心思都没了,沈朝双眼迷蒙地望着他,只剩下耳边他近乎亲昵的低语,“三书六聘,明媒正娶。”
八个字,字字如雷震响在心头。
“唔……”沈朝别开眼,掐紧掌心,借痛意勉强找回部分理智。她摇头,嗓音还带着未尽的沙哑,“不是,太突然了,我有一点担心,你母妃会不会不喜欢我?燕王同意这门亲事吗?我这身份如今也拿不上台面来,还有……”
李昱抱她坐起来,下了榻半跪在她面前,摸了摸她的脸,仰起头看她:“这些你都不用担心。
“第一个问题,有我在,她会喜欢你的。
“第二个问题,燕王已许诺我自择婚事。
“第三个问题,你的身份我已替你安排妥当,是六品武将家里失散多年的亲女。等成亲前一月,你可暂且去住一阵子,那家人品性宽厚,你应当适应得来。”
“再有,成亲之后,你若不欲留在燕王府,我可自请去凉州。只有你我二人,定不会令你拘束。”
他的手臂绕过腹侧,按着她的后腰,她被带向他的方向,整个人都笼罩在他的气息中。
无处可逃。
“你若有什么要求,尽可提出,我都会一一办成。”
他简直在编织一张密密的网,让她无法拒绝,无法逃离,无法挣脱。
脑子里如同一团乱麻,沈朝连线头都找不到,更遑论去细想他的回答。她只剩一个最直接的念头,“你是不是蓄谋已久?”
“不能再等下去了,山雨欲来风满楼,如今是多事之秋。这件事一日没有定下来,我就一日不得安定。”
他的唇苍白而干燥,是从未见过的脆弱。沈朝心口阵阵发疼,想要去触碰,却又不敢触碰,她嘴唇轻颤,“你很不安……到底该怎么样才能让你安心?”
“没有人可以帮我,我的心,焦躁不安。只有你,唯有你,可以抚平。”
李昱握着她的手,从他的锁骨缓慢下滑,最后停留在左胸搏动最烈之处,“什么别的都不需要你担忧,你只需要回答一个问题。”
沈朝浑身的血液都在逐渐沸腾,手指不住地颤抖,他嗓音低哑,“只凭你的心来决定,愿意,还是不愿意?”
马车行驶得缓慢,路太颠簸,摇摇晃晃着行进,厚重的帷裳挡住四处而来的寒风。
陈胤兰放下手中的书卷,若有所思地看着沈朝:“你好像,今日很心不在焉。”
沈朝有些慌乱地把书合上,却又陷入了沉默。
他这些事究竟做了多久?燕王又怎会许诺他自择婚事?
沈朝很忽然地想起他第一次被责罚,什么样的争执能让燕王把他打个半死?他曾言,不希望她跳进这个污糟的泥潭来。
可后来他奉命出远门,他却说,这是不得已求来的差事,他主动跳进了这泥潭。李昀那阵子时刻想抓他的把柄,说明这差事定然重要且不好做,他应该超乎意料地完成了。
这会是他和燕王的赌约吗?
他以身犯险,赢下赌约,赌注就是他自择婚事。输了呢?沈朝不敢想这个结果,但很幸运,他赢了。
“沈朝。”陈胤兰停顿,书卷再次轻敲,“沈朝。”
“在。”沈朝被吓了一跳,慌忙接过陈胤兰递过来的书卷。陈胤兰的嘴角压平,看起来有些不虞,沈朝看了一眼卷尾挂的牙签——《灵飞经》。
这是又要习字?沈朝握着书卷,点头道:“习字好,习字好,修身养性,我会好好习字。”
陈胤兰不说话,仍望着她,看得她有些心虚,她说错话了?沈朝翻开灵飞经一看,手指僵住了。这根本不是原帖或是拓本,而是陈胤兰亲手所写,是他的字迹。
沈朝合上书卷,猛地抬头看他:“你不怕我习得了你的字,模仿你的字迹,修改你批阅的公文,替你下发命令……”
“你我之间,还需要在乎这些吗?”陈胤兰身体后靠,掌心握着一盏茶轻转,他的姿态竟显现出几分悠闲来。
“我的身体我自己是知晓的,一日拖着一日,哪天怕是只能缠绵于病榻。若有你在,倒是省了我许多精神,替我批阅公文又有何不可?”
陈胤兰以极轻易的语气,将令人心惊的话语说出口,“届时你若要做什么,我怕是有心也无力管束了,任由你随意施为。”
这样的信任,这样的纵容……
“相玄……”沈朝紧攥着书卷,头脑都发蒙。
陈胤兰轻声应承,他望着沈朝笑起来,一笑又不住地咳嗽。
沈朝忙轻拍着他的背,把热茶送到他手中,陈胤兰忽然握住她的手,呼吸稍稍平复,他眉眼间尽是笑意:“沈朝,我笑你,不过是这么简单的一件事,竟令你呆傻了?当年,你我之间何曾止于此?无话不谈,无酒不论,何曾在意过这些?”
“如今,与之前,又有何分别呢?你没有变,我也从未变过。所谓知己,时隔多年,依旧杯酒相逢话天明。”陈胤兰道。
他的双眼,藏着多年分别,错失的时光。
茶盏砸落在地上,沈朝忙低头去捡,厚厚的虎皮毯上濡湿一片,幸而杯盏并未摔碎。
那句传言,十年前,在她结识陈胤兰之前,就有人在燕王的身边见过他。
沈朝忽然有些愧疚,她不该如此恶意地揣测。
他绝不会,从那时起,就抱着目的接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