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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9 章

    除夕夜是要守岁吃饺子的,温湄虽然今日有事不在府中,可这些事情却不会忘,陈朗和姜姝挽刚回府,门房就已经通知小厨房煮了饺子。

    盛京的习俗是把一枚铜钱包在饺子里,吃到的人今年都会有好运气,虽说只是个意头,但要是在这特殊的时候得到这个好意头,便是喜上加喜的事。

    往年在姜府,姜姝挽就从来没有吃到过有铜钱的饺子,这次自然也不会把这事放在心上。

    可当吃到第二个饺子的时候,刚刚咬了一口就发觉不对:“表哥,我好像吃到铜钱了。”铜钱质地硬,吃起来还有嗝牙,咬的她有些皱眉。

    陈朗看后笑道:“表妹今晚先是收到新年祝福,这会又吃到铜钱饺子,看来表妹明年一定事事顺遂,否极泰来。”

    吉祥日收到吉祥话,任谁都会开心,何况今日本就该是个开心的日子,今日以前的不快和伤心,随着今年的翻篇,也就全都过去了。

    姜姝挽随之展颜,细细的眉眼如那潋滟的波纹,仔细把铜钱收好,放在了之前放平安扣的袖口位置。

    爆竹声中一岁除,除夕的夜里江陵城中的爆竹声就没有停歇过,一直都在此起彼伏,众人都在这声声除旧的爆竹声中迎接着新得一岁的到来。

    好在姜姝挽的屋子安静听不见这些动静,一夜好眠,第二日早早便起,新年第一日,作为小辈是要去给温湄和陈朗问安的,

    昨日除夕,府里檐下的风灯一夜未熄,空气中或多或少还弥散着烟火的味道,她领着梓春往前院走,过了那片细碎的薄荷丛后就看到已经有丫鬟小厮在忙碌了。

    姜姝挽不经意看了一眼,没多想就直往前院去了。

    昨日陈朗夫妇受邀去了成王府,子时过后才回来,以至姜姝挽昨日送二人出门后,直到今早才能见到夫妇二人。

    “今早听阿朗说,挽挽昨夜吃到了那铜钱饺子,好意头呀。”一见面,温湄就拉过她笑道。

    接着还未等姜姝挽说出新年贺词,温湄就掏出一个小小的荷包叮铃铃晃动两下后递到她面前。

    新年压岁,是长辈对晚辈的祈愿,姜姝挽此来向二人问安,事后他们也是要给的,所以姜姝挽没有推辞,道谢后就大方收下,与温湄又说了些昨晚在江陵的见闻。

    “姨夫呢?”说了好一会都只见温湄,姜姝挽不禁问道。

    哪知方才还一脸笑意的温湄憋憋嘴,语气有些不愉:“他就是那闲不下来的性子,昨日去了成王府见了那梁钰,今日就巴巴跑去说商议要事,连阿朗都一道带去了,休沐都顾不上。”

    陈言廷的性子的确如此,心里有事就会一直惦记着,这一路来姜姝挽也看的明白,温湄也是刀子嘴豆腐心,之所以能跟着陈朗这天南地北跑也是不放心他一个人出来。

    只是新年第一天就不见人,身为妻子,难免会有失落,姜姝挽这会也只能宽慰温湄两句。

    今日本打算向二人问安后,再一齐吃顿饭,没想到陈言廷被绊住,午时了都没回来,母女二人只好作罢,简单用完午膳后姜姝挽便回了。

    接下来的日子如同平静的流水,一日日缓缓流过,平静而安然,让姜姝挽都快忘了之前发生的事,只除了夜里偶尔看到城中烟花漫天的时候,那在小镇的记忆会突兀的出现在脑海中外,梁钰这个人给她留下的记忆,好像只剩一个名字了。

    是的,她在刻意忽略这个人,忽略这个名字,以及他留给自己的记忆。

    因为陈言廷父子一直忙于公务,以至姜姝挽自除夕后就没出过府,江陵的繁华给她留下的只剩除夕夜那日的记忆了。

    ……

    原本官员的年节有五日的休沐,但姜姝挽在这五日内都不曾见过陈言廷,五日过后,休沐结束,陈言廷父子二人更是见不到人了。

    直到初七这日,父子俩才终于露面,却带来了一个对姜姝挽来说犹如晴天霹雳的消息。

    席间,父子俩像是多日不曾好好用饭一样,吃的有些狼吞虎咽,温湄见之,都不忍心怪责因忙碌而多日不归家的二人,只是一脸心疼。

    “梁大人身为巡抚,这几日都与我们一道风餐饮露,食不果腹的,我们身为下属的又岂能有诸多要求。”饭毕,陈言廷才说起这几日的经历。

    除夕夜那晚,他刚归家就收到梁钰的密信,说既然二人要调查,那便趁着这过年的时机,两江各处都放松警惕的时候才是最容易露出破绽的时机。

    毕竟任谁都不会想到,就算梁钰这新官上任三把火,也不至于会在大过年的就烧到两江各处,也就没人会在意休沐这几日梁钰会的动作。

    却都没想到这梁大人倒是真的敢反其道而行,短短五日,就带着陈言廷父子去了除了江陵以外的辖地,大致摸清楚了是个什么形势。

    “梁大人谦逊,明明已经有了周全的计划,却还愿意听我们的想法,说圣上有言,怕他初入江陵多有不明,让他事事多躬身亲问。”

    事事躬身亲问?亲问谁?又如何亲问?

    这短短几个字令姜姝挽心下犹如擂鼓,隐隐感到丝不对的意味来,可还没等她问出口,温湄就已经出声了:

    “什么意思?圣上让他事事亲问你?他不是巡抚两江,如何事事亲问?”

    一想到休沐五日都不曾见人,这要是事事亲问,那陈言廷父子来这江陵的大半年怕不是连人影都见不到了?

    温湄自是不愿和丈夫儿子分开的,这会也不禁有些着急,声音都拔高不少,语气中的不虞直接就能听出来。

    陈言廷却放下温湄递给他的帕子,好言劝慰道:“倒也不必如此,梁大人也是想到这点,这才趁着休沐这几日带着我和阿朗去了别处,余下的就是江陵的事物还未调查了。”

    “既是圣上的意思,那我自当全力配合他的。”

    温湄又问:“那当如何配合?”

    这次陈言廷没说话,故意卖了个关子,温湄只好把眼光投向陈朗,温湄刚原谅他,他不敢造次,三言两语就把事情都给抖落了:“梁大人说想要遵从圣上的旨意,认下父亲这个老师,可江陵情况最为复杂,又有成王眼线,未免被人盯梢,父亲遂提议让梁大人住到府里来。”

    就是说,陈言廷父子暂时不会像之前那般日也不归,但前提是梁钰会和他们住到一起。

    姜姝挽明了其中的意思,又联想到近几日自己隔壁院子里进进出出打扫的丫鬟婆子,不知为何,明明是两间毫无关联的事情,却令她这会有些紧张,置于膝上的双手都有些汗涔涔的。

    终是没忍住,还是朝着陈言廷温道:“近日,每日都有人在打扫我隔壁那园子,是否……”

    “那梁大人也喜静,只让我给他一处僻静的院子外就别无所求了,正好挽姐儿旁边的院子还空着,我就让人收拾出来了。”

    听到这里,姜姝挽还有什么不明的。

    这怕又是梁钰的计划,先用公务来让陈言廷父子忙碌了几日,让温湄和她在府里整日都担心,自然是不能再接受两人长时间的不露面,接着再拿出圣上的旨意,冠冕堂皇的说要住进来,以便议事更加便利。

    换做是谁都无法拒绝,梁钰可真是将每个人都算计在内了,真不枉费他的一番苦心,想到此处,姜姝挽心里还是有些愤恨在的。

    以为到了江陵她和他便不会再见面,也不会再有交集了,可没想现下,两人不仅天天能见面,还阴错阳差的成了邻居。

    姜姝挽不想这样,觉得自己又被他拿捏,心里是想拒绝的,可一想到温湄这几日因为陈言廷父子的事茶饭不思瘦了好几圈,自己如果这时候提出别的要求来,是给温湄徒增烦恼。

    不就一个屋檐嘛,他日日那么忙,自己和他未必就有机会见面,在者,就算见了面又如何,该说的话自己已经说清楚了,他一个朝廷的官员,总不至于被人拒绝两次就寻隙报复自己吧。

    只要她像在船上一般,算好时间,就不会碰见他。

    可事实却偏偏与她所想大相径庭,梁钰这次像是真的听进了她的话,从住进府里那日开始就不曾在姜姝挽面前露过面。

    往常她每日是辰时前就会起来,稍作收拾过后辰正就会前往温湄所在的前院,之前在船上她就有细细观察过,梁钰这人从不曾晚起,卯正左右他房间的灯就会亮,卯未才会出门。

    而她只要把时间恰好错开,辰前起床,辰正过后出门就一定不会碰到。

    可有好几次她因为隔壁住着的人夜里辗转反侧,彻夜难眠,卯正就醒了,不到辰时就出了门,却一次都没碰到过他。

    一开始姜姝挽以为是他故意的,故意让她放松警惕,可如今整整半个月过去了,她不管什么时辰出门,不管什么时辰回来,都没有碰到过梁钰,这人就像没住在府里一样,不主动提及根本想不起来还住着这么一个人。

    她心里轻松的同时,竟无端的又带着些失落,连她自己也弄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只是觉得事情反过来了似的,不像是她躲着梁钰,倒像是梁钰在刻意躲着她。

    好在,最近一如既往的都是好消息,陈言廷他们在其他辖地查到的事情慢慢的有了些眉目,之前密信上说的两江各项源头都被人把控也渐渐有了显露。

    只是还是苦了陈言廷父子,日日披星而出,戴月方归,不过半月光景,两人眼见就面容憔悴许多,眼底俱是乌青一片,哪怕是同住在府中,姜姝挽也只能在晚饭时偶尔得见。

    昨日在前院等待饭食的小会儿,陈朗竟差点就一头倒在桌案上,看的温湄又心疼,又无奈。

    日子就这样到了三月初的暮春,草长莺飞,万物复苏,人也跟着犯春困。

    姜姝挽小院里的薄荷叶子见风就长,这一个月的时间里,已经长至四寸,日头盛的时候,一踏足小院就能闻见淡淡的薄荷香气。

    快有一个月碰不上梁钰,姜姝挽也乐的清闲,不用疲于应付,除了去前院就是把自己闷在屋里,没有话本打发时间,她就又把梁钰给的那本《律法》拿出来看。

    那些晦涩难懂的条例也让她慢慢读懂了来,也更加明白了陈言廷父子这些日子忙碌的意义。

    时间又过去几日,在一日清晨,姜姝挽在陈朗和陈言廷即将出府们的时候唤住了他们:

    “姨夫,表哥,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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