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再次来到了江辞舟的脑海，在获得程序员职业之后，她在脑海之中畅游更加得心应手，她的精神与江辞舟的精神链接在一起，心念一动，万物臣服于她的手下。

    数据弯曲围绕，按照最舒服的方式排列，他们任由柳轻山摆弄，随着她的心念变换形态。

    须臾间，一只胖乎乎的蓝色荧光水母出现在她面前，带领她前往未知的角落。

    那是一艘壮大的“数据沉船”，如同深海里埋藏的宝藏一样，腐朽在沙里，和活灵活现的水母不同，沉船如铁锭一般坚实，被铁链缠绕，牢牢把握住每一个数据，将它们固定在一起。

    其他的数据可以链接，也可以断裂，可以缠绕，也可以分解。

    但这里不同，数据是“死”的，计算机无法自己解开，唯有借助程序员的力量。

    柳轻山走上前去，双手拽下缠绕的藤蔓，解开纠缠的铁链，剃掉腐朽的木板，每去掉一件东西，一些死数据就变成了活数据，围绕在柳轻山身边欢快地飞跃。

    “翻新”了船，柳轻山又用数据编织成巨大的长铲子，在远处放下了一个支点。

    心念一动，她已经到达更远的地方，铲子被架在支点上，铲入船的下方。铲子顺势下陷，柳轻山握紧铲子微微用力下压，借助杠杆原理的力量，沉船弹了出来。

    于是她站在船上，扬起帆，扭转船舵，戴着数据编织的尖帽子，好像一个船长，指挥着船穿越风浪，顺着设定的航线航行。

    她顺着龙卷风顺势而上，任由风将她抛入云端，乘着云舒缓飞行了几秒，又从天上俯冲而下，直直的向海里跌去，就在即将撞到冰山的时候，猛然大转弯，飞入时空的旋涡中。

    ……

    她坐在高楼大厦的顶层，双腿顺势而下，睁开眼睛就可以看见如墨一般蓝一般黑的天空，天空上没有星星，却更显的神秘。

    “我控制不住自己的时候就来这里看星星。”身旁传来了声音，这声音是那么的熟悉，柳轻山侧头，柳重山站在她的旁边，这是最高大厦的顶点，夜风吹拂起她的衣角，香烟的烟雾随风飘散，暗蓝色的大衣摇曳着，全然倚靠插在口袋里的双手固定，发丝随风飘摇，夜色中，她仿佛摇摇欲坠。

    “这里并没有星星。”柳轻山说。

    “所以我往下看。”柳重山答。

    柳轻山站起来，站在与柳重山同高的台阶上，这里太窄，仿佛夜风一推就会坠落。

    柳轻山低头，星星点点的霓虹灯亮起，不同店铺的招牌闪着不同的光，不同大小的车按亮不同颜色的车灯，朋克青年飞着摩托举着手电筒乱吼乱晃，随手扔下的啤酒瓶反射彩虹一样的光。明亮的夜灯耸立穿过腾飞的公路，在腰部与交叉排列的立交桥纠缠，绕过绽放的烟花，直冲云霄。

    “这里很美。”柳轻山称赞道。

    “我也这么觉得。”柳重山答。

    接着她们谁也没有说话，身旁唯有呼吸声与风声，伴着夜色，静静地站了一会。

    过了一会，柳重山侧头：“你最近好吗？”

    “我还好，”柳轻山扭头看她，“你呢？怎么开始抽烟。”

    “只是为了保持清醒，并不含烟草，”柳重山掐灭一点红，“只是一些薄荷香烟，放心，不上瘾。”

    瘾。无论是什么瘾。

    那是她们之间的绝对禁忌。

    “这个世界有很多机械，”柳重山说，“不同的机器人担任不同的职责，低头看看自己，这个共享机器人是我特意拿到黑市去改的。”

    柳轻山低头，第一次看见机器色的自己，金属光泽充满力量，中间的纹路暗藏玄机。

    “我为你装备了一只飞行器，和两枚炸弹。”柳重山说。

    “炸弹？”

    黑色的皮鞋点了点地面，柳重山说：“咱们脚底下就是诺亚生物无限公司，一切过去与未来的罪孽就在这里，L先生的实验室正是顶层。”

    “换句话说，我们站在L先生的脑门上。”柳重山长出一口气，“我真恨这个混蛋，能够拥有这么好的风景。他就看着这样的风景，往梦境世界放入梦虫，他吃着最好的牛排，制作出一个个反人类的实验。”

    “你不能动手，”柳轻山说，“你还得在这里生存。”

    “所以你来，”一个黑色的遥控器呈完美的抛物线，从柳重山手里扔到她的怀里，“按下这个遥控器，一切就结束了。不过我想你想要先见见L先生，所以给你按上了飞行器。”

    “谢谢。”柳轻山说。

    柳重山挥手：“去吧，那个混蛋从梦里惊醒的模样，一定很令人振奋。我先走了，得伪造完美的不在场证明。”

    “嗯，”柳轻山说，“我会回到梦境世界，就如L先生对创始人的初代机一样，一切都毫无痕迹。”

    “那么，梦里见。”

    “梦里见。”

    ……

    柳轻山摁开裂缝，一枚飞行器弹出，今晚的夜风很美，她轻松的起飞，顺着高楼攀爬，来到顶层的窗户，用手掌上的高速金刚石钻头钻开了窗户。

    裂纹如泛开的波纹一道道皲裂，接着，裂缝倒映到一双盛满惊恐的眸子中，在眸子中一片片碎裂。

    “你是谁！来干什么！”那人缩到墙角，死死盯着她。

    柳轻山忽然意识到，由于自己的新身体，对方并不认识她，但她认识对方。

    因为在对方床铺的对面墙面上，一张老板的大照片张贴于此。

    一切都串了起来，她从未如此清明。

    她忍不住大笑。

    多么可笑，一个傲慢到自予神明的“人”竟然爱上了真正的人类。

    所以他一直守在老板身边，所以他容忍老板忤逆他的心意，他自诩深情，亲自编排完美的音乐剧——内容是神与人类相爱了，而当音乐剧出现差错，他多么的愤怒。

    他藏在别人的躯壳下，把自己藏起来，多么虚弱的人格。

    自卑却又自负，一边变换身份玩着爱情游戏，另一边却残害着爱人所热爱的世界。

    “你是更喜欢卢安这个身份还是乐子人那个身份呢？”柳轻山问。

    对方凝住了，盯了她几秒，忽然笑了起来：“原来是你啊，打工人。大家都是同事，生什么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