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胜兄弟，咱们下回再聊，眼看着天色不早，再晚些去，我怕散集了。”说着抬步就要走。

    张二胜着急的拦住他：“诶诶诶，永贵哥，见外了不是，我都在这碰着你了，能让你走路去吗，来来来，上车，我载你去集上。”

    李永贵连连摆手：“这不合适，你是来给你爹娘送冬节礼的，可别耽误了你的事情，赶紧先和弟妹还有孩子回去吧。”

    李永贵还在兀自推辞，那边张二胜的媳妇贺氏已经利利索索的拣起两个大包袱，拉着两个孩子就跳下了牛车：“李三哥，你别客气了，我们这都到村口了，走两步路就到家了，你赶紧的上去吧，别耽误了活计。”

    张二胜也瞪着眼：“永贵哥，你倒是利索点啊，咱们这么拉扯下去，说不定都要到集上了。”

    李永贵推辞不过，向贺氏告罪了一声：“弟妹你瞅瞅这多不好意思的，给你们家添麻烦了。”

    贺氏笑的爽朗，摆摆手表示不在意，随后便带着两个孩子往村里走去。

    这边张二胜驱着牛车往集上赶，好奇的问道：“永贵哥，你上回和我说的砌那个热乎的床，现在开始砌了吗。”

    李永贵心想张二胜也算是泥瓦这一行的行家，说不定还能问他取取经：“土坯已经晒好了，今儿正准备砌砖，这不是发现忘记买糯米了，赶忙就去买，正好就碰见你了。”

    张二胜心中兴起：“那我一会儿可得跟着你回去看看。”

    李永贵求之不得：“行，要是我有做的不对的地方，二胜兄弟你可得帮我指出来。”

    两人都是利索的人，买好了糯米就往回赶，张二胜把李永贵在李家门口放下，就驱车往自家赶。

    ******

    张虎正在院子里磨他的柴刀呢，两个乖孙回来了，缠着要和他去山上玩，他顺道还能背一担柴回来。

    门口踢踢踏踏响起了声音，一听就知道是自家的牛车回来了，他嘴角微翘，等着他的老儿子来接手他磨柴刀的活计，谁曾想这小子赶着车回来停好，冲他喊了声爹，就跟后面有狼撵着似的，飞快的跑了出去，气得张虎直瞪眼吹胡子。

    这要不是喊他爹，他还以为这家里进强盗了呢。

    张二胜丝毫不知道回家之后将会面对怎样的狂风暴雨，这会儿只一心的想冲去李家看看李永贵盘的炕是什么样的。

    李永贵回到家就开始蒸煮糯米，正准备着呢，张二胜就到了李家院子门口，进了门就和老周氏打招呼：“婶子，我过来串串门，和永贵哥唠唠嗑，您可别嫌我烦啊。”

    老周氏笑眯眯的，不见一点平日里的严肃：“二胜呐，家来陪你爹娘过冬节来啦，你如今在城里发财，你爹娘现如今是享福咯。”

    “婶子，您这话说的，不过是在城里讨口饭吃罢了，要论福气还得是您和我大叔，三个哥哥们都在家，子孙饶膝才是有福气哩。”张二胜人灵泛又会说话，三言两语就哄得老周氏笑的合不拢嘴的。

    打完了招呼，张二胜就往三房那边去，他暗想今儿把老周氏哄开心了，想必后面几天，他天天来李家，老周氏也不会阻拦了。

    张二胜心里算盘打的好，但人老成精，老周氏心里也自有一杆秤，她们家老三平日里就爱折腾些稀奇古怪的，如今又干起了泥瓦，张二胜本就是做了这么多年泥瓦了，有他在，老三这次盘的那个什么炕，想必也不会赔钱，对此，老周氏对于张二胜过来，那是乐见其成的。

    张二胜过来以后，二话不说接过工具就开始干活，盘炕速度更快了，他做一步又问一句李永贵下一步要做什么，可李永贵也有些迷糊，支支吾吾半天说不明白就直接将李悠悠叫过来。

    李悠悠笑眯眯的走过来打招呼：“张二叔好。”

    张二胜惊讶的看了看李悠悠，没想到这么一个绝妙的点子是一个才六岁的小姑娘想出来的，但随着李悠悠每提一句，他略想想就不住的点头，这才信服天下之大，大无奇不有，他又不像李悠悠和李永贵一样是半桶水，只要李悠悠说一句，他稍微思忖一下，就明晓其原由了。

    眼看着暮色沉沉，已近傍晚，火炕也大致有了个雏形，张二胜一再的推辞了老周氏的留饭，走回家的路上还满脑子都是盘炕的事情。

    恍恍惚惚的跨进了家门，没有往日里孩子的喧闹声，张二胜就是再迟钝也察觉出不对，抬头一看厅堂，本该摆满饭菜的桌上干干净净的，大哥一家还有他媳妇贺氏带着两个孩子默不作声的坐在一旁，他老爹面色黑沉的看着他：“怎么，天黑了知道回来了，回来过个冬节也不安生，在家坐都没坐一会儿就往外跑。”

    张二胜尴尬的摸了摸鼻子，不敢说话，要是狡辩他老子是真的会跳起来揍他的。

    张虎看张二胜不说话，哼了一声：“想必你已经在外面吃过饭了，家里也已经吃完收拾了，没什么事就各自回房休息吧。”说完张虎谁也不看，背着手转身走了。

    张大强看了眼二弟，张了张口，到底是不敢说话，带着妻儿回房了，贺氏对着丈夫飞了个白眼也带着孩子走了，只留张二胜一人站在原地挠头。

    “儿子，儿子！”

    张二胜听见屋外边他娘小声的喊他，弓着身子就偷偷摸摸往外挪，果不其然，他娘正靠在厨房门口，冲他招手，一如以往他们小时候犯了错，他爹不让他们吃饭，他娘却偷偷留了饭食。

    天气冷了，饭菜自然也热不到哪儿去，可是张二胜却吃的心里暖暖的，王氏看儿子吃的香，心里欣慰：“儿啊，你这几天可别再往外跑，惹你爹生气了。”

    张二胜顿了顿：“娘，我出门是正事呢，若是成了那生计就不成问题，到时候我哥和我一起干，就不用冒着危险上山打猎了。”

    他们家为什么需要上山打猎，还不是因为他们家在村里地少，他们家在村里又算不上大姓，就是想买地，也买不到什么好地，猎户说是家里不缺油水，可这些都是用命换来的。

    王氏听了就不说话了，小儿子过得好，却也不忘拉拔他大哥，惦记着家里，这是好事：“你们外面的事，娘是不懂的，明儿我再劝劝你爹，快吃饭吧。”

    张二胜点了点头：“娘，您先回房歇息吧，我吃完了自己收拾。”王氏闻言也不坚持守着，哎了一声就回房去了。

    第二天一大早，张二胜吃完早饭就准备去李家盘炕，和张虎说了之后，见他面色无异，松了口气拔腿就跑，心想还是他娘说话管用。

    就这样，张二胜每天一早就来李家，傍晚才回去，李永贵和张二胜两人一起忙活了三四天，终于把炕给盘成了。

    李悠悠看着眼前的炕，有些激动的捏紧手，要是成了，这个冬天也算好过些了，看了眼旁边同样激动的李永贵和张二胜，李悠悠催促道：“爹，张二叔，咱们快去烧柴试试吧。”

    李永贵连忙答应：“哎，哎，对，张老弟，咱们烧柴试试。”

    两人拿着打火石噼里啪啦一顿操作，就是打不起火，一时间急的两个糙汉子手忙脚乱的，赵氏大手一挥：“起开，让我来。”

    噼啪！

    就这么一下，微弱的火苗从火印上升起，赵氏又利索的开始往里添细柴，等火势大了，又开始往里添大些的柴木。

    李家上下听说炕盘好了，纷纷跑过来围观，除了出去扛活的李永强和李永富不在，就连李兴德都跟着过来了。

    大人们还稍微克制一些，可是一屋子的猴孩子，可不就是闹腾吗，围着火炕，上上下下的窜，刘氏找到空隙上前摸了摸炕，入手冰凉，她嘴角一翘：“三弟妹，不是说你们家这个什么炕是热的吗，你来看看是不是我摸的地方不对啊，这怎么还是冷的呢。”

    赵氏听了连忙上前看，就连李永贵和张二胜也里里外外的察看是不是哪里出了问题，李悠悠却转身对李茂年说道：“二哥，你去多添些柴火，把火烧旺些。”

    李茂年哎了一声就转出去烧火去了，兴许是李茂年添的柴起了作用，一刻钟后，赵氏摸着手底下微微的热度，犹疑的转头问道：“当家的，你来看看，这是不是开始热了。”

    李永贵听赵氏这么说，也将手放在炕上，随后双眼一亮：“热了，真的热了！”

    这句话像是给油锅里浇了一碗水，屋子里一下就炸开了，大人小孩一股脑的全围在炕旁，这个摸一下那个摸一下，最后都叽叽喳喳的说真的热了。

    李兴德敲了敲烟杆，屋里瞬间安静下来，李永贵开口道：“爹，您来试试。”

    李兴德也不推辞，慢悠悠的往炕上一坐，感觉到全身上下被暖气包围，舒服的喟叹一声，看了眼旁边的老周氏，招了招手示意她也坐上来试试。

    李兴德看老周氏舒服的面上都好似舒展了些，欣慰的对李永贵说道：“老三，你盘的这个炕，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