集兰村大年初一都是与族中亲友或是村里交好的人家互相走动拜年，村里的孩子们成群结队的到处跑，碰见一户人家就一起跑上前拜年讨糖吃。

    李茂文和李茂明的小伙伴早就在外面呼唤他们俩了，要是不赵氏拦着，只怕一大早就跑出去了。

    这不，给李兴德和老周氏拜好年便按捺不住了，出了堂屋门把老周氏给他们的红封往李悠悠手里一塞，就跑出了门。

    李悠悠哭笑不得的看着手里的红封，过个年居然成了小富婆了。

    李永贵三兄弟则是一起去给族里的长辈们拜年，都很默契的没有带孩子，晌午回来酒气熏熏的，倒在炕上呼呼大睡，赵氏上前去帮他把鞋子脱了，盖好被褥，便不再管他。

    今日家中无客，正是农家媳妇们难得的悠闲时刻，赵氏也走到村中那棵难得一去的大树下，手里抓着一把瓜子，和村里的媳妇子们唠嗑。

    大老远就看见村里的猫儿娘眉飞色舞的说着什么，赵氏没想到这事儿还和她有关，才放下板凳坐下，猫儿娘就一脸八卦的喊道：“永贵家的，你快来，尝尝我前两天去县里买的炒栗子，看看和你们家的栗子味道是不是一样。”

    赵氏心里咯噔一下，但是面上还是笑盈盈的：“是吗？那我可要尝尝，这不便宜吧？”

    猫儿娘一脸肉疼的道：“那是不便宜，十二文一斤，但是过年嘛，总要买点好的搁家里待客。”

    赵氏更不安了，不过是最后几次赶集没去，就杀出了一个对手，她尝了尝猫儿娘递来的栗子，心一沉，这味道竟也和她家的糖炒栗子大差不差了。

    猫儿娘仿佛还嫌赵氏不够扎心，倒豆子搬对着周围的妇人们道：“你们不知道，还有一家卖十文一斤的，可是卖相太磕碜了，味道也不好吃，永贵家的，可惜你最后几天没去，不然我也能照顾照顾你生意不是。”

    赵氏知道猫儿娘这人没坏心，就是嘴碎，在村里都不知道因为这张嘴得罪了多少人。

    赵氏心里气极，但还是强撑笑脸：“话也不是这么说的，这生意人人都做得，我就是挣个油盐钱贴补家用，心还是得放在家里的，没得家里的事情做不完还去顾外面生意的道理。”

    猫儿娘一脸理解的点点头：“说的没错，咱们女人啊，还是得顾着家里这头。”

    总算是揭过这茬，赵氏松了口气，耐着性子听妇人们说了比人家的八卦，心里火急火燎的，瓜子嗑的飞快，时不时有妇人点到她，她还要笑着点头掩饰。

    好不容易捱到瓜子嗑完了，拍了拍手，和众人打了声招呼就转身回去了，她走后不少妇人看笑话般说道：“瞧瞧，这是着急上火了。”

    可不就是着急上火了，赵氏回房后，看到炕上打着呼噜的李永贵越发的心烦，李悠悠正在炕尾数今天的压岁钱呢，今天收入了二十四文，她心情颇好，看见赵氏气急的样子，好奇的问道：“娘，你怎么了？”

    赵氏便将方才听来的消息告诉了李悠悠，李悠悠笑了笑，还劝赵氏：“娘，这营生简单，被人家学是迟早的事情，况且栗子可只有一季，这营生咱们家本来也做不了多久了，想再摆栗子摊那也是明年的事了。”

    赵氏也是一时着急，没往这处想，一听到这个消息她担忧的是开春要供两个儿子去进学，这门营生要是做不成了，这要供孩子读书，靠着男人一个人挣钱可不容易，她要是有个营生，夫妻俩一起挣钱，她心里才有底气。

    李悠悠将铜钱都装进一个红封里，放到赵氏面前：“娘，你就别不高兴了，这是我和茂文和茂明的压岁钱，都给你收着，开春了我再想个营生就好了，你昨儿个晚上可是和我们说了，新年头一天，不兴生气不高兴，怎么自己还犯了。”

    赵氏看着笑嘻嘻哄自己开心的女儿，也绷不住脸笑了：“这压岁钱你自己收着吧，留着你们几个自己买糖吃。”

    女儿这么聪明，想来再想个好主意应该不成问题，赵氏心里稍安。

    ******

    大年初二是外嫁女回娘家拜年的日子，赵氏一大早就起来收拾东西，又叮嘱李茂文和李茂明去外祖家要听话，不许调皮。

    一大早老周氏就收拾好了三份年礼放在堂屋的桌上，等三个儿媳妇来了就招呼她们过来一人拿一份。

    刘氏抢先一个步子迈过去，三个篮子都揭开看了一遍，发现都是一样的，一条猪肉，一颗菘菜，还有若干自家做的腌菜、菜干，在村里可以说是很体面的礼了。

    刘氏选了肥肉最多的那份，油水多，赵氏则是随手拿了离得最近的篮子，周氏默默的提着剩下的篮子。

    老周氏叮嘱三个儿媳：“你们回去了替我问亲家母好，用过午食就尽快回来，你们两个妹妹家今天都要回来，下午你们回来还能和你们两个妹妹一起吃顿饭。”

    刘氏心里嘀咕，还不是想他们早点回来操持饭食，嘴上却答应的极好：“诶，娘，您放心，我肯定吃罢午食就回，好久没见两个妹妹了，心里想的紧呢。”

    老周氏今天也难得的给了刘氏一个笑脸，催促几个儿媳赶紧出发，别耽搁时辰。

    赵氏和李永贵这才带着五个孩子踏上了回娘家路，赵氏的娘家距离集兰村走路得走两个时辰，一路上李茂文和李茂明两个小的，走一段就需要人背一段，赵氏要拎着东西，李永贵和李茂安则要背两小走一段。

    李悠悠走的气喘吁吁的，李永贵看了心疼，放下李茂文的时候问李悠悠要不要背着她走一段，李悠悠摇头拒绝了。李永贵半是心疼，半是欣慰。

    等李悠悠快要坚持不住的时候，赵家终于到了，赵田丰老早就在院子里张望了，寻思自家妹子和妹夫什么时候到，一瞧见赵氏一行人他就兴高采烈的迎出来：“妹子，妹夫，新年好，一路走来累了吧，快进屋喝茶。”说着一边把赵氏手里的东西接过来帮忙提着。

    屋里的赵母听到外面的动静也走出来，看见女儿一家到了，喜笑颜开的招呼：“我们的小外孙，小外孙女儿来了，几个月没见好似又长高了许多，快，快过来外祖母这里，外祖母给你们拿糖吃。”

    赵氏见状嗔道：“娘，您有外孙和外孙女儿就不要女儿和女婿了。”她从赵田丰手里接回篮子递给赵母：“娘，这是我婆婆送给您的节礼，她还托我给您带好。”

    赵母接过篮子笑道：“亲家母也太客气了，可惜她过年走不开，不然来我们家坐一坐，散散心也是好的，永贵啊，快屋里坐，暖和暖和。”

    一行人走进屋里一通问好寒暄，这才坐下喝上一杯热茶，赵田丰率先开口：“妹夫，早就听我妹子说你如今在县里做活，县里都传开了，你盘那炕神的很，冬日里坐在上面一点也冻不着人，你帮我合计合计盘个炕需要砖泥几何，多少银钱，若是妹夫你有空就最好了，爹娘如今年纪大了，我也很该孝顺孝顺。”

    李永贵摆摆手：“大哥说的哪里话，也是我疏忽，早就该来帮爹娘盘个炕的，是我思虑不周，开春我肯定抽时间来，都是一家人，可不能提银钱，只是可惜今冬爹娘没用上，一会儿我自罚三杯，还望爹娘大哥原谅我一回。”

    赵父赵母都说不怪他，做工要紧，男人们都在聊关于火炕的事情，赵氏则和自己的母亲嫂嫂聊家里的事。

    李悠悠捧着一碗甜汤，笑眯眯的听着，赵二舅母见她乖巧，心里一动：“悠悠，要是喜欢喝，就和二舅母说，二舅母再给你盛。”

    李悠悠乖巧的点头：“谢谢二舅母。”

    赵氏回了娘家，只觉得通体舒畅，不必像在婆家一样绷着：“二嫂，你别惯着她，甜汤喝多了，一会儿又不好好吃饭。”

    赵家两个儿子，独赵氏一个女儿，未出阁时家里也是宠着的，赵二舅母也不和赵氏争，只笑着说孩子难得过年松快松快。

    一番说说笑笑，就到了用午食的时辰，大舅母和二舅母摆好桌，就唤众人上桌吃饭了，李悠悠一上桌就看见最中间的一道汤，竟是板栗炖鸡汤，李悠悠心里直呼好家伙，自己在李家还没想起来这道菜，倒是在外祖家吃上了。

    赵二舅母看她盯着那道鸡汤，帮她盛了一碗：“这是我闲暇时间瞎捉摸的菜式，味道竟也还不错，多亏了妹妹提醒这栗子可以吃，不然我们哪能喝上这么好喝的鸡汤。”

    李悠悠谢过二舅母后，抿了口鸡汤，鲜浓味美，栗子软糯还汲取了鸡汤的香气，顿时让她食指大动，没想到她二舅母还挺有巧思的，又敢与尝试，可以说是她在这个时代认识的女性长辈里面，很有自我想法的人了。

    赵氏也尝了口鸡汤，赞叹道：“二嫂可别夸我了，鸡汤好喝是你手艺好，和我可没关系，你这手艺我当年跟着你学了几年也没学会，到现在做饭还是平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