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永贵这么好说话，让周氏和刘氏都松了口气，李兴德最是高兴，对李永贵夸了又夸，觉得他的三儿知道帮扶兄弟，不像老大老二那般只知道顾自己的小家。

    一时间李家的饭桌上推杯换盏好不热闹，李永贵见李兴德情绪正高，遂开口道：“爹，有个事要和你商量一下，我准备开春送安哥儿和茂哥儿上学堂。”

    李兴德端着一杯酒愣住了，他知道三儿子挣了点钱，但没想到挣了这么多，都能送两个儿子去念书了，大房和二房也是面面相觑，李兴德也没心思喝酒了，皱着眉头问道：“老三，你去学堂问过束脩了吗？你心里是怎么个章程？”

    “爹，我问过二胜兄弟了，他在城里常住，认识的人也广，县里有位何秀才开了家私塾，里面设有开蒙班，一年四两银子的束脩，外加一年四节的节礼，还要备两份拜师礼。”李永贵早就打听好了，不疾不徐的说着情况。

    “安哥儿和茂哥儿年纪也大了，我也没想着他们读出什么能耐来，送去念两年书，能读会写的，以后寻个门路，不管是做账房还是掌柜都行，以后说亲也体面。”

    李兴德听的点了点头，觉得李永贵说的有道理，示意他接着说，李永贵顿了顿：“至于章程，我细想过，家里人口多，如今我自己能挣两个钱，孩子进学的花销都我自己出。”

    刘氏听到这才松了口气，如果三房要求公中出钱，那她就又要闹了，三房儿子多，他们两房太吃亏了。

    李兴德知道李永贵心有成算，但是这束脩钱，不能让三房自己出，否则这三儿子就会和这个家越来越远，想要把老三和这个家捆在一起，今天是必得出点血了：“如今没有分家，没有你自己出钱的道理，这样吧，束脩公中出一半，拜师礼和节礼都你们自己出钱准备。”

    说完他扫视一圈：“若是大房和二房想送孩子去进学的，也是这个章程，公中每年每个孩子的束脩只出一半银子，其他的你们做父母的自己想法子。”

    李兴德只说束脩公中出一半，但是每年念书的笔墨纸砚花销是只字不提，他也不提醒儿子儿媳，话说完就老神在在的抿起了酒。

    刘氏心砰砰乱跳，她想到体弱的小儿子，但是李茂康才两岁，要进学还得几年，可是她又不想让三房占便宜，思索着要不要也送大儿子去学两年，但是大儿子如今已经能顶田里的一个壮劳力了，每年自己还得出二两银子还有节礼，令她十分纠结。

    周氏抚着肚子，心头火热，若是肚子里的是个儿子，以后定要送他去念书，以后说不定还能考科举，给她挣来荣华富贵。

    李永贵心里自有一杆称，自己儿子多，如果按照李兴德的说法，只怕大嫂和二嫂会与赵氏起龃龉，两个兄长即使嘴上不说，心里难免嘀咕。

    自己的长子和次子如果能念书出头自然是要供的，但若是念不出什么名堂，那也就是两三年的花销，他还供得起，所以没必要为了这点银钱，让妻子在家里过得不畅快。

    “爹，茂安和茂实年纪都大了，大哥家呢茂康还小，二哥那里...咳咳，不如我家这两个大的我自己供着，茂文和茂明两个小的，以后要进学再按爹的章程来。”

    李永贵话没有点明，李兴德却明白了他的用意，他想了想还是同意了李永贵的做法，刘氏听完也放松了心情，不再纠结，抓起筷子大快朵颐，只要她们大房没吃亏就行。

    ******

    宁朝景阳六年，大年初一，噼里啪啦的炮竹响声唤醒了宁静的村落，李悠悠揉着眼睛打了个哈欠，昨晚除夕她跟着守岁，还没睡够两个时辰就被炮竹声吵醒了。

    她自己裹上红彤彤的新袄裙，梳好两个小包包头，就跑到赵氏房里说喜话：“爹，娘，新年发财，万事如意！”

    赵氏和李永贵早就起来了，听见李悠悠说的喜话，李永贵笑呵呵的，赵氏眉眼带笑的将红封放到李悠悠手里：“也祝我儿岁岁平安。”

    李悠悠喜滋滋的接过红封，倒出来一看，竟有五枚铜钱，看来她娘是真的挣钱了，今年这么大方。

    李茂文和李茂明明显是被两个哥哥挖起来的，本来还无精打采的，一进门看到李悠悠手里的红封就立马打起了精神，小跑过去围着赵氏和李永贵说喜话。

    “好好好，都有压岁钱，都有，别急。”赵氏被两个小皮猴拉来拉去的，给他们俩各发了个红封，才得安生。

    李茂文和李茂明不亏是最喜欢粘着李悠悠，拿了压岁钱就往她手里放：“姐姐拿，以后给我们买糖吃。”

    李悠悠也怕两小拿着钱到外面丢了，或是被人哄了，便帮他们收着，还保证肯定给他们买糖吃。

    赵氏则玩笑的笑骂白养他们俩了，只知道对他们姐姐好。

    李永贵看了看天色，便带着一家子去堂房给老周氏和李兴德贺年，到的时候大房和二房都已经到齐了，又是一通热闹贺喜，不管平日里是不是各有心思，在这一天，大家都默契的扬起了笑脸，送上新年贺词。

    等屋子里都安静下来，就轮到小辈给老周氏和李兴德磕头道喜，先是大房的李茂实，结结实实的跪在地上磕了个响头：“祝爷爷和奶奶身体安康，心想事成。”

    老周氏笑眯了眼，等李兴德笑着将李茂实叫起，递了个红封给他：“实哥儿要快快长大，等再过两年给奶奶讨个孙媳妇回来，让奶早点抱上曾孙孙。”

    一通话说的李茂实面红耳赤的，吭吭哧哧道了谢接过红封站在了一边，下一刻刘氏就收了他的红封，看了看数量，就喜滋滋的揣在了自己兜里。

    老周氏眼里闪过一丝不悦，可今天到底是初一，不兴骂人，倒是没说什么。

    接下来磕头拜年的就是李茂安，二房没有男孙，以往都是等男孙都拜好年，孙女们再一起磕头拜年，周氏黯然的看了看自己生的女儿们，又用希冀的眼神看了看自己的肚子。

    老周氏同样给了三房的几个孙子封了红封，李茂安和李茂年要将红封给赵氏，赵氏只摇摇头，让他们自己收着，老周氏看了心里默默的点头，李茂文和李茂明则是机灵的将红封藏在身上，想着等会儿老周氏看不到了再给自己姐姐收着。

    按照往年一样，李悠悠站在四妮的后面，随大流的磕头拜年，本以往完事儿了，就要往赵氏身边走，没想到被老周氏点名：“五丫头，你过来。”

    李悠悠一脸懵，看了看老周氏，又回头看了看赵氏，赵氏点了点头，她才挪着步子走到老周氏身边，老周氏上下打量了一下李悠悠，穿着红裙喜气洋洋的，衬的她皮肤白皙，大眼睛、高鼻梁，以后长开了也必定是个好相貌，头发梳的整整齐齐的，手上也白净，不像其他的孩子一样指甲缝里有黑泥。

    老周氏点了点头，掏出一个红封给李悠悠：“新的一年要勤快点，听你爹娘的话。”

    李悠悠愣了愣，老周氏有多重男轻女她是知道的，没想到今年还有给她的红封，她都不知道是该惊喜还是惊吓了，慢半拍的接过红封，道了声谢，才走回赵氏身边。

    李绣儿的性子不能说和刘氏一模一样吧，那也学了九成像，看见李悠悠有红封，而她作为最大的孙女什么都没有，就要张嘴要，刘氏眼疾手快的往她嘴里塞了个干枣，眼里还带着警告：“吃你的东西吧。”大过年的她实在不想挨骂了，会触一整年霉头的。

    二房的二妮和四妮羡慕的看着李悠悠，她们可从来没有得过老周氏的青睐，六妮年纪还小呢，根本不知道红封是什么，只有三妮，笑吟吟的走到李悠悠身边：“五妹妹，奶对你可真好，我这么大了还没收到过奶给的压岁钱呢，快拆开看看有多少铜钱。”

    说着看李悠悠没有回应，便擅自抢过来打开，大声囔道：“哇，有三文钱呢！”

    三妮的声音太大了，李绣儿听见又狠狠的瞪了李悠悠一眼。

    李悠悠皱着眉把钱抢过来，有种前世被不熟的同事擅自看了工资单还当着大庭广众念出来一样，她不动声色的将铜钱收好，又故意掐着甜甜的嗓音道：“是呢，奶对我真好，我以后一定要好好孝敬奶。”

    老周氏听见这边的动静一直默默的看着，李悠悠说的话让她觉得自己没白对她好，七岁的孩子能有什么心眼，这必定是她的心里话。

    三妮没想到李悠悠竟然会这么说，偷偷用眼角瞄了瞄李绣儿竟然没发作，只能尴尬的笑了笑：“是......是啊。”然后灰溜溜的走开。

    周氏深深的看了眼三妮，她不得不承认最像她的就是三妮，只是年纪还小，不懂怎么掩藏自己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