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5 章

    外头忽然飘起大雨,凉风一缕接着一缕卷入洞穴,长宁瞧着他搭在膝上的手臂,没有任何遮挡。

    微凛的凉风拂过臂上的白布条,匕首染的血迹在地上早已干涸,长宁蹙眉,回想先前死士在面前倒下的一幕。

    “王爷本没有射中那群死士的要害,为何他们追了一阵,到最后又全都倒下,失去反抗?”

    能够被训练成死士,想必身手非凡。总不会是因为体力不支,或是一开始便没打算赶尽杀绝?

    谢衍之撑着脑袋,缓缓道:“中毒了。”

    他轻描淡写的解释着,长宁本想再问,身旁却黯然出现一抹血痕,点点滴落下的血液。她侧身去看才知那白布条早已嵌入血痕中,而他却闭起眼,满不在乎的模样。

    长宁环顾周围,根本没有能处理伤口之物。无奈下只能换新的布条,流血量加上高热,他真的会没事么?

    谢衍之感觉到怀中之人不安分的乱动,艰难的眯起眼。

    见她手中正握着新的帕子,刚想拆卸旧的,眨眼间上面那分布错乱的划痕,悬着的手似乎不听她的指令,从空中不安的颤动。

    夜间凄凉,长宁红了眼。毅然决然的掀起连带血肉的白布,低眸换取的瞬间,眼里兜不住泪水滴落在上头。

    他说的中毒,分明是自己用箭划伤臂膀,再射入那群死士身上。

    长宁哑声问:“你会死吗?”

    尽管竭力隐忍,谢衍之还是从中听到一丝哭腔。他伸手想替她拭泪,长宁又道:“你死了,我也活不了。你的手下,公主,陛下皇后,他们都会将刀挂在我脖颈处,我的家人......”

    “所以你不要死好不好。”

    她深知自己内心是坚强的,温婉芝打骂她,温夫人驱赶她,温家长辈同辈皆不喜她,她都没有哭。

    不能,不能有人在从她面前死去了。长宁拧眉摇头,布料在手心中揉皱,抽泣着,全身也跟着发抖。

    她才意识到,来到这,即使遭受不公的待遇,那些平日里的恨,害怕,早已不止局限在自己了。

    谢衍之将她搂入怀中,她的哭声惹得心里也跟着抽痛。这一刻,好像又回到了庙里的时候,长宁收到的家书,躲着哭,他都希望自己就这样,给她一点支撑。

    就像平日里,她陪在他身边那样,很吵,但不再孤独。

    谢衍之没有说话,拧眉看向她满脸的泪痕,只是轻轻用手背抚过,挽起脸庞被沾湿的秀发拂过耳后。

    “哪有这么容易死。”谢衍之语气认真,“这么多次,阎王都不收我。但是宁宁,你也见到,宫中形势复杂,我不愿你深陷其中,不论明日会发生什么,一定一定,待在阿姊身边。若提到死士,你全然不知。”

    留着这条贱命,再护你几年。

    长宁收住情绪,湿眼看他。若过往数不尽的是眼前一幕,他又熬了多少年,这样也不能提吗?

    “别哭了。”谢衍之暖声安慰长宁,“真难过?”

    长宁毫不犹豫点头。

    谢衍之微顿,“......舍不得我?”

    长宁稍有停顿,后又轻点着头。

    “那行啊。”谢衍之笑着,故意拉长尾音,“我要死了,带你一起走。”

    “......”

    见长宁发愣的神情,他没忍住笑出声,肌肉牵扯伤口,又痛又好笑。

    “小没良心。”

    不知为何,眼前男人分明只是漫不经心的笑语,但她心中总是有些慌乱和紧张。他并非榆木,表面上或是纨绔了些,内心的警惕是实打实的。

    山脚救他那刻,就对自己起了杀心。便是有仇必报之人,却对追杀的死士如此淡定,甚至默许他们伤害自己。如今被她撞见,话里话外都叫她回避。

    谁能在众目睽睽之下,还能对云黎皇储动手?

    长宁摇摇头,将身上斗篷的绑带卸下,玉肩外露,胸前桃粉,平平的红布裹在身上显出弧度,倒三角端与腰间相贴。慢条斯理的解下,身子不由发颤。

    谢衍之紧迫的别过头,好似生怕多看一眼,都是亵渎。

    “好好穿着......”

    谢衍之收了收腿,脑海里一片语无伦次,那玩意儿,都这样了还不得安分。

    长宁红着脸将斗篷还给他,“你发着热,我不能还要走这唯一的御寒衣物。这衣裙虽未干,但好歹能遮挡些凉风卷入。我到衣裙后面,能好些。”

    说罢,长宁撑着地面就要起身。忽的感觉手腕上被一股热意抓住,她侧过头,只见骨骼凌厉的侧脸。

    一个踉跄,眨眼长宁只觉重心超前倾去,上身弓着,再次落座,只见眼前是深褐色的沟壁。

    后背不断涌来丝丝暖意,从背脊流窜到身体各处,酥麻划过指尖。

    谢衍之伸出臂膀将人圈外怀里。

    低头便是一袭黑衣,转瞬之间,他已将斗篷穿戴上,往前扽几分,两人的上身贴合在狭窄的空间里。

    长宁回过神来挣扎,才发现全身好像被桎梏般,谢衍之的脑袋抵在她肩头上,难受的模样,令她推搡不得。

    长宁微张开唇,试图唤醒他。可见他那样,又有些难说出口。

    毕竟都是因为自己,命都要没了,还矫情什么。

    谢衍之听见长宁的轻叹声,他眯起一只眼,见她一脸平静的模样,嘴角不自觉弯了弯。

    宁宁,我可不是什么正人君子啊。

    他失笑,长宁的背忽地塌下,紧贴着他胸膛的肌肤,她往里扽,逼迫他□□。

    身体再次引起燥热,安静的氛围又不觉中放大他的感官,身体的某一处变得奇怪,谢衍之羞红了脸,享受着这片刻的沉沦。

    长宁迷迷糊糊觉得靠垫有些不平整,挪了好几个地儿,还是有些……硌。

    *

    次日,洞口的光束打在长宁的半侧脸上。刺眼的光照强迫她从睡梦中醒来。

    稀疏的叫声率先入耳,洞口处隐约有人影飘过。长宁想到什么,瞬间醒眼。推开身后人,一把拽下架子上的衣裙。

    整理好自己衣裳后才呼出口气,顿然身心俱疲。见声音愈发凑近,长宁迈出腿朝谢衍之走去。

    先是推了一把,见人还没醒。后叫几声,他还是倚在墙边没有回应。

    长宁心中发紧,附上谢衍之额头的手忍不住抖动。直到那股烫意使她下意识抽回。

    她微顿在原地,快速回神后步伐轻浮的朝洞口外走去。四周都是黑甲侍卫,目光一聚,长宁看清领头人的模样。

    是周棠。

    长宁先是一顿,后拉着裙摆快步上前,朝他背影道:“阿棠。”

    周棠皱眉循望的眉宇被这声叫喊抚平,先前的烦躁最终转为欣喜,转身看清长宁正站在眼前那刻,他快速朝那跑去。

    将人拉过身边,紧紧扣住她的双肩,大声道:“去哪了?你知不知道——”

    “皖皖,别在乱跑了……一晚上,我真的,快疯了。”

    他似乎哭过,传入到耳边的声音听着有些嘶哑。长宁眼睫轻垂,想去抚顺周棠后背的手在空中悬住,随后从他怀中抽身。

    “阿棠,王爷还在洞穴里,他受了伤,如今昏迷了,我叫不醒他。”长宁抓着周棠的手,有些着急道。

    周棠慌神,虽是谢衍之昏迷在先,她心忧此事情有可原。可那注意力不在他身上,而总往外瞥向洞口,让他好生嫉妒。

    “别急,我们一起去,皇叔一定会平安无事的。”

    她如今听多了这些安慰,谢衍之昨天分明说自己会撑过去的,现在仍是高烧不退。

    谢衍之本就是身子虚弱,只怕就算醒过来,也会成为顽疾,拴他一生。

    他们将人带出洞穴,迎面而来是阿森及护卫军,看清谢衍之在周棠怀中时,一把上前将人接到自己手中。行动急促,一下乱了主次。

    阿森黑下脸,连忙出声,语气甚至有些强硬。

    至少,长宁从未见过他这样。

    “世子,四娘子。王爷病重,还请饶恕属下僭越之举,待安抚好王爷,属下再行向世子赔罪。”

    “失礼了。”

    阿森并未等周棠回应,医治谢衍之的事刻不容缓,他不敢怠慢。而是带着护卫军先行一步回宫,独留周棠及长宁停在原地。

    “皖皖,我们——”

    “阿棠,王爷出事,公主定是着急。我先回淑清宫中,你也去照看王爷吧。”

    长宁为给他说完的机会,而是低头行礼将话打断。她并不知自己要如何面对周棠,加上谢衍之的事,足够令她忧心了。

    周棠顿了下,回神欲想去追。却看那青色的身影,与自己脚边的距离越来越远。

    就如同上次,在离城时,她决绝说,只是在利用自己。

    而长宁刚迈入淑清宫门口,御前侍卫朝她走来,在面前停下。

    她记得侍卫军统领,凌月曾说过,他是皇后的亲信。

    莫非是因为周棠昨夜在狩猎场寻她的缘故?长宁一想便立刻否决掉,就算如此,要将她带去皇后寝殿走一趟,也不该是御前侍卫前来。

    三俩个侍卫将她围住,带头的正板着脸,冷声道:“储君如今重度昏迷,身上还有中毒痕迹。储君回宫,四娘子也在身侧,有谋害当朝储君之疑,还请四娘子跟我们走一趟。”

    说罢,三两侍卫上前将她押解。长宁吃痛的反抗,欲想说什么,只闻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本宫看谁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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