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岁红

    “你、你在说什么?”

    陶陶后退一步,柔美的脸上露出几分慌乱:

    “怎、我就是穿越者呀,你还送我回来了不是吗?”

    叶怀瑾抱臂而立,抬了抬下巴:

    “再不出来的话,那我就把这里砸了。”

    她神色厌倦地扫视一圈,此刻可能因为是白天,环翠阁里面静悄悄的,并没有什么人,几个紧闭的房门外挂着粉色轻纱,墙上的蜡烛燃了一半,斑驳的烛泪滴落在地上,像是灰白的凝胶。

    见叶怀瑾的手已经威胁似的按上了前面柜台,桌上价值不菲的花瓶摇摇欲坠,陶陶这下总算彻底变了脸色,她慌张地拦住她,失声妥协:

    “好、好,我带你去见主人。”

    她咬着唇,没有完成任务的恐惧让她脸色发白,但还是尽职尽责地带着叶怀瑾在昏暗长廊里走了一段,在一个隐蔽的拐角处按了按墙上的几处,接着伴随沉闷的摩擦声,一条黝黑深邃的暗道出现在两人眼前。

    “哇哦。”

    叶怀瑾挑了挑眉,她不动声色将手放在腰间的鞭子上,她观察着这条被安置在环翠阁里的暗道,发现墙壁所使用的石料十分古旧,上面有些气孔,摸起来也很粗糙,看得出来这条暗道建起来有了一段时间,而借着微弱的光线也能瞧见,墙上有大片飞溅的血迹早已干涸,留下了层层叠叠的深色。

    走出暗道,眼前豁然开朗,明媚的阳光洒下来,叶怀瑾放下暂时遮目的手掌,映入眼帘的却是一个精致华贵的庭院。

    雕栏玉彻,画栋飞云,轩峻壮丽的门楼台榭隐没在郁郁葱葱间,脚下鹅卵石铺就的小路曲折蔓延在一片海棠花丛中,池塘边杨柳依依,时不时有黄莺的娇啼声响起,简直像是闯入了一片世外桃源。

    “……”

    叶怀瑾戒备打量四周,没有看见一个人,但陶陶一直紧绷的后背在她们走进这处庭院后却慢慢放松下来,她熟门熟路地领着她走到一个重檐亭边,而早在穿过茂密浓郁的灌木时,叶怀瑾就看到了亭子下面醒目的那道身影。

    黛瓦琉璃亭下,黑红锦袍的少年慵懒地半躺在金藤软椅上,身后有侍女为他撑着伞,伞檐在他白皙的脸上投下一片淡淡的阴影,听到动静,他微微抬头,露出一张昳丽的脸来。

    少年生得极其美丽,简直雌雄莫辩,蛾眉皓齿,唇若涂朱,漆润的发丝娆娆地散在脖颈间,细长的丹凤眼微微上挑,鸦色长睫颤动起来宛若翩飞的蝶翅,目光流转间水色潋滟,眼角的一抹泪痣勾魂夺魄,周遭开得正盛的艳丽海棠在他的衬托下,竟也黯然失色。

    但他身后的侍女家丁却噤若寒蝉,无论是撑伞的还是扇扇子的,一丝一毫的声音也没有逸出,这让他的周围有种诡异的寂静。

    察觉到叶怀瑾的视线,少年好整以暇地坐起身,托着腮笑眯眯望过来:

    “呀,我好看吗?”

    叶怀瑾神色未变,但她却敏锐地捕捉到身侧的陶陶眼中一闪而过的恐惧,她声音平静:

    “本郡主也很好看。”

    “哈哈哈哈哈哈,”少年一愣,随即开心地大笑起来,他一挥手,立刻有人上前给叶怀瑾搬来了凳子,他热情地邀请道:“来呀,站着多累,坐过来说话嘛。”

    叶怀瑾没有客气,她大大方方坐过去,随后盯着他道:

    “四皇子今日有何贵干?”

    少年,或者说如今的瑞朝四皇子戚岁红眨巴眨巴眼睛,看起来相当可爱,他惊讶:

    “哎呀,被认出来了。”

    他也不问叶怀瑾是如何猜到的,只兴致勃勃地问她:

    “瑶乐郡主看起来和传闻不一样呢,听说你会治病,那应该很聪明才是,怎么会上这么简单的当呀?”

    戚岁红一脸天真,眼里却明晃晃的全是恶意,叶怀瑾沉声:

    “醉水楼的幕后老板是你。”

    早在看到他的一瞬间,她心里就将所有线索飞快串联了起来,名为陶陶的女子,小阳的离奇失踪,奖赏异常丰厚的比武大赛,擂台自.杀的对手,环翠阁的暗道,这一连串事件都是蓄谋已久,而能这样肆无忌惮不顾后果,也就只有当今皇帝最宠爱的四皇子能做到。

    “没错~郡主总算想明白了,还没有那么笨嘛~你在大赛上的表现很出色哦,所以我决定亲自来给你颁奖啦!”

    戚岁红声音欢快,叶怀瑾轻笑一声:

    “怎么,‘胜者能赢娶醉水楼老板的美貌千金’,这就是你的女儿?”

    戚岁红的视线顺着她看向陶陶,面对这明显年龄比他大不少的女子,他脸上半点尴尬也无,只是笑盈盈道:

    “姜陶,你回来了啊,任务做的怎么样了呢?”

    听到他的声音,姜陶浑身一抖,因为强烈的恐惧而声音干涩:

    “回、回主子,任务,我……”

    “真是不乖的孩子。”

    戚岁红脸上的笑容突然消失了,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一把抓起姜陶的头发,剧烈的疼痛让她面容扭曲,却不敢发出半点声音,她听见戚岁红凑到她耳边轻声说:

    “……你也想和我玩游戏?”

    姜陶瞳孔骤缩,随后猛然跪地,重重地磕起头,几下就将自己额头砸的血肉模糊:

    “求求您!原谅奴婢,奴婢下次一定不会让您失望,饶了奴婢这次,求求您了!……”

    叶怀瑾皱眉看着这一幕,忽然,戚岁红像个玩腻了的孩子,一脚将姜陶踹开,任由她被下人拖走,脸上又挂起了若无其事的笑容:

    “待嫁闺中的女儿是没有啦,不过如果郡主喜欢,在这的所有女人都是可以随便挑的,毕竟是作为胜者的奖励嘛。”

    叶怀瑾探究的目光望向他:“比武大赛可还没结束呢。”

    戚岁红无所谓地摆摆手:“不用继续啦,反正也没有比你最厉害的了。”

    下一秒,他突然凑近,直勾勾地盯着叶怀瑾,声音轻柔和缓:

    “而且现在死了人……也没法继续了不是么?”

    叶怀瑾眉心一跳,却没有闪躲,她直直地对视回去:“你的目的是什么?”

    戚岁红却自顾自的说:

    “我呀,打小身子弱,出不了远门,没办法,只好在家里养点小宠物,可就是这样,还是觉得很无聊,然后呢,有一天,发生了奇怪的事情,服侍我的一个侍女,突然开始盯着我的脸说些奇怪的话,在我挖了她的眼睛后甚至还敢大呼小叫,明明她一家子都在我手里、一夜之间却完全不在乎这点了……你说,奇不奇怪?”

    叶怀瑾微微拧眉,又听他继续道:

    “一开始我本以为只是她得了失心疯,可然后呀,我就发现,城里可热闹了,好多人都变得和以前截然不同,我很好奇,就找来几个人聊了聊,结果你猜怎么着?”

    他笑眯眯:

    “问出来很有意思的消息呢!‘穿越者’,他们是这么称呼自己的吧?说他们来自另一个世界,那里人人平等,没有皇帝……哈哈,好荒谬的话对不对?可是更奇怪的事是,每次我想多问点什么的时候,这些人就无论如何也说不出来了,不管是指甲拔光还是剥去皮肤,直到疯了也就翻来覆去还是那几个词。”

    戚岁红叹了口气,郁闷的模样看起来玉雪可爱,但是说出的话却令人毛骨悚然:

    “我听说瑶乐郡主能靠打人就把‘离魂症’治好,可我怎么就不行呢?试到最后,把这些人都弄死了,他们也没有变回原样诶。”

    叶怀瑾听得不寒而栗,但还是抑制住情绪快速思考——假设他说的话是真的,那他遇到、或者说被他抓来的穿越者应该是她认为的“等级低”而没有系统庇护的一类,那为什么穿越者们被折磨成这样还不选择回去?为什么被逼着说了不该说的话,却也没有触发强制返回的机制,而是硬生生被困在这个身体里直到死亡?

    之前那个假扮“川粤乐子生”的人也是如此,“剧透”了却没有任何反应,仿佛被“系统”遗忘了一样,但那时候她以为只是他地位太低,没有系统随时保护(监视),如今看来似乎穿越者身上本就有种限制,会自动阻止他们说出一些话……可为什么穿越者对着她却能表露一些内容?

    目前知道的驱逐穿越者的方法有两种,一是让对方误以为自己不离开就会死、而主动离开,二是诱导对方“剧透”而触发警告,可是根据戚岁红话里的意思,他即使把人折磨至死,穿越者也无法回去,而逼问也会受到无形的限制……那为什么她就可以?

    她对皇帝说的话只是谎言,但现下来看,“只有她才能治好离魂症”这事,难道是真的不成?

    叶怀瑾心中充满了太多问号,但眼下显然并不是一个探究的好时候,她的思索不过一瞬,面上却只是平静地点评:

    “有趣的故事,所以呢?”

    最起码现在可以确定,戚岁红既没有和系统抗衡的力量,也并不了解多少穿越者的事情,而找陶陶乃至自.杀的那个男人假扮穿越者,只是想试探自己对付他们的手段而已。

    见叶怀瑾现在还是这幅波澜不惊的模样,戚岁红眼里闪过一丝不悦,随后勾唇笑道:

    “别这么冷淡嘛,我只是想知道,你能将穿越者赶走,还不影响原本身体主人的神智,”他从软椅上跳下来,衣摆翻动,像是最寻常不过的活泼少年:

    ——“怀瑾姐姐,你是怎么做到的呀?”

    “……你喊我什么?”

    叶怀瑾一直平静无波的表情终于有了几分松动,这个称呼、这个语调……

    毫无疑问,他是学了小阳的口吻!

    叶怀瑾有点汗毛直立,这个人什么时候放下的探子,又在她不知道的时候监视她多久了?

    “怀瑾姐姐,告诉我,好不好?”

    少年的声音甜腻腻的,他勾着唇角,眼神幽暗,像是一条冰冷的毒蛇,缓缓露出了獠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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