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馆

    “吱呀——”

    轻微的一声响,宝蓝色的马车在一个不起眼的胡同口停了下来,邱寒松示意下属先回去待命,他先行跳下车,转身向叶怀瑾伸出手:

    “郡主,请。”

    叶怀瑾看着邱寒松脸上温润和善的笑意,轻啧一声,却是也没拒绝,她大大方方握住他的手,微微借力就下了车,两人的手不过轻轻接触刹那便旋即分开,但邱寒松掌心那温热的触感似乎还残留在指尖上,若有若无。

    叶怀瑾捏了捏手指,有些别扭,她抬起头,把注意力放到眼前这个有些破败的低矮建筑上,微微皱眉。

    “就这?”

    这屋子上面连个牌匾都没有,乍一看就像是谁家的住宅,门半掩着,两边贴着的春联斑驳褪色,里面黑乎乎的,隐约只能看见一个老旧的柜台。

    明明这小报如此畅销,报馆主人应该挣了不少银子才是,没想过稍微修缮一下么?

    这时,报馆的门被推开,一个脸颊凹陷,看着没精打采的矮个子走了出来,他手里拿着扫把和簸箕,心不在焉地扫着,冷不丁瞧见叶怀瑾等人,吓了一跳:

    “你、你们是什么人?”

    叶怀瑾随意瞥了他手里的簸箕一眼,见里面有不少碎纸,上面密密麻麻还都是字,不由奇道:

    “你们就是这么对待别人的投稿的?”

    自古文人对字纸多敬重,一般来说,写完字的纸即便没有用了,也不会随意丢弃,而是先积存在纸篓里,等攒够一定数量再慎重地拿到特定的场所焚烧,哪有像他这样当垃圾随便扫了的?更别说这里还是报馆,现成的纸张不是印刷好的报纸,就是别人寄来期待刊登的投稿了。

    “这、这,和你们有什么关系!”矮个子一愣,自知不妥,他慌乱地把簸箕塞到门后,质问道:

    “你们来干什么的?”

    叶怀瑾将他一拨,动作轻快地走进了门里,她四处张望一番,看见了正趴在柜台打盹的报馆老板,上前敲了敲桌子:

    “喂,你是这管事的吧?”

    报馆老板是个有些肥胖的中年男人,他听到声音迷瞪瞪,抬头正想发火,冷不丁瞧见一张清丽冷艳的面容,整个人眼神都直了,下一秒反应过来:

    “啊,啊啊对!姑娘你有何吩咐?”

    在她身后,邱寒松缓步走来,老板定睛一下,又是咂舌,这位竟也是生得端庄俊雅,丰神卓越,两人又俱是气度不凡,并肩站在一起,仿佛把这昏暗屋子都给照亮了。

    他揉了揉眼睛,表情立时殷勤起来。

    “两位,两位是要捐款还是要出书啊?”

    “这位仁兄,请问《花间韵事》可是贵馆出版的?”

    完全没想到自家的三流小报的名字,居然能从这种人物的嘴里冒出来,老板有点不自在,他小心翼翼确认了一下,见两人真是来寻找那报纸的,这才放松下来。

    看不出来,这样神仙般的男女,也对这种东西感兴趣啊?也对,男人嘛,怎么能不好这一口。

    他偷偷朝两人身后瞄了一眼,竟也没什么奴仆家丁跟着,心里顿时了然。

    老板朝邱寒松投去一个揶揄的眼神,嘿嘿一笑:

    “不是小的吹,两位也是冲着那最新刊的来吧?这可是有史以来卖的最好的一刊,您们先歇着,小的去给你们找啊。”

    这公子看来和夫人感情很好啊,这种几乎被认为是淫.书的报纸也能陪着一起来看,难道是外面找的情.人?

    叶怀瑾忽然瞥了他一眼,吓得老板忙低下头,啊哟,这姑娘眼神好吓人,能征服这样气势的女子,这公子真不是一般人呐。

    “原稿也给我看看。这是什么时候送来的?”

    叶怀瑾粗略翻了一下《花间韵事》以前的刊目,又开口索要原稿,老板犹豫了一下,还是翻给了她。

    叶怀瑾细细端详,只见那一张纸皱皱巴巴,竟像是曾经被揉成了团,上面的文字也并非用墨水写就,而是粗浅不一的碳笔。

    “姑娘,你问时间,这个小的就不清楚了。”

    叶怀瑾抬头:

    “怎么会不清楚?什么时候投的稿你不知道?”

    老板苦着脸:“小的真没骗您,看您二位气度不凡,小的也就实话实说了,其实俺这报馆近几年反响都不好,今年更是收益惨淡,哪巧有天田三扫地的时候,在簸箕里瞧见个没见过的文章,俺见那写的很是大胆,说不定能行,于是一急,索性死马当活马医……”

    “这么说,你连这文章的作者长什么样也不知道喽?”

    叶怀瑾挑眉,老板诚实的摇头:

    “小的也有请人去找,可是都不清楚这文章啥时候出现在簸箕里的,这怎么找得到,除了知道那人的笔名是川粤乐子生,其他消息实在是一概不知。”

    老板说着还有些感慨:“若非当时那纸团蹭了点红砖屑,瞧着比较醒目,田三一时好奇捡了起来,保不齐就当垃圾一起丢了。”

    “那稿酬呢,你私自把人家的文章投稿了,结果对方报酬也没要吗?

    “哦哦,姑娘有所不知,这事情也蹊跷,当时那文章背面,还附了个纸条,说文章若是录用,就把这些草药买了送到城西西樵湖边的柳树下面,还让我们拿泥巴埋好。”

    见叶怀瑾看他,老板又连忙道:“纸条已经烧了,这也是那位川粤乐子生吩咐的。”

    叶怀瑾轻笑一声:“要求这么复杂呢?”

    “嗐,那边荒不拉几的,也就附近的女人会到这湖边择菜洗衣服,最显眼的就是那棵柳树,也好找。”

    邱寒松问:“阁下可还记得,都有些什么草药?”

    “就是黄芪、白药之类,很普通的补气养血的药材,小的让田三送过去,还在那边等了一下午,谁都没看到,也就回来了。”

    老板说的有点心虚,其实一开始压根没打算遵从这要求,见没人来要稿酬,也只觉得赚了,等文章一经刊登,大爆的时候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但那时候早就把纸条丢掉了,只好凭着记忆囫囵买了些,回来后他惴惴不安等了许久也没有等到文章后续,他心里懊恼,感觉是把人家得罪了。

    “这样啊……”

    叶怀瑾把其他的报纸放下,若有所思。

    和她猜测的一样,往日的小报上面都是很寻常的文章,只有这一期的多了那“瑶乐郡主和太子”的臆想小故事,写这篇文的作者很明显是有刻意钻研过以前《花间韵事》的写作风格的,文章后半段和其他文一样,以香.艳风流的情节吸引眼球,文字浅显直白,便于普通人能看懂从而可以大量出售,但前半段却近乎刻意地夹杂着许多在瑞朝人看来颇为怪异的词语,若不是她有穿越者的一部分记忆,恐怕也只会觉得云里雾里,以为是作者老家的方言才会如此。

    毫无疑问,这文章是穿越者写的,但为什么要选取她和邱寒松为主角?场景还特意取材了醉水楼,他和那个在茶水里下毒的穿越者有什么联系?是“系统”给他下达的任务还是对方自己的想法?

    投稿方式如此隐蔽,明摆着不想让人知道真实身份,城西住户众多,挨个去搜寻显然毫无意义。

    叶怀瑾皱眉,她举起小报仔细端详,视线落在文后的署名上。

    目前唯一知道的情报就只有这个名字么……

    川粤乐子生。

    前面两个字看起来只是普通的地名,不少文人在这种小报上刊登文章,在假名前面加上地域是很寻常的事情,然而叶怀瑾却隐隐觉得有些不对。

    “川粤、川粤……穿越?”

    将这两个字在嘴里念叨几次,叶怀瑾突然反应过来,这是在暗示?

    以这次《花间韵事》的销量来看,估计全京城的人都知道了这个小报,即使上面的人因为不屑鲜少会看,底层的百姓也至少都会有所耳闻,选择这种三流报馆投稿,是想限定读者的身份,又想尽可能大范围地将信息传递出去?

    没有人知道她能看懂那些“俚语”,而穿越者的文字自然只能引来穿越者,显而易见,对方这么做是想寻找同伴,但又是非常谨慎,以报刊为媒介的话,即使表明了身份,也不会暴露自己……可这也说明那人对其他穿越者是抱有一定警戒心理的。

    想起之前想攻击“叶云阳”却被系统警告,叶怀瑾沉思,果然,穿越者之间不仅有等级差别,并且阵营也不一定是同一方的么?

    找人是个长期的事情,如果“川粤乐子生”没有等来他想要的效果,很大概率还会继续投稿。

    想到这里,叶怀瑾敲了敲桌子,盯着惴惴不安的老板,低声吩咐道:

    “听着,接下来如果你再发现什么奇怪的文章,正式刊登之前,先送一份到本郡主府上,听懂了吗?”

    “是是是,郡主放心。”报馆老板连连点头,随机反应过来,郡主、难道是传闻中的那个瑶乐郡主?

    他眼睛瞪大,然后又听那个他以为和这姑娘是一对的年轻公子说:

    “那麻烦阁下也往太子府上送一份了。”

    邱寒松自然地插话,老板下意识点头,然后下一秒,整个表情都扭曲了,太、太、太子?

    “这好像和你没什么关系吧。”叶怀瑾瞥了他一眼,邱寒松只是温和地笑笑,没有反驳。

    见瑶乐郡主对此也没有生气,只是不咸不淡的说完就同太子并肩离开,老板在后面看着,拍了拍差点跳出心脏的胸口,感觉这辈子的好运气都在这一天用上了,他还有些不敢相信,偷偷看了两人背影好一会,这才根据那女子腰间标志性的梅花鞭确认了身份。

    真是、真是本尊啊……

    此刻老板又是忐忑,又是激动,他生怕自己因为撞见了不得了的事情而被灭口,人类八卦的天性又让他忍不住浮想联翩,难道报纸上说的,关于这两人的传闻是真的?这是私情被川粤乐子生戳穿了,所以恼羞成怒要把人揪出来?

    “这可真是个大消息啊……”

    老板自言自语,小心翼翼地把门带上,拉着田三悄悄叮嘱了一番。

    很快,如叶怀瑾想的一样,穿越者沉寂了一阵,又再次有了动静,只不过这次,对方并没有隐姓埋名,而是大摇大摆地亲自走到了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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