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岁红的心意

    好痛……

    像是被什么狠狠砸中头颅,大脑深处传来一阵阵钝痛,嘈杂的嗡嗡声不绝于耳,叶怀瑾被吵得心烦意乱,她想挥走这萦绕不去的噪音,却无论如何也抬不起手,直到使出了浑身力气,这才猛地睁开了眼睛,看到眼前的场景,她面露愕然。

    映入眼帘的是一片陌生而精致的房梁,梁上雕刻着的龙凤栩栩如生,再移动视线,入目之处无不是金漆银造,就连床幔也奢靡地用上了鲛纱,然而这堪称富丽堂皇的屋子,构造却很是奇怪,除了身下的床之外,周围没有任何家具,窗户也足有三米之高,里面镶嵌着切割成不规则形状的斑斓琉璃,外面太阳折射出的七彩光线斜斜洒到柔软的被子上,营造出一种诡异的温馨感,

    “……唔。”

    四肢沉重如压着巨石,叶怀瑾仰面躺在床上,完全动弹不得,她挣扎着想要起身,却不慎触及了脖颈的伤口,吃痛地闷哼一声,混乱的记忆逐渐回笼。

    对了,她应该是在狩兰场上捕猎才对,戚岁红,戚岁红他做了什么!难道——

    “哎呀,怀瑾姐姐已经醒了吗?看来我们可真是心有灵犀呀。”

    伴随着轻微的锁链掉下的声音,一道笑盈盈的少年音在头顶响起,叶怀瑾感觉到床铺一陷,有人坐在了她的床边,戚岁红看着她,表情还是那样的乖巧可爱,眼中却满满的全是玩味。

    “那只野熊是你安排的。”

    叶怀瑾笃定地说,戚岁红俯身凑近:

    “是呀,姐姐可真聪明,但我也是没办法嘛,姐姐太警惕了,要不是这样我可抓不住你。”

    戚岁红捏住她的手腕,抬到眼前细细打量,那是之前在荆棘丛里划出的伤口,如今已经结了一层薄薄的血痂,红玛瑙的颜色更衬得少女手心的白皙莹润,趁现在叶怀瑾无法动弹,他爱不释手地大肆把玩,一会儿十指相扣,一会儿将她的手贴到自己脸上,还笑眯眯地问:

    “怀瑾姐姐,我好看吗?”

    叶怀瑾被他这一套搞得后背发毛,她没好气道:

    “既然你这么讨厌人关注自己的脸,干什么还老是抓着人问?你有受虐的癖好?”

    戚岁红微微一顿,随后又若无其事地抚摸了她的脖颈两下,直起身:

    “真奇怪呀,我好像从来没和姐姐说过,怀瑾姐姐为什么会知道呢?”

    叶怀瑾嗤笑一声,:

    “这还用想?你每次问别人自己好不好看的时候,眼神冷的要死,别以为你在笑着我就看不出来了,要是真顺着你的话夸你漂亮,非但不会让你高兴,反而只会让你狠狠记仇吧。”

    “这样呀……”

    但是,叶怀瑾的确是有史以来,第一个看出这点的。

    “不管你暗算我是打着什么主意,我奉劝你还是——呜哇!你干什么!”

    叶怀瑾惊叫出声,戚岁红忽然捏着她的手心舔了一口,柔软湿润的触感让她汗毛直立,而对方被她杀气四溢的眼神剐着也不以为意,只恍神回味着舌尖泛起的甜意,轻声道:

    “其实我不明白,皇兄那人有什么好的,他虚伪又傲慢,明明对于想要的东西从来都势在必得,却还是要装出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看着就令人作呕。”

    戚岁红不知道从哪摸出一只石榴,托在掌心看了又看,恍然出神:

    “那天,他就像施舍小狗一样,抱着那株病殃殃的石榴树摇了摇,然后一颗皱巴巴的石榴就滚到了柴房里……”

    戚岁红似乎说起来了一些往事,故事中,他自小不受人待见,被欺负他的太监们关进了阴冷的柴房,这和备受宠爱的四皇子的形象大相径庭,叶怀瑾不由凝神听了起来,而听到戚岁红饥渴交加,邱寒松却偏偏只给他一颗不能饱腹的石榴、是故意在折磨他时,忍不住反驳:

    “他那时也小,你被关起来应该是有上面的人默许的吧,你爹都不管你,他怎么好随便给你送吃的。”

    戚岁红神情漠然:

    “是啊,他就是这种人,既不肯替我向皇帝求情,又一副见不得我受苦的样子,在外人眼中太子是多么良善,只是几颗野生野长的果子,就让他博得了美名,也让那些人知道,我在兄弟眼中也不过如此,从此更加变本加厉……”

    第一次和邱寒松碰上或许只是意外,但此后每天早上,他去上课前都会路过柴房,摇下石榴,自己再拖着伤痕累累的身体去抓,没有水,沾着灰尘的青皮果子就这样狼吞虎咽地吃下去,那就是他一天的食物,而每每忍着喉咙里的疼痛强行咽下,他对太子的憎恨就要多一分。

    “那你也不能把罪过怪在他头上……”

    叶怀瑾还在皱眉替他说话,戚岁红阴森森道:

    “姐姐知道为什么那些太监敢这么对我么?”

    没等叶怀瑾问,他竟是主动把最大的秘密说了出来:

    “那是因为,我并非如今戚贵妃的孩子,我真正的生母在生下我后就难产去世了,而她的身份你一定也知道,旻月公主,一个可笑的、为所谓的爱送命的女人。”

    旻月公主、那不是已故多年,先帝唯一的女儿吗?

    ——所以,戚岁红是当朝皇帝和亲妹妹乱.伦生下来的孩子?!

    叶怀瑾瞳孔骤缩,而戚岁红像是没看到她震惊的表情,又用那种平静中带点讽刺的语气继续道:

    “你们都以为是他宠爱戚贵妃,才让我随母姓,其实只是他嫌我晦气,恨不得我死了才好,但是父杀子到底伤天害理,所以就放任我狗都不如地活到了八岁,后来是被谁……啊,西阁首辅吧,劝说这样不好,他才勉强取了个名字,把我视作了皇子……”

    也从这年起,外人才知道皇帝还有个体弱多病的小儿子,民间都以为是过于疼爱,为了保护他才等这么大了才公布,就像农村里会给小孩儿取名“狗剩”一样,贱名才好养活,这说明陛下和百姓一样也有着拳拳父爱,而在那之后,各种珍贵赏赐如流水般涌进了戚岁红府中,在朝臣面前,对他的喜爱更是毫不掩饰,就连远在疆外的蛮族都听说了他的名字。

    “但是怀瑾姐姐你知道么,他一开始给我取名,甚至叫‘岁禾’呢,很不可思议吧,明明是他自己管不住下.半.身,却要说我出身脏,身为天子,就是可以这么蛮不讲理啊。”

    岁禾,禾岁,秽。

    想清楚其中含义,叶怀瑾一下子沉默了,过了良久才移开视线。

    “……这事是老皇帝做的不厚道,但你有仇报仇,找我做什么?”

    听到这大不敬的称呼,戚岁红乐出了声,他忽然将手里的石榴剥开,露出红澄澄的内里,丰沛的汁水将他莹白的指尖染上绯红:

    “是没有关系啊,可是,和喜欢的人分享自己的童年,不是很正常的一件事吗?”

    戚岁红歪了歪头,将剥好的石榴子递到她的嘴边。

    其实他自己也搞不明白,以前的那些事他很久没回想了,原本只是想说点通常来讲比较“凄惨”的往事让她放下戒心,可不知不觉竟然真的都说了出来。

    “怀瑾姐姐,做我的人吧,”戚岁红紧盯着她的眼睛,声音轻柔:“那天你拉住了我,我也会一直拽着你的。”

    “……什么?”

    叶怀瑾差点怀疑是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这小孩是在和她表白吗?为什么?她对他又是恐吓又是无视,就算不仇恨,至少也该厌恶她才对吧,这会儿说什么喜欢?

    “不可能,我已经和邱寒松在一起了。”

    然而震惊归震惊,即便听完了戚岁红的过往对他有点改观,但这丝毫改变不了叶怀瑾对他的态度,她断然拒绝:

    “如果你绑架我就为了这种事,那你还是死心的好。”

    “这种事……”

    戚岁红的表情陡然阴沉下来,他强行将石榴子往叶怀瑾嘴中塞去,见她双唇紧闭,完全不肯张口,动作顿时粗暴起来,他一把扯住她的衣领,撕扯着就要往下拉,叶怀瑾惊了:

    “不是吧,你要耍这种下作的手段?”

    戚岁红冷笑道:

    “姐姐总是不相信我说的话,那没办法,只好用实际行动来证明一下我对姐姐的爱了。”

    说话间,貌若好女的少年俨然脱下了她的外衫,开始往里面摸去,叶怀瑾脸色难看,这家伙……竟然来真的。

    她终于不再把他当不懂事的孩童看待,而是警惕地盯着他的一举一动,心里飞速思索着如何逃脱,见到叶怀瑾如临大敌的模样,戚岁红开心地眯起了眼,也摩挲着开始解自己的腰带,因为过于激动手指都有点颤抖,然而过了几秒,他却忽然顿住,僵在那里一动不动。

    叶怀瑾:?

    她狐疑地抬眼,下一秒就感觉身上一沉,戚岁红重重扑到她身上,却没有做什么,而是狠狠掐住了她的脖子,仿佛从一开始就做的这个打算似的,涌入喉管的空气瞬间稀薄,叶怀瑾却在他这一连串阴晴不定的变化中察觉到什么,她轻轻挑眉,视线下滑到一个隐蔽的地方。

    “你……”

    她面露讶然,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戚岁红就被瞬间激怒,他恶狠狠地收紧双手:

    “本殿下还年轻!这是正常的,我只是第一次太紧张了——你再乱看就挖了你的眼睛!”

    明明被掐住脖子的人是叶怀瑾,他的脸却涨得通红,可过于强烈的情绪也让他的脸越发明艳如桃李,也令其更加的雌雄莫辩,而窒息让叶怀瑾难受地皱紧了眉,戚岁红原本只愤恨地瞪着,渐渐却看得目不转睛,甚至一时恍然失神。

    “怀瑾姐姐……你可真好看……”

    戚岁红痴迷地用眼神描摹着少女的眉眼,情不自禁喃喃出声。

    她在痛苦地挣扎,因为缺氧,所以难耐地张着口,胸口剧烈起伏着,眼里是满满的对生的渴望,不过是个女人垂死前的丑态,对大部分人而言,死亡都会像条搁浅的鱼一样难看,可是叶怀瑾很美,由于痛苦而眼尾泛红,她比胭脂更艳,比丹砂更热,比天下最漂亮的美景还让人移不开视线,因为她很美,所以比起搁浅的鱼,她更像被斩首的玫瑰。

    “呼呼……不疼不疼哦,姐姐放松,痛痛飞走啦~”

    戚岁红忽然松开手,叶怀瑾立刻剧烈地咳嗽起来,在她看疯子一样的目光中,他轻柔地抚摸着她的脖颈,那里赫然多了一抹鲜红指痕。

    他小心翼翼地吹了吹她的伤口,又用孩子的口吻唱歌般安抚着,仿佛他面对的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而是处于痛苦和浑沌中的、另一个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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