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离辉夜的婚礼只剩下一周时间。

    考虑到户外婚礼最重天气,因此,辉夜和御行两个人从一开始,便将仪式敲定在了晴爽少雨的秋季。

    秋季,正是一年四季中最鼎盛的时间段。经过春季种植,夏季繁育,轮转到秋季,将将是收获且忙碌的时候。

    辉夜忙着她的婚礼仪式,千花的议会活动进行到至关重要的节点,弥子的法院实习同样被高不见顶的案卷淹没。相形之下,本学期教学任务比较轻松的绘羽,生活就算得上是闲,很闲,非常闲了。

    时间花销就像天平,此起彼落,不被这件事占据,就要被那件事消耗。和朋友们一起的时间减少,此消彼长下,她和中原中也待在一起的时间便成几何倍数增加。

    中原中也似乎对她的时间安排了如指掌,时常掐准合适的时机联系她。开口也非其他乱七八糟的借口,而是一个顺理成章,且令她无法拒绝的理由——

    “上次课程遗留一些问题没有琢磨明白,想要请教一下绘羽老师,不知道您现在是否方便呢?”

    “方便的话,我等会派人去接您,辛苦您能来我办公室一趟。总觉得当面讲解,效率会更高一些。”

    绘羽每一次下意识地想回答“不方便”,深刻的责任心却总在阻止她。万一中原中也是真的不懂呢?万一他是真需要自己的指导呢?

    身为老师,放着好学求教的学生不管,态度如此冷漠,实是不配为人师。

    最终她都会回复:“好的中也,你先稍等一会。我收拾几分钟,马上过来。”

    几乎中原中也打电话的每一次,绘羽都会应约坐上中原中也的专车。

    虽说是正当理由,但这种召之即来的感觉,很微妙。

    ——又被他这个善于揣摩人心的黑.手.党给狠狠拿捏住了呢。

    当然了,中原中也不白嫖她的劳动力,他亦主动开口,表示额外给他开小灶辅导是“另外的价钱”。

    “但我暂时想不出我需要什么,”绘羽对报酬显得有些苦恼,“我父亲拨给我的零花实在是太多了,我对打钱之类的没有太大兴趣。”

    当钱多到一定程度,卡上的数字也就仅仅只是数字,失去了作为货币价值的意义。

    中原中也翘起唇角,以一种很玄妙的哄小姑娘的语气,“不想要钱,那有别的想要的吗?比如说绝版限定的非卖品饰品?或者哪个好莱坞明星拥有过的古董衣着?”

    “再不济,你还有想从我这里知道的哪些情报么?”

    绘羽冥思苦想,搜肠刮肚,试图努力地没有需求也要创造需求。

    ……仍然是败下阵来。

    她摇头,“我确实不知道。”

    “好吧,既然你暂时没有想法,那这件事就暂时搁置在一边,以后再商量,”中原中也状似无奈地叹一口气,从抽屉里翻出一张便签,“姑且容许我先在你这里赊个账。”

    “以后如果有额外的指导,你自己在便签上写一个日期。日后你要是考虑好了,想从我这里换取酬劳,拿着这便签和我兑现就是。”

    绘羽接过这张空白的便签,疑虑地蹙眉,“你不怕我随意填一个日期,到时候糊弄你占你便宜?”

    “你不会,”中原中也笃定,“绘羽,我相信你。”

    到头来,还是她把便签贴在了中原中也办公室的墙壁上,每一次临近结束时,开诚布公地当着他的面写下日期。

    虽然总以“有问题要请教”为开端,好在中原中也不曾诓骗她。他的疑惑看起来不像是为了蒙她过来,才随便准备的弱智问题。确实是有针对有指向,发人省醒的好问题。

    每当她经过深思熟虑给出回答,并且能被中原中也接受,真诚地被他夸赞时,心里充盈的成就感和满足感便油然而生。

    ——虽然中原中也有吹彩虹屁的成分,但就是说,谁不喜欢听漂亮话?

    问题太难,要思考。思考久了费时间,费时间便要超时间,由此,晚饭留在中原中也的办公室同他一起吃,也是水到渠成的事。

    如果时间太晚,为了避免她一个女生独自回家不安全,中原中也亲自开车送她,又成了一件水到渠成的事。

    霓虹灯闪烁,车辆疾驰在马路上。绘羽第N次坐在中原中也身旁副驾驶位。她以手肘支起侧脸,虚茫的目光一直盯着不远处商场五光十色的大屏。

    “四宫家为了庆祝自家小姐的婚事出的限量款手提包,”中原中也往侧视镜看了一眼,念出大屏的信息,问道,“怎么了,一直盯着看,是喜欢这个包吗?”

    “……没有,只是觉得设计很好看,多看几眼而已,”她否认,忽而又想起他办公桌那张四宫家的请柬,“中也,我有一个问题想问问你。”

    中原中也目光平视路面,“嗯,你说。”

    绘羽言辞闪烁:“我看见四宫家给你发了一张邀请函,请你去观礼,所以……辉夜的婚礼,你会去吗?”

    公共场合间两人的见面,自然不能等同于私下。为防再出现此前演讲比赛时的躲藏事件,她得好好想想,在人前她要伪装出一个怎样合适的态度,才能得体地面对中原中也。

    中原中也思索片刻,漫不经心道:“不一定,应该是红叶大姐去吧,那天我有个商务会谈,可能没有时间。”

    咦……竟然不去么?

    她又想起来,下午在他办公室里,偶然瞥到日历上辉夜婚礼那天被一个红圈勾了出来,旁边写着一个时间“14点30分”,估摸就是他商务会谈的时间。

    不知怎么的,绘羽暗暗松了一口气。

    中原中也不去也好,省了她费多少脑力操心这件事。不用耗尽心思绷出一副“和他不熟”的陌生模样,倒也落得个轻松自在。

    ·

    辉夜婚礼这一天,如预料一般的天气,舒适晴爽,冷热适度。阳光微透云层铺洒地面,点缀出一层薄金发亮的光影。

    首饰和礼服已经提前搭配好。今天主角是新娘,身为宾客,她不能太喧宾夺主,又不能失了家族的脸面。绘羽精挑细选,最终择定了低调正式的蓝色调。

    礼服是宝蓝色丝绒收腰长裙,无袖吊带抹胸款。鬓边梳拢起来,头发编成披肩长发,垂在脑后。发夹、耳饰、项链皆映衬礼服,一水的宝蓝色。

    一大早起床,照规划按部就班地进行流程。婚宴寿礼这类人情往来的场合,绘羽是参加惯了。不需要花太多心思就已拾掇停当,从横滨出发去往东京。

    40分钟后,抵达婚礼场地。

    绿草荣荫间,已有三三两两的宾客聚集在一起,交谈闲聊。伴随乐队清扬的乐曲,窸窸窣窣的谈话声散落在场地各处

    拱形大门前,负责安保的人员尽职尽责。

    “小姐,请出示您的邀请函。”

    绘羽从包中翻出请柬,递给他。

    ——“还有我的请柬,一起吧。”

    身后,同时响起熟悉的清润男声。

    “哥哥!”

    绘羽惊喜地回头,小跑着跑到大哥身边,“我还以为你还有好一会才过来呢。爸爸和玉子姨呢?他们没有和你一起来吗?”

    “爸爸和玉子姨先过来的,我早上在公司有点事,先处理完了才赶过来。”大哥眯着眼笑起来,伸手想摸一摸妹妹的头。

    绘羽眼疾手快地躲开,双手交叉在身前比了一个大大的叉,“No!不可以!”

    “哥哥你不能摸,等会可别把我好不容易吹出来的空气刘海压瘪了。”

    看着妹妹佯装严肃皱起来的脸,像一只柔弱布偶猫硬装凶悍小狮子,哥哥乐得哈哈大笑,伸回手揣进裤兜里,还不忘揶揄她。

    “绘羽真是越来越小气了。”

    沿着草坪小径往前走,踏过溪流上的石拱桥,绘羽这才发现哥哥是独身一人,又好奇问道:“哥哥你怎么一个人来呢?小侄子小侄女呢?还有嫂子,她也不来吗?”

    依据常理,如此齐聚各类世家子弟的重要场合,家族继承人和配偶往往需要一同出席。继承人往继承人堆里钻,夫人往夫人堆里聊。夫妻同心,才能发挥最大的社交价值。

    像哥哥一样成了家却仍独自前来的,倒是极其少见。

    哥哥摇头,慢条斯理向她解释:“你小侄子最近身体才好些,还是得静养。哥哥不来光妹妹来,怕孩子们闹腾,索性都待在家里让你嫂子陪着。”

    许是孩子的身体状况有了极大好转,让做父亲的心里落下一块大石头,谈及此,哥哥一下打开话匣,神采飞扬地向绘羽述说起了近段时间的“求医奇遇”。

    “绘羽,你知道我们求访过的那个英国医生吧?”

    “之前一直没有机会搭上线,我本来也打算放弃这个路径,再去寻访其他专家。但是没想到,前段时间竟然……”

    大哥详尽说明了是如何认识一个中间人,闲谈之下,才发现这个中间人竟然是那名英国医生的远亲。中间人表示和哥哥十分投缘,愿意帮这个忙。哥哥本已不抱希望,道谢之后也没放在心上,谁想到最后竟然成了。

    表面来看,故事过于巧合离奇,说是上帝仁慈的安排也不为过。

    但知道实情的绘羽:完全不敢吱声.jpg

    “哦,原来是这样啊……”绘羽干巴巴地挤出笑声,附和道,“那还真是巧妙的缘分。以后侄子的病情痊愈了,哥哥你一定要厚礼谢过那名中间人呀。”

    ——她都不用想,立刻猜得出这个中间人一定受中原中也指使。毕竟一开始她答应担任中原中也的老师,就是因为中原中也承诺她,能帮她们家和这名英国医生牵线搭桥。

    黑.手.党干部虽然凶狠残忍,在守诺方面,倒也还算诚实守信。

    绘羽满意地想着。

    “走吧,我们去父亲那边。”

    哥哥拉着她,快步穿过人群,来到花架下的一个圆桌旁。

    “爸爸,玉子姨,日安。”

    绘羽向两位长辈问了声好,余光往旁边一瞟,却发现父亲身边还端坐着另一个人。

    等到她向侧面转过身,看清楚那个人的长相时,挂在脸上的笑容即刻僵在了脸上。

    ——不,她现在要收回刚才的想法。

    黑手党.干.部一点也不诚实。他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诈骗犯,骗子,用心险恶的奸徒。

    “好巧,中也君也在这里啊。”

    哥哥显然一点没有察觉出自家妹妹激烈的情绪起伏。他开朗地和中原中也打了一声招呼,然后揽过她的肩,竟然把她往中原中也身边一带。

    “中也君应该还没见过我妹妹吧,正好,今天借这个机会同你介绍一下,”哥哥大剌剌道,“这是我的小妹,绘羽,家里最调皮的一个孩子。”

    “绘羽,这位是中原中也先生,我的朋友。”

    “……绘羽,愣着干什么呢?不和中也君打一声招呼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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