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衍住院了。
云起的小伙子邀着信管部众人捧花一同过来探望。
来鼎盛最初的日子，姜衍就没有言明他与舒然是旧相识，如今受伤住院，也没有告诉他们前因后果。
只说是意外。
舒然抱着一大束向日葵走入病房，全程话都不多。
姜衍打了厚厚的石膏，穿着一身条纹病号服，半靠在病榻上，眼角还携着笑意，跟他们插科打诨。
直到夕阳垂落，大家逐渐退出病房，不再打扰他休息。
“老大，好好养着啊！”
“姜总，早日康复。”
舒然在他们全部走后，折了回来。
姜衍靠在床上，一只手将手机托在眼前，正盯着屏幕愣神。
听到房门由外打开的声音，他斜眼一瞥，手机内，照片里的女孩，提着电脑包，活生生地，再度出现在病床前。
“在看什么？”舒然见他做贼心虚般地将手机一扣，温言问道。
姜衍盯着她的脸看了会，唇角勾起，“自然是......你不会想知道的东西。”
舒然望着他一脸不可描述的坏笑，蓦然想起以前高中的某一个大课间。
她见他躲在书架后，额头贴着桌沿，盯着桌肚内，偷偷潜伏到他身后，打算给他一个忽然袭击。
结果少年惊得一抬头，有线耳机一拉，带出藏在桌内的手机，屏幕上白花花两条交缠的人影。
女孩当时人都傻了。
少年一副不以为意的神情，慢悠悠锁屏，见她钝在背后不走，拎着眉稍，揶揄地问她：“怎么，要资源链接吗？”
女孩转身同班主任举报他又带手机。
病床上，噙笑依如少年的男人问：“怎么回来了，落什么了吗？”
舒然摇头，见床角的被褥被他拱得翻折，将电脑包一放，给他捻了捻被角，“你有和伯父伯母说你在这吗？”
男人一张嘴从来不知忌讳，嗤笑道：“这有什么好说的，又不是要改遗嘱的死讯。”
女孩瞪他一眼。
姜衍噎声。
就知道他不会说，以前生病什么的，他从来不提只言片语。
舒然坐到他床边的沙发上，“那我留下给你守夜。”
“不用，哪有这么娇气，我不用人扶我上厕所，也还剩只手吃饭。”姜衍用的是独立病房，设施齐全，也有家属留夜睡的卧榻，但终归是在医院，不比家里舒坦，女孩明天还要上班，他并不想她留下来。
“你让我待这吧。”女孩沉吟片刻的恳求，显得愧疚而不知所措。
姜衍没再反驳。
舒然垂眸，充满了懊悔，“我不该在那逗留的。”
“这是一场意外，再说你怎么知道那招牌会掉下来，我也没想到这么严重呢，差点残了，好险好险，以后再遇到这种英雄救美的事，我得考虑一下了。”
女孩目光坚定：“你要是残了，我会照顾你一辈子的。”
姜衍双眸落她脸上看了几秒，似笑非笑，一副全世界的女人都得对他别有用心般的戒备表情，“这小算盘打的，哪能让你得逞。”
这家伙！
真是再多的愧疚心都会被他搞糊。
舒然心里骂了句“谁稀罕”，姜衍拿起手机，迎来一个公务电话。女孩没再扰他，安静坐在他身旁，打开了笔记本。
姜衍挂下电话时，舒然抱着电脑，守在他身旁，认真地加班。
男人望着她神情恬淡，对着屏幕，微垂的眼帘又长又密，护着一双至纯至洁的瞳眸，在电脑前泛着淡淡的蓝光。
他拿起手机，状似又在看些什么，摄像头对着她，连拍了好几下。唇角衔起笑纹，满意地低头欣赏了番，薄唇轻启，唤她：“上官。”
女孩抬眼询问。
“我想吃苹果。”
舒然放下电脑，坐到他枕前，给他削了个苹果，男人见水果篮里还有哈密瓜和香蕉，开口想要水果拼盘。
女孩克制地剜了他一眼，任劳任怨。姜衍一壁看着她手上握刀的动作是否足够小心，一壁刷着手机，看到颇为有趣的视频，拉她一同笑。
笑着笑着，男人侧眸看了她一眼，唇角逐渐抿直。
舒然察觉到他细微的情绪变化，将视线从视频中抽回，抬眼看他。
刚才盯着同一个手机，两人距离不知不觉拉近，女孩全然未觉，这会一侧首，正对上男人的薄唇。
只差一点，额角便能贴上，顺着灯光落到漆黑的玻璃窗里，便是两道宠溺的剪影。
姜衍生得好看，每一寸都好看，舒然很久以前就觉得，也从很久以前就很喜欢他微勾时的唇角，看着总是让人心情很好。
眼下，迷人的薄唇，淡淡的唇纹，就这么猝不及防地闯入她的眼眸，女孩一瞬的愣神，眨了下眼睫。
细长眼帘滑过男人的下颚，似一把极小的刷子扫过，一股痒意径直窜入心底。
不禁，喉结一沉。
舒然亦感觉到自己的睫毛挨到了他，倏然后退，保持着平和的气息，关切：“怎么不笑了，哪里不舒服吗？”
姜衍盯着她的脸看了会，“我在想，如果我不是因为你受伤，你还会来照顾我吗？”
舒然想了想，“如果那下面的不是我，那应该会有别人照顾你？”
真是好逻辑。
姜衍忿忿：“如果就是我单独遇到意外呢？你会来照顾我吗？”
会吗？
若换作以前，这种问题，他需要问吗？
可现在已经不是以前了。
舒然短促的沉默了会，没想出这个问题的答案。
没有一定会，但，好像也没有一定不会。
她不得不承认，不论何时何况，只要听到姜衍受伤，她的心里都会泛起涟漪。
因为她受伤，只是让她感觉自己来这，更理所当然而已。
男人见她不说话，咬了咬牙，伸出幸存的左手，轻点了点她的额头。
“所以从现在开始，我要表现得不开心一些，这样你就会永远记得，有个全世界女人爱慕的男人，差点就因为你废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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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虽这么说，可第二天，姜衍就出院了。
舒然打电话询问，男人说不喜欢在医院待着，回家养了，家里仆人多，比她好使唤。
他一副嫌弃她照顾不周的模样，舒然也不敢上门烦他，就这么隔着屏幕每天关切他的情况。
过了一阵子，姜衍直言埋汰：【感觉像养了个健康管理的AI，天天上午按时按点来问我的健康状态。】
舒然斟酌着在聊天框回：【那，我以后每天换着时间段问？】
想了想，补充一句，【主要怕影响你休息，感觉上午你肯定会回复。】
姜衍：【不会】
舒然：【不会什么？】
姜衍似是非常不服，骂骂咧咧般：【你的消息，我什么时候没回过？】
舒然盯着他说的这句话愣怔了会，翻至查找聊天记录的界面，把最初她刚加他那会的消息截屏，发给了他。
姜衍：【......】
姜衍：【上官小姐，你有没有发现一个问题？】
舒然：【什么？】
姜衍：【你、对、我、特、别、小、气】
舒然正想着反驳的话，男人好似隔着屏幕就感觉到了她即将为自己正言，提前发来一句：【别狡辩，我手疼】
舒然只好：【好好做康复治疗。】
时近腊月，长洲市仍不吝啬于腾起冬日的暖阳。
舒然将手机放下，背倚着窗口斜照而入的余晖，坐在工位上，仔细想了想他口中的小气二字。
她小气吗？
对于他，有吧。
但凡换个人，她都不会这样。唯独对他，她向来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可过了七年，她不该计较吗。
她没有资格小气吗。
便是如此矛盾。
矛盾于她觉得这不是她，却又觉得，她没有错。
这时，吴笙瑶刚好发来信息：【然然，你之前不是说带了辣椒酱给我吗，为什么我找不到了？】
舒然惊讶：【不在包里吗，放一起了。】
瑶瑶：【没有。】
瑶瑶：【有谁动过吗？】
舒然想了想：【姜衍下飞机的时候帮我提了一段路，我答应过给他一罐，但应该还有两罐。】
瑶瑶：【是不是他拿了？】
舒然：【不会吧。】
瑶瑶：【我去问问。】
过了会，吴笙瑶发来了“与聂小倩的聊天记录”。
吴笙瑶：【你是不是拿了我的辣椒酱？】
姜衍：【本来就是我的。】
瑶瑶：【？？？】
舒然无语了会，戳进与姜衍的聊天框：【我说了一罐是你的，两罐是瑶瑶的。】
姜衍：【啊……我不小心拿错了。】
不过两秒，吴笙瑶再转发“与聂小倩的聊天记录”。
姜衍：【你咋还告金主爸爸的状?你这监制是不是不想干了?】
瑶瑶：【然然，他威胁我。】
舒然：【……】
舒然同姜衍讲道理：【这么大个人了，怎还抢人东西?】
姜衍:【我没抢。】
姜衍:【我只是简单的争宠。】
姜衍:【你一开始没有不公平，这事也不会发生。毕竟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
舒然:【……压迫你啥了，不就几罐辣椒酱吗？喜欢以后再给不行?】
吴笙瑶发来聊天记录。
姜衍转发了舒然的话给她。
姜衍自己还补了句：【不就几罐辣椒酱吗？喜欢以后再给不行?+1】
姜衍：【瑶姐，你看看上官的格局，多学学吧你。】
舒然：“……”
舒然：【瑶瑶，我再给你重寄吧，别和他一般见识了。】
瑶瑶：【……我这辈子没见过这么厚颜无耻的人!】
舒然：【你现在见到了。】
瑶瑶：【你以前是怎么和他好上的?这你也能忍?】
舒然：【这个问题我也纳闷过。】
瑶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