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然自然是躲了开来，但也说了实话，“只是想了想，觉得好像不管穿哪儿，都改变不了什么。”
人是无法改变死亡的。
不论是父母爱情的离逝，还是外公的离逝。
舒然除了接受，并无选择。
男人望着她的芙蕖小脸，沉吟片刻，哄小孩似的，指尖一转，轻拍了拍她的头。
舒然愣了愣，难得，不见外的，送了他一记眼刀子。
吴笙瑶吹干了头发，从房内出来寻舒然。远远看见周晓，站在了休息室大厅入口处发呆。
“怎么了，周老师？”
周晓看的入神，似被这突如其来的询问吓了一下，“......是吴编啊。”
迎上吴笙瑶疑惑的视线，周晓的眼神略有躲闪，露出一点礼貌的笑意，解释：“晚上没忍住贪了嘴，吃的多了些，就出来走走消食。明天上午还有戏，我先回去休息了。”
吴笙瑶颔首示意，再朝休息室走近两步，才发现沙发上两道熟悉的丽影。
吴笙瑶停顿两秒，视线落在舒然身旁，那道修长倨傲的人影上。
忽然明白了周晓眼底的失落，从何而来。
这部电影的所有角色，基本是李导根据剧本人物选定的。只不过，定下周晓那日，姜衍正好出现在了试镜现场。
听闻，是他看完她试演的样子后，同李导推荐了她。
当时周晓正面临事业的低谷期，前来试镜的许多演员都比她腕大，姜衍的推荐，无疑是雪中送炭。
以编剧的角度，吴笙瑶认为周晓的外型，确实与女主极为贴合，演技也很到位。
若是她有定角的话语权，她也会推荐周晓。
所以姜衍，大概也是出于投资方的角度，看中她的努力。
吴笙瑶盯着姜衍颀长的背影看了会，在她构造的剧本世界里，如果有一个男性角色，拥有这样一道背影。
只需寥寥几笔，只一个轮廓，便知道他回过头来，会是怎样的魅惑迷人。
喜欢上这样一个男人实在是太容易了。
今日饭桌上周晓难得的主动，吴笙瑶也是看在眼里的。
可惜，妾有意，郎无情。如今，更是插上了致命的一刀。
他并非不近女色。亲近，只是对专属的人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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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然被吴笙瑶叫回去洗澡。
男人闻声回头，吴笙瑶正好也看向了他，两人视线在空中交汇。
舒然温言应声离去，姜衍从沙发上起来，站在了落地窗前。
窗外银絮乱飞，牵牵绊绊。
吴笙瑶走上前，抱臂站在他旁边沉默了会，开门见山：“都这么久了，你不是回来续旧的吧？来要人的？”
玻璃窗里，男人的眼睫微微动了下。
姜衍沉吟片刻，“不愧是编剧，想象力够强。”
吴笙瑶冷哼了声，“你不想说，当我没问，也别指望我以后告诉你还有谁在追她。”
姜衍沉吟片刻，“.....不愧是编剧，洞察人心。”
吴笙瑶呵呵：“不敢当。”
“不敢当？”姜衍耸了耸肩，“好吧，连你都看出来了，怎么有个傻瓜就是以为我吃饱撑的，非得回来跟她做朋友？”
吴笙瑶一字一字：“你本来就是她最好的朋友。”
姜衍：“......”
吴笙瑶望着他默然盯着窗外的模样，玻璃窗内映出的模糊身影，颀长而落寞。
她不禁在心里叹了口气。
不得不承认，时隔多年，他还是那个一不说话，甚惹人怜的聂小倩。
吴笙瑶：“这么想要，干嘛不直接告诉她？”
姜衍一副难以置信的神情，直勾勾朝她瞪了过来，“你在说什么鬼话，我现在一点把握都没有，万一被拒绝了怎么办！”
吴笙瑶翻了个白眼：“这么怕啊，那就拿出耐心来等她反应。省的逼紧了，她只会因为未知，选择退缩。”
姜衍：“我知道。”
吴笙瑶：“那你抱怨什么？”
姜衍：“抱怨一下都不行？”
姜衍：“你闺蜜真的好难追。”
吴笙瑶冷笑：“不也是你闺蜜吗?”
姜衍：“是针对我一个人这样吗？我总看见她对别人笑，一对上我，嘴角就抿直了。”
吴笙瑶呵呵：“谁让人家把你当朋友，你却......畜、牲！”
姜衍竟无力反驳。
吴笙瑶：“要我帮你试探一下吗？”
姜衍：“算了，万一她不和你说实话，矢口否认喜欢我怎么办。要试探，也要等她对我神魂颠倒的时候，再来。”
吴笙瑶：“......”
吴笙瑶：“呵呵。”
你就梦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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碍于姜衍太不爱说人话，吴笙瑶生出唯一一点同情他的心思，消失殆尽。
第二天，甚至毫不客气地，戳了一把他的小心窝子泄愤。
雪下了一整晚。
屋外，一片苍茫之色。外景拍摄临时取消，今天刚好拍舞台剧的部分。
由于昨日倪晨在舞台幕后的眼神过于到位，李导灵光乍现，决定再给他加一个分镜头渲染氛围，希望吴笙瑶临时写出一个短暂的小插曲。
吴笙瑶坐在搭建的小矮桌前思索了片刻，落下笔头。
盯着新写的剧本台词看了会，最后一句，斟酌半晌，写了三四种，都给划掉，没能敲定下来。
“瑶瑶没有灵感？”舒然见她发愁，递去热咖啡，温言询问。
“也不是。只是一时之间，没想出最好的表达。”吴笙瑶捏着笔杆，抵住下颚，思忖。
舒然安静待在一旁，没再打扰她。
吴笙瑶还是没想出来，叹了口气，看向旁边坐姿端雅乖巧的舒然，正准备与她说话，发现她专注地看向了地面。
今天的戏，有猫儿的镜头，工作人员带来了一只橘猫，眼睛又大又圆。
现下还没轮到入镜，在剧场里溜溜达达，正好伏到了她俩的凳脚边伸懒腰。
舒然非常喜欢猫，在某站关注了无数养猫的UP主，一有闲时，就会看它们的动态。
眼下出现只活生生的猫儿，女孩当下眼睛就挪不开了。
可惜这只橘猫是个高傲的主，舒然小心翼翼探手想摸一下，它瞥了一眼，扭头便跑了。
女孩满眼的失望，正好落在了不远处的姜衍眼里。
姜衍藏匿的关注目光，恰好被吴笙瑶发现。
吴笙瑶灵光一闪，挥手，麻烦金主爸爸过了来，指着剧本上的台词，“老同学，帮个忙，把这几句话念一念。”
姜衍挑起一边眉稍，“为何？”
吴笙瑶如实相告：“你的声音比较欠揍一些，刚好符合我的人设。”
姜衍短促地睨了她一眼，瞧了眼旁边的舒然，似碍于女孩在这的份上，原谅了吴笙瑶的冒犯。
他屈尊降贵地点头，垂眸，乜了眼剧本上的台词。
吴笙瑶拉起舒然的手，“然然，你念一下开头，给咱们的金主爸爸起个兴。”
舒然顿了顿，赧然，“我不专业，可能带不了好头。”
吴笙瑶摆手笑，“又不是要你演，只是念念，帮我找找灵感。”
舒然点了点头，仔细看向本上潦草而不失风骨的字迹。
画面，设定在了台后。
女主上台前，男二赶来给她送掉落的发饰，片刻的时间，她与男二进行了短暂的对话。
倪晨便是在等这场戏。
见吴笙瑶拉到姜衍研究剧本，他悄然坐在了不远处，保持着不被发现的洞察目光，觑着此时此刻的姜总。
舒然启齿认真，“可我以前从来没有演过舞台剧，我只是为了他，才来面试的。”
舒然：“你真的觉得，我练的足够好吗？”
舒然：“我还是有些，不太敢。”
姜衍眉稍一扬，照着念稿，轻启齿缝，懒怠而散漫，“为什么不敢？”
“为什么担心自己不够好？”
“你是怕他不喜欢你吗，还是怕他不会一直喜欢你？”
姜衍一开口，唇角总会勾着一缕似有若无的闲闲笑容。
好像什么事他都不放在心上。
直到视线触及最后一行，那翘起的唇角几不可闻地顿了一下。
不知想起了什么，男人漂亮的眼波里，黯然失了会色，一些复杂的情绪杂糅其中。
仍是漫不经心的语气。
“你以为一直喜欢你很难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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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笙瑶怔了神。
最后一行，本上写的是挚友男二听见女主怯懦而不自信的话语，对她进行了鼓励。
她是没想好该怎么表达，三四种表达后面都加了个问号，可也没要姜衍，搁这自由发挥。
“你这算是鼓励吗？”吴笙瑶轻敲了敲剧本里强调的“鼓励”二字，蹙眉看向姜衍。
姜衍没心没肺地笑了笑，咨询般看向舒然，“不算吗？”
舒然认真代入剧情地想了想，看向吴笙瑶：“算吧？”
吴笙瑶：“......”
活该你俩能当好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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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前，男女主的对手戏结束。
李导见吴笙瑶把剧本撸了出来，乘胜追击，立即切换成了拍摄倪晨在舞台旁，女主上台演出前，与她对话的戏份。
倪晨走上台，有些轻微的紧张。
灯光摄影正在准备，吴笙瑶明显看出了他的颤意，走前几步，与他比了个ok的手势，以唇语同他说“加油”。
望见吴笙瑶在台下朝着他微笑，倪晨心定了些许，嘴角微微松懈。
拍摄有条不紊地进行。
舒然站在一边观赏，身边的场控实习生，却露出了一丝焦灼的神色。
“怎么了？”舒然见他青涩的面容隐隐发白，原地急得跺脚，好心上前关切。
“猫不见了！”那实习生低头四处搜寻，“马上就要上镜了！完了，待会导演非得骂死我！”
“别急，再找找。”舒然听她有了哭腔，宽慰地陪她一同找了起来。
实习生克制着慌乱，朝着四周角落里翻去。
犹记得刚才猫儿从凳脚下离开时，走向了舞台外侧右方的道具筐方向，舒然仔细朝那边寻了过去。
翻翻找找许久。
终于在一群杂乱的废弃道具里，找到了一团橘黄。
那猫儿进去就不知道怎么出来了，眼见来了人，冲她嗷喵叫了一声。
舒然弯了眸，露出深深的酒窝，弯腰，将它抱了出来。
转眸，却见吴笙瑶朝向她的目光变得惊恐，凝滞了手上的动作，表情惊慌失措起来。
“小心！”
舒然愣了愣，抬眼，舞台边角装饰的旧招牌，经过一晚的暴雪肆虐，雪上加霜，从天而降。
直直地，朝她砸下。
刚来的那天，舒然就担心过这摇摇欲坠的招牌，不安全。
不明白，自己怎么这么乌鸦嘴。
说来就来。
也不明白，姜衍为何会像电视剧的男主一样，有了突如其来的闪现。
她护着猫儿，他护着她。
坠地的眩晕，令她看不清他的神情，只闻到空气中，弥漫出鲜血的味道。
以及，骨头断裂的声音。
霎那间，女孩的眼角，酸胀起来。
一切都发生的太快，吴笙瑶望着眼前的画面愣了好一神，慌乱冲上前。
脑海里，再度回想起了男人说的那句话。
“你以为一直喜欢你很难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