忧愁难掩

    “尊上可曾听说过‘月蚀’?”

    昨夜,月朗星稀,陆枉忽然说出的这个词令她微微一震。

    月蚀,旧人也称月食。月蚀之夜,三界紊乱,魔域将被撕开一道小小的口子,这个窄小的破口能迫使魔域打开裂缝,这是目前唯一能够进入魔域的通道,也是魔修以外的其他修仙者唯一能够进入魔域的方式。

    自上次仙魔大战魔尊陨落,魔域再度成为无主之地,没有了统治者的魔修们都夹着尾巴做人,魔域的大门紧紧封闭着,许多漂泊在外的魔修都等着这一天,这个机会的到来,到那时,将会是魔修重聚势力的开始。

    但……

    “这个法子鲜少人知道,你是如何得知?”

    苍凛又起了杀心。

    陆枉此人,从第一次见面开始,便处处透着一股违和感。

    早知她非慕青禾,却不向神殿邀功,反而将秘闻具都告知她,而在一开始也表现出了对她不同寻常的熟稔,似乎是……就像是以前曾与她有过交情一般。

    “陆枉……我们以前见过吗?”

    她问的很含糊,但他们都知道她口中所说的“以前”意有所指。身为神女的慕青禾定然是与第四护法陆枉有过交情的,但上辈子还是魔尊的苍凛,在她的印象中,并没有出现陆枉的影子。

    若是曾见过如此特别的人,是很难忘掉的,苍凛想不起来在哪见过他。

    “尊上不认识在下,但在下却对尊上了如指掌……呵呵,我若这么说,尊上定是不会再相信我了罢……”

    他像一个人自言自语似的,不在乎旁人的目光,自顾自地唱着独角戏。

    “事实上,在仙魔大战之前,我与尊上有过几面之缘,但尊上似乎并不记得在下。”

    苍凛有些迷惑,但转念想,自己上辈子得罪过的人太多了传到修真界的名声全是添油加醋的传闻,要多臭有多臭,或许陆枉是在那段时期见过她。

    “放宽心,尊上,虽然那时我们过的并不是很愉快,但时眉并未记在心上。”

    简而言之,便是告诉她,他陆时眉并没有与她站在对立面。

    苍凛信与不信也毫无意义,毕竟如今掌握了主动权的是陆枉,而她对于慕青禾以及崇明神殿那浅薄的认知让她吃了哑巴亏,即便陆枉有意瞒她,她也丝毫察觉不出。

    虽然对这种状态极为不爽,但苍凛也不是只知道无能狂怒的人。她将目光收回,颇有些放了软,“告诉我这些……对你没好处,你到底想做什么?”

    闻言,陆枉低着头咳嗽了几声,那帕子上的金绣晃得她眼睛疼。苍凛只好先倒了茶水,递到他嘴边。

    “多谢。”他将茶水一饮而尽,脸上还带着些许意犹未尽的意味,“能让曾经的魔域之皇屈尊降贵为时眉添茶,真是叫时眉好生惶恐。”

    苍凛当即起了一身恶寒。

    这男人随口说的话只能信三分,他最是知道怎么恶心人的。

    此子虽表面一副病入膏肓时日无多的模样,虽走两步走三步还有烟瘾的模样,但心思却不少,观其言谈之中,尽是试探揣摩,而当问及自己的隐秘,又避而不谈,糊弄着糊弄着对方就忘了先前问的话。

    “尊上为何这样看时眉。”陆枉将茶盏置下,一双勾人的眸子一动不动地看着她,“可是爱上在下了?”

    苍凛差点没把晚饭yue出来,她赶紧叫他打住,好好的氛围,全被他给破坏了,她连问的心情都没了。

    “尊上,恕在下现在不能与您全然坦白,但时眉想让您清楚一件事,那就是——我会一直站在您这边。”

    狗屁男人说的话一点也不能信。

    现代有句话苍凛觉得说的很有道理,若信男人说爱你,不必看八字,必离婚三次。

    “尊上不信便罢了……但,有一个人,尊上若是遇上了,定要避开。”

    躲?苍凛的人生辞典里还没有“怕”这个字,但见陆枉难得的严肃,还是忍不住认真了些。

    “尊上知道五护法是怎么死的么?”陆枉神情肃穆,不知想到了什么,他的眸中染上了一点星火,但苍凛看不清那是愤怒抑或悲伤,“目莲,这个人,请尊上一定要离远些。”

    “殿下,殿下……”

    苍凛回了回神,看向一旁的昼伏生。

    “殿下一直心不在焉,可是昨夜……”

    给昼伏生安排的院子紧挨着苍凛,但昨夜他却听不见来自殿下院内的任何动静,直到后半夜殿下从外面回来,昼伏生才知她一夜未归。

    身为神女的首席护法,却不知神女的行踪,这是十分失职的。

    “无事。”苍凛懒懒地打了个哈欠,一副没睡醒的模样。

    与陆枉彻夜交谈,她回院内已不知今夕是何年,明明在无比舒适的大床上,她却毫无睡意。从陆枉口中抛出的信息量实在巨大,令她头疼不已,不仅没让她理清思路,反而愈发混乱起来。

    今日还要赶路,他们此行是为了去魔域,不是来享福的,纵使暗泉山庄再令人眷恋,也不能忘记了身上的负担。陆枉的消息若可靠,想必目莲已经在追查他们的路上了,汴京不是一个适合躲藏的地方,尤其是她现在毫无反抗之力,光凭昼伏生一人也不知能撑多久。

    似乎想到了什么,她犹豫了片刻,道:“你知道……第五个护法是怎么死的吗?”

    昨夜说到目莲时,似乎听陆枉特别地提起了这个名字。

    昼伏生没有立刻接话,他停下了脚步,回头盯着她看。逆着光她并不是很看得清他脸上的表情,只能感觉到他身上的气息忽然变得微弱。

    她正不解,却听他道:“是陆枉告诉殿下的?”

    “殿下忘了,是好事,没必要记起来。”顿了顿,他又道:“这并不是什么愉快的回忆。”

    又是这样,又是这样!

    这几个人,一个个都说着为她好,却一个个的都不肯将实情告诉她,真是受够了,她看起来有那么好糊弄吗。

    苍凛生闷气,昼伏生也不懂缓和气氛,两人就这样僵持着,谁也不肯开口。

    而苍凛不知道的是,在离他们只有一座城距离的沧州,他们曾经光顾过的食肆,却是一片狼籍。

    店小二惊恐地瘫坐在地,看着向他一步一步走来的男人。

    “大人,大人饶命,大人饶命啊!”

    他连连磕头,却没有让男人有丝毫的怜悯。

    剑光落下,店小二甚至没来得及看清拿柄剑的剑身,便已头身分离,翻白的眼睛失去了生息,头颅落地。

    “东西呢?”

    “回目莲大人,钗子已找着了。“

    目莲接过下属捧上的物件,拿在手里仔仔细细地摩挲着。

    那是一支通体莹白的玉钗,上好的花色和纯粹的瓷白,用手覆在其上还能感受到淡淡的一缕气息——那是南宫瑾留下的一道神识。

    这白玉钗是掌门送给他宠爱的女孩的生辰礼,谁能想到光风霁月的掌门竟会使这般下三滥的手段监视神女的一举一动。每日佩戴着如此贵重之物,少女定将它擦了一遍又一遍,上面干净得不见一丁点灰尘,可见其主人对它的珍视,若她知晓这支于她而言有着特殊寓意的白玉钗竟是如今污秽之物,也不知那标榜嫉恶如仇光明磊落的慕青禾会作何感想。

    想到她有可能会出现的崩溃和难以置信,目莲忍不住颤栗。

    “你们说,她是不是已经知道了?”

    黑衣下属们面面相觑,不发一言,他们知道回答稍有不慎便会被裁决。

    好在目莲也没为难,他只是轻轻地抚摸着玉钗,无比认真,无比专注,像对待着一位求而不得的心上人。

    片刻后,玉钗被一团青火点燃,熊熊燃烧的火焰上方,显现出一副画面。

    直白地说,是苍凛与昼伏生在店内交谈的情景。

    画面中,闷葫芦一样的男人,谄媚讨好的店小二,义愤填膺的群众以及……生机勃勃的女孩。

    他盯着画面上穿着明黄春衫,眉眼灵动的女孩看了很久很久,直到火焰将影像都吞噬殆尽也没有收回视线。

    “目、目莲大人。”黑衣下属们试探着开口,“殿下说要往汴京,我们……要去京城找吗?”

    “为什么要去京城?”

    目莲闭上了眼睛,似乎在回味画面中那女孩的一颦一笑,他深深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直到将她那最动人的眉眼刻在脑海里,才缓缓睁开眼。

    “没看出来殿下想去魔域吗。”

    “那、那属下……”

    “就在这等。”

    目莲勾起嘴角,右手随意掐了个诀,青火从地下升腾而起,吞没了整个食肆,连同店小二未寒的尸首一同化为灰烬。

    “月蚀之夜生裂痕,魔域的裂缝就会打开,我们就在这等。”他舔了舔干涩的嘴角,似乎在等待一道即将到来的大餐,“守株待兔。”

    “月蚀?”

    “是啊。”苍凛淡淡道,“月蚀就在这几天了。”

    “这就是殿下要回沧州的缘故么。”

    昼伏生拦在她面前,眸子里尽是不容回绝的抗拒。

    “沧州是最能够近距离看月蚀的地方。”

    也是魔域的裂缝最有可能存在的地方。

    后一句苍凛没有说,但昼伏生心下了然。他当然知道殿下等待那一夜不是为了看什么风景,这种话用来搪塞他也无用,魔域的通道早已关闭,若要进去,等待月蚀之夜强行撕开的裂缝是最可靠的,但——也是最危险的。

    “魔修……那个时候,几乎全天下的魔修……”

    “我知道。”苍凛打断了他的说教,“不仅是魔修,还有许多乱七八糟的人也想去魔域,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殿下既然知道,那又为何……”

    苍凛没有回答他,只是用凶狠的眼神瞪他,但那没有一点威慑力,就像失去了爪牙的小猫一样,只会让人怜惜。

    但苍凛不需要这种怜惜,她回到魔域是为了找回自己的本命剑,虽然不能一下子恢复到曾经的鼎盛时期的修为,但也能让她不再那么弱鸡。但这话跟神殿这群家伙们说是没有用的,他们只会让她躲在他们不知何时就会消失的保护欲中,让她被动地当一只家养的猫咪。

    这不是她想要的,她更不需要仇人的怜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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