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五

    温欣说要吃回本,但回到席上却没吃多少,因为张俭坐在她对面,总时不时看她一眼,弄得她心猿意马,根本没心思吃。

    张俭在车里说的话,意思其实相当明白,温欣意识到他那些话真正的含义,是他在表明他做好了万全的准备时,她的心越发躁动起来,想快点知道张俭准备了什么,以及有多少诚意。

    当初留下字条离开北京,对温欣来说,是带着赌的成分的。

    她决绝地离开北京,却并没有决绝地离开张俭,她一直心系着他,好在张俭也是,这是她敢赌的底气。

    她相信,只要张俭足够坚定地要选择她,他就会想办法平衡好事业和爱情。

    温欣正胡思乱想着,余光瞥见林至带着新娘过来这一桌敬酒。

    林至拍拍张俭的肩膀,乐哈哈地笑起来,“不容易啊张总,跨越两千多公里来参加我的喜宴,这份情我记下了,感谢感谢。”

    “哪里的话,”张俭有点心虚,他主要是为温欣而来,参加婚礼其实是顺便的事,他端起一杯茶说,“我等下还得开车,以茶代酒,祝你们百年好合。”

    氛围很好,没有人硬劝酒,嘻嘻哈哈地就过去了。

    典礼结束,温欣把自己的车钥匙给了何菊欢,“你开我车回去,我跟张俭去个地方。”

    何菊欢狎昵地挤眉弄眼,眼神在说你俩有戏,“去哪啊?”

    “我也不知道。”

    “看样子喜事近了哦。”

    温欣笑笑,没说什么,跟张俭去他车上。

    张俭带温欣到新城区,进入一个在本地颇有名望的小区,当地人默认住这里的都是有钱人。这小区早几年开发的,里面的房子早就卖光了。

    “你有朋友住这里吗?”温欣只想到这个可能。

    “没有。”张俭把车拐入车库,温欣狐疑地看着他,他慢条斯理地把车熄火,笑吟吟地看过来,“走,上楼去看看。”

    “你在这里租了房?”温欣心想他总不可能是在这里买了房吧,却又一边在期待着什么。

    “买的。”张俭挑眉轻笑,“走吧,下车。”

    温欣的心跳忽然变重。

    张俭下车,温欣紧跟其后,跟他搭上电梯。

    进门张俭从鞋柜里拿一双女式拖鞋给温欣,正好是她的码数,温欣的心痒了痒,真的像何菊欢说的,他是有备而来的呢。

    一套大平层,简约的装修风格,干净明亮。

    温欣没住过这么大空间的房子,一进来就觉得眼前豁然一亮,忍不住四处打量,看到客厅有个猫架,她迟疑一下,“张俭,你养了猫啊?”

    张俭还没说什么,一猫漂亮的布偶猫从屋里跑出来,温欣看见它时,真的百感交集,立马蹲下,不太确定地喊它:“渐渐?”

    猫看见温欣,顿住猫步犹豫了一下,辨认出温欣后它冲进了主人的怀里,一个劲地舔她。

    “真的是渐渐!”温欣眼眶红了,抱着猫贴脸,“张俭,真的渐渐吗?”

    “我答应过你会找它回来的。”张俭摸摸温欣的脸蛋,抬抬下巴,半开玩笑问她,“够不够有诚意?”

    温欣想起离开北京时,张俭打电话质问她的时候,她说张俭的诚意不够。

    帮她找回了猫,还来南都买了房,连车的牌照都是本地的,这诚意相当足够了。温欣很难再说违心的话,抱着猫笑嘻嘻地看着张俭道谢:“谢谢Nick。”

    她想起那天打电话过去,有个女声喊他英文,这时也故意喊他英文名。她和张俭都有英文名,但以前很少喊对方英文名,只有在某些特定的情况下才会偶然喊那么几次。

    “拿什么谢呢,Grace?”张俭有来有回,刻意喊她英文名,手指捻下温欣衣服上猫毛。

    “什么都可以。”温欣忽然天真得像个孩子,好像她真的什么都给得起一样。

    “那我得好好想想。”张俭拍拍渐渐的头,“先放下渐渐吧,蹭你一身毛。”

    温欣低头看自己衣服,红裙子上粘了不少白毛,她弯腰放下渐渐,拍拍它的背,“自己玩去,”低头清理身上的毛一边问张俭,“渐渐是不是正在换毛期呀?”

    “嗯,它最近掉毛厉害。”张俭找来一卷透明胶带,撕开一节,用来吸附温欣镜子上的猫毛,“用这个处理才干净。”他很熟练,显然是经常被渐渐弄一身毛的。

    温欣就那么站在他面前,看他认真帮她处理,到她胸口时,张俭顿了顿,眼睛盯着她胸口的那片柔软雪肤,却是一副君子做派,“我来还是你自己来?”

    温欣低头看一眼,虽然是A罩杯,但穿低胸再挤一挤,看起来还是相当可观的,特别性感。她忽然脸红,抢过胶带,转开身,“我自己来。”

    真奇怪,明明是那么多年情侣,睡了不了多少次,只是分开一段时间,就又会在关于性的问题上感到害羞。像双方重新认识一遍,从头开始。

    温欣处理干净,一转身张俭不见了,她一间间卧室找过去,看到他脱掉衬衫,裸露着,宽肩细腰,背部肌理线条张力满满,她忽然忘记自己找他要说什么事了。

    张俭套上T恤看过来,见温欣愣在那不动,他要笑不笑地打趣一句:“我要换裤子了,你要看?”

    温欣心里一乐,笑着转身走开。

    她没走远,背靠着门外的墙,抑制不住提起嘴角,暗自欢喜了好半天,看渐渐凑到脚边,她蹲下逗它玩,才想起刚才想问张俭的问题:“张俭,你是怎么找到渐渐的?”

    这个说起来可就话长了。

    是温欣离开北京的那天开始,张俭就开始找渐渐的。他利用自己的技术,忙开公司之余,花大量时间查看了许多街道的监控,查了好几天,看得眼睛都要瞎了。

    终于在他觉得这是大海捞针,打算放弃的时候,他看到了渐渐的身影。他找到那家收养了渐渐的商店,跟店主一番交涉,给了一笔感谢费,领回了渐渐。

    那时候渐渐跟张俭不熟,领回去之后它对张俭敌意很大,张俭给它喂食时,它甚至抓伤了他,张俭花了好些耐心和时间,渐渐才慢慢愿意跟他和平相处。

    从北京到南都,张俭担心托运过程渐渐会出问题,于是他叫了辆快车,连人带猫跨越两千多公里路一起来到南都。

    找猫过程中的艰辛曲折,他一掠而过,淡淡地回一句:“查监控找到的。”换好休闲装走出来,看温欣蹲地上逗猫,他伸出一只手在温欣面前,“别蹲太久,对腰不好。”

    温欣把手放到他手上,借力站起来,人靠着墙站,张俭的找猫和为她的猫做渐渐家园都让她无比感动,她眼睛直勾勾地看张俭,却带点儿勾引意味。

    “怎么了?”张俭不解风情地问,他故意的。

    妈的!

    不矜持了。

    温欣二话不说,双手揪住张俭的衣领,想把他拉下来索吻,谁知道张俭居然不从,他一脸严肃,单手顶住温欣的月头,压制住,略带不爽地说:“干嘛?又想跟我玩莫斯科和北京的那一套吗?”

    温欣想起自己那做法似乎真的有点渣,顿时无语。

    “不清不楚地睡完,就拍拍屁股走人,拿我当什么了?”这次必须得要清清楚楚,免得她答应了的事又不认账。

    温欣眼神可怜兮兮的,无辜地眨眨眼,不说话。

    “别装可怜,”张俭拿捏住温欣,恶作剧地捏捏她的脸,心情忽然变好了,提起嘴角笑笑,“带你去个地方。”

    温欣松开揪张俭衣领的手,踮着的脚也终于落下来,“去哪里?”

    “去探望长辈。”

    “谁的长辈?”

    “我们的长辈。”

    “那是谁?”

    “奶奶。”

    张俭带温欣回到旧城区。

    经过他们高中就读的学校,温欣盯着学校的围墙一路看过去,校园里的青春往事猛不丁跳出来,她兴之所至,扭头看张俭问:“张俭,我想进学校里面看看。”

    张俭开车围学校兜一圈,回到校门口,下车。

    正值暑期,学校大门紧锁,他们被拦在校门口,保安室里没人,校园里一片宁静。

    “看样子进不去了。”温欣有点遗憾。

    张俭张望几眼围墙,以前有同学翻过围墙的地方,现在看起来是重升级了,难以翻越,“那下次再来,反正以后有的是时间。”

    以后有的是时间。

    这句话像某种约定或承诺。

    温欣轻快地点点头,跟张俭回到车里。

    为了弥补温欣无法进学校故地重游的小遗憾,张俭带她去了江边,车在江边路停下,两人下车,到江边树荫下的步道走走。

    阳光充足,江水平静,江面打着赤红碎光,这个时候陆续有人带着孩子出来遛弯,一路上碰到不少人。

    “来南都读高中的那段时间,我每天早上都会来这里跑步。”张俭忽然回忆杀,牵着温欣的手,边走边说,“那段日子,其实我过得不快乐,唯一开心的事,就是遇见了你。”

    他们的高中是全封闭式学校,但张俭比较特殊,他是走读生。以前温欣问过张俭一些关于他为什么会来南都的事,但张俭很明显不愿意提,直到此刻,仍然没有答案。

    “那你现在能告诉我,当年你为什么会来南都了吗?”温欣实在太想知道。

    一切得从他父母说起。

    张俭组织了下语言,尽量简短地陈述过去。

    张俭的父亲是军人,生长于北京的母亲嫁到南都,在北京家里人看来,无论怎么看都是下嫁,后来张俭出生,跟母亲姓。

    张俭的母亲其实不是一个适合做妈妈的人,也不是个适合当军嫂的人。张俭一岁多的时候,他母亲就因为受不了丧偶式的婚姻而提出离婚,并把张俭带到北京娘家。

    但他父母的关系其实不错,虽然离了婚,后面也一直友好相处,而张俭对父亲这个角色也并不陌生,他甚至爱他父亲多过爱他的母亲。

    他三岁的时候,他母亲把他交给外公外婆照顾,自己跑到了美国,后来嫁了个美国人,拿了绿卡,很少回来。他见父亲的次数比见母亲要多,相处似乎也更融洽,他喜欢他父亲身上军人的品质,也传承了他父亲的担当。

    张俭会来南都是因为他父亲得了重病,时日无多了,张俭想在他最后的时光里多陪陪他。后来张俭突然离开南都,是因为他父亲去世了,他觉得自己没有再留在这里的理由。

    张俭虽然自小父母离异,但他从小是在爱里长大的,所以他懂得爱人,也懂得心疼人。

    温欣静静听张俭讲完,仰头久久看他。

    太阳还没下山,月亮已经悄悄出现,温欣看身体轮廓披着金光的张俭,又看他身后那细瘦的月牙,她站在他的阴影里纳凉,笑了。

    她爱的人,可以是月亮,也可以是太阳。

    她的等待没有白费,是值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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