箭羽破空声响起，一支利箭如穿云般袭来，穿破马车，锵的一声擦过发顶在了马车板上。

    百里扶将姜泠压在身下，第二支箭同样锵的一声定在了车板上……

    “保护公子！”

    “保护公子！”

    马车外兵器交接，片刻的混乱后司马卫和护卫们将马车团团包围，林子里密密麻麻射出的箭根根断在地面。

    司马慎面色凝重，他掀开车帘，见车内姜泠无事，正要松一口气，马旁边的护卫突然发难一箭戳在了马屁股上。

    骏马发出痛苦的嘶鸣声，马蹄一下扬起，发疯似的拉着马车向前冲。司马慎迅速翻身上马车，用力拉缰绳，但马跟疯了一样止不住。

    他迅速提剑砍在相连的绳索上，马车摇摇晃晃，他喊了一声，“坐好！”

    随后一剑砍断，马车“轰”的一声向前倾倒。百里扶抱着姜泠滚出，折断的尖锐木条“噗嗤”一声戳进了他的肩膀，他闷哼一声，额角冷汗直流，他将怀中人拉起来，声音微颤，“没事吧？”

    姜泠眩晕地站起来，刚要说没事，就见百里扶肩膀血红一片，“你受伤了！”

    “嗯。”百里扶惨白着脸看了她一眼，在姜泠几乎快要叫出来的声音中直接将木刺拔出，“你不要命了！”

    “你会失血过多的！”

    姜泠伸手要帮他止血，手腕却被司马慎握住，男人冷眸扫在两侧“沙沙”的林子里，沉声道：“没有时间了，你们快走，一路往北走，霍家军营在北山下，他们收到消息会南下寻你们。”

    姜泠愣住，“那你呢。”

    司马慎持剑挡在他们面前，“我会为你们争取更多的时间。”

    “可……”

    “走！”百里扶抓住姜泠的手，“司马卫令武功高强，我们留在这里反而拖累他。”

    姜泠咬咬牙，“走！”

    他们往北面的林子跑去，人才刚踏入林子，外面便响起刀剑相撞的铿锵声。

    姜泠不敢回头，踉跄往前，他们一直往北面去，兵器交接的声音渐渐变弱，鼻尖浓郁的血腥味让她几次想要停下来先处理百里扶的伤口，都被他拽住继续往前，“快走，司马卫令拖不了多久，他们肯定不止一波人。”

    前方是一个小小的斜坡，姜泠刚要问百里扶往哪边走，百里扶身体忽然朝她压下来，她才抓住他的腰，沉甸的力量便让她身体无法支撑的向下倒去。

    他们从小斜坡上滚下来，粗糙的石粒将姜泠的手掌磨破皮，她来来不及喊疼，连忙去看晕倒的百里扶。

    百里扶苍白的脸颊没有一丝血色，鲜血刺眼的染红了半边身子，眉头紧蹙，薄唇紧抿。姜泠浑身发抖，眼泪控制不住的溢出来，她连忙扯开他的衣襟，露出的半边肩膀被鲜血染红。

    她不是医生，不懂草药，只能撕了自己的裙子紧紧绑住他的伤口，用压力来止血。

    “百里扶，百里扶你醒醒，不要睡，不要睡，我们就快出去了。”姜泠拍打他的侧脸，看着他昏迷过去的苍白模样，眼泪像断线般大颗大颗落下。

    她抹去泪珠，努力想要将百里扶撑起来，但两人身形相差过大，她根本撑不起他的身体。一次又一次的失败让她崩溃，她抱着百里扶不知道该怎么办，可她知道必须离开这里，至少要找一个隐蔽处躲藏。

    姜泠正不知所措时忽然发现斜坡下面突出一块树桩，树桩与地面形成一个空腔，不大，但能勉强容纳他们两人的身体。

    她一点一点将人拖过去，将人塞进树桩下的空隙后原路返回将所有痕迹抹去，刚将斜坡上滚落的痕迹抹去，密集的脚步声从林中响起，她连忙蹲下来，贴着斜坡一点一点往树桩处移动。

    脚步声在头顶响起，姜泠的心脏砰砰跳动。

    她缩在树桩下，抱着百里扶，手掌虚虚捂住他的唇，寂静环境下“咚咚咚”的心跳声让她感到心安。

    头顶的脚步声渐渐远去，姜泠没有从树桩下出来，仍抱着百里扶蜷在洞隙中。

    不久后，头顶重新响起脚步声，她静静缩着，直到脚步声又一次离去后，才松了一口气。

    百里扶昏迷，姜泠不可能一个人离开，她只能希望遇刺的消息能尽快传回去，陛下能快些派人出来寻他们。

    她身为司马使，两日后就要参加开国节，如今却在赏莲会回程途中出事，按理说廖子余不可能这么傻，但不排除他想要反其道而行之。

    天一点点暗下来，秋日的林子温度降下来，姜泠又饿又冷。

    百里扶的伤口已经止住了血，但迟迟没有醒来，体温也正在一点点降下来。这个世界没法儿输血，卫生条件也很难达标，姜泠知道这时候的百里扶需要食物，需要补血，否则这样等下去，恐怕救他们的人还没来，他就先不行了。

    夜色漆黑，林子里虫鸣鸟叫，不时有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响起。

    姜泠在漆黑中与百里扶相拥，当她的温度渐渐高于百里扶的体温后，她咬咬牙，手指摸索上他的唇瓣，将紧闭的牙齿撬开，她贴近他，抹黑咬破手指，将指尖塞进了他的口中。

    湿软的口腔将她手指包裹，微不可查的吸力吮在手指上。

    手指刺痛，流血的感觉并不好，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姜泠觉得自己浑身发软，意识开始恍惚，身体更是开始冒冷汗。

    她心想不是吧，低血糖的毛病也带过来了吗。

    她不过是奔波劳累，没吃饭，再放点血……想着想着思绪渐渐沉入黑暗。

    不知道过了多久，或许是十分钟，或许是半小时，又或者是一小时。

    姜泠悠悠转醒，她身上没有一点儿力气，一身冷汗，哆嗦着直颤抖。

    手指上的血已经止住，不知道是她的体温降低还是错觉，百里扶的体温似乎高了点。姜泠听着他的呼吸声，祈祷他快点醒来。

    后半夜，姜泠被火光晃醒，她迷糊睁开眼，看到洞外林子里的火光后，第一反应是捂住自己和百里扶的嘴巴。

    林子里有人在呼唤她，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她竖起耳朵仔细辨别，那人唤她，“姜司马使。”

    “司马使大人——”

    “司马使大人你在哪里——”

    “……”

    姜泠没有听到熟悉的声音，她安静蜷在百里扶身边，眸色不定。

    她可以等，但百里扶等不得，几番纠结后，她决定出去一探究竟。

    但头才刚抬起，火光中一双长靴出现在了洞外，靴子样式不是稷京流行的款式，姜泠呼吸屏住，她压低身体，没有试图探身去窥探对方的长相。

    不久，几双类似但稍微朴素的靴子出现在了外面，陌生粗旷的男声响起，“主子，这附近找遍了，没人。”

    姜泠心跳加快，屏住呼吸。

    下一秒，一个下午才听过的男声响起，“十三国旧部……都是一群废物。”

    是……廖子余。

    姜泠没有想到，廖子余胆子这么大，会在她参加赏莲会回程时埋伏，尽管动手的是十三国旧部，但他才是那个幕后指使人。

    她安静地蜷在洞里，仔细聆听洞外渐远的声音，忽然，吹拂到脸上的呼吸变强，她侧过眼，在微弱的火光中和百里扶对上了视线。狭长的眸子漆黑发亮，随着火光的远去一点点暗下去，姜泠愣愣望着他，眼眶忍不住发酸。

    她想要说你终于醒了，想要说你没事太好了，想要说……想要说很多很多话。

    自百里扶昏迷后绷在弦上的心缓下来，姜泠觉得自己像跑了800米长跑，累得快要脱力。

    她张了张唇，想要说话，一个“你”字刚出口，宽大的手掌捂住她的唇瓣，同样被他捂住嘴巴的百里扶摇头，无声张口：“有人。”

    柔软的唇瓣擦过姜泠掌心，她连忙撤开手掌，手心烫得快要着火。

    她僵硬的趴在他身上，起身不是，不起身也不是，耳旁的心跳声如鼓点般加快，她一时无法分清是谁的心跳声。

    但她知道，再不分开，她满身的冷汗要变成热汗了。

    姜泠手掌撑在百里扶两侧，缓缓抬起上半身，随着她一起起来的还有百里扶，但洞隙太矮，姜泠尚且需要躬身，一声沉闷的撞击声响起，姜泠愣了一下，等她反应过来时百里扶又躺了回去。

    微妙的暧｜昧气氛被打破，姜泠憋住笑，唇角忍不住扬起。她又躺了下去，不过这次不是趴在百里扶身上，而是躺在他旁边。

    洞隙很小，他们紧紧相贴。

    姜泠一个人清醒时不觉得有什么，如今百里扶醒了，便莫名的觉得难捱起来。

    漆黑狭窄的洞隙里很安静，只有彼此的呼吸声和衣裳摩擦的声音，洞外偶尔响起人声脚步声和草叶划开的声音。

    慢慢地，姜泠的眼皮一点点耸拉下来，劳累紧绷了一天的她睡过去。

    听到匀称的呼吸声，百里扶侧过脸，视线寻着偶尔泄入的光落在她脸上。

    少女头发凌乱披洒开，平日里雪白的脸颊沾满泥渍和血渍，双眸紧闭，眉间偶尔蹙起，连睡觉也睡得不安稳。

    百里扶手指落在她眉心，轻揉舒展开。

    “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