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护

    旬试后便是休沐日。

    姜泠不想回姜府,她从绳愆厅出来后姜明礼来找过她一次,两人仍是不欢而散,他不相信她,满口都是姜家要完了。

    姜泠本七分的压力瞬间变成了十分,她害怕对上那双和姜老板一模一样的眼,她的心揪着,喘不过气来。

    她不想回去,姜明礼似乎也不想见她。

    晚间却有一封信送入学舍,引玉说:“老爷的信。”

    姜泠略带疑惑的打开,看完后哭笑不得。

    姜明礼让她明天一早出城,去固城找一个叫王瞎子的人,让他送自己彻底离开稷国,永不回来。信中还包了一个铁片似的刻字黑片,是与王瞎子联系的信物。

    “我爹还说什么了吗?”姜泠见引玉神色不对,狐狸眼一眯,“他是不是还跟你说了什么?”

    引玉下意识用手捂住胸口。

    小样,姜泠直接从他胸口掏出密封的信件,“这是给谁的?”

    引玉老实回答:“给,给王大人的。”

    姜泠本不想回去,如今不回都不行了。

    她大摇大摆的坐上马车,脸从车窗探出来,要这稷京城的人都知道,她姜泠绝不是缩头乌龟。

    傍晚的斜阳透过鳞次栉比的重重华檐交映而下,街边的灯笼一个个点了起来,斜阳和灯笼的光辉照映在姜泠脸颊上,交映成一幅重墨浓彩的画,雌雄莫辨得叫人移不开眼。

    破风声突然传来,姜泠微微侧脸,窗沿响起“咚”的声音。

    “姜泠。”破风而来处响起熟悉的声音,她抬头,看到了端着酒杯倚窗而立的江若升,少年还是那副不着调的的样子,“上来喝酒啊。”

    “前些日子你留下那鸡尾酒,可让春日宴大赚了一笔呢,春日宴老板说了,日后你的酒钱免了,就等你再来弄点儿新鲜玩意。”

    姜泠这才发现,马车驶入了文林街,往来皆是些年轻男子,他们三五聚成堆,说话间不停的抬眼扫向马车,生怕姜泠不知道他们谈论的不是她。

    姜泠:“……”

    “不了,回家,改日再约。”姜泠摆手拒绝,正要走,江若升的声音又响起,却不是对她说的,“司马卫令大人,上来喝一杯啊。”

    姜泠顺着江若升的视线方向看去,才发现她身后不远处一个身穿黑甲衣的男子坐在高头大马上,昏暗的光线让她看不清男子的脸,但在这花天酒地之处,对方身上带着格格不入的冷肃杀气,叫人下意识便避开十丈远。

    被唤作司马卫令的男子没有回话,姜泠探着头,莫名觉得对方的视线落在她身上。

    她以为只是自己的错觉,却发现男子一路骑马跟到了姜府。

    而姜府,也大变了样子。

    门口立着两个穿黑甲衣的护卫兵,他们目不斜视的立定而站,姜泠试探性的进去又出来,两人没有一点儿动静。

    她招过门内的小厮问:“这是怎么回事?”

    小厮左右看了看,想要开口,又不敢开口,一副被封住嘴巴的模样。

    “引玉,你去打听一下这是怎么回事。”姜泠说完大步往姜明礼的院子去,一路上随处可见穿着黑甲衣的护卫兵,她站对方面前摆手,也没有任何反应。

    她觉得无趣,一路进了院子,但才刚进院子,就听到院里林氏哭得撕心裂肺。她掏掏耳朵,硬着头皮走了进去,竟发现百里扶也在。

    “你怎么在这里?”她惊讶的睁大眼。

    未等百里扶回答,林氏像见到杀父仇人一样的扑到她脚边抓住她,“你不能走!你不能走!你这个天杀的不孝子啊,究竟要害我们到什么时候。”

    “住嘴!”姜明礼靠在床上,脸色苍白,气得急促咳嗽,“姜家还没亡呢,你哭什么哭!”

    “老爷,我不想死啊,从谨从言还那么小。”林氏转而去抓姜父的手,哭声中带着几分真切的惧怕和恨意,她指向姜泠,“都是姜泠的错!若不是他,母亲她老人家也不至于被押送似的回京,他这是要害死我们全家啊。”

    林氏以为托出老太太,就能让姜父将怒气转移到姜泠身上,却不想姜明礼越发的生气了,他将药碗重重往托盘上一摔,“出去!来人,把夫人扶出去!”

    林氏哭哭啼啼的不愿走,最后在丫鬟的搀扶下声泪俱下的离开了,她迈至姜泠面前时泪水盈盈的眼狠狠瞪了她一眼。

    姜泠和百里扶被留下。

    槿娘离开前担忧的看了自家公子一眼,姜泠冲她摇摇头,表示无事。她从丫鬟手里的托盘上接过药碗,端过去,僵硬的关心道:“爹,您没事儿吧?”

    “你回来干什么?”姜明礼看着她问。

    姜泠笑,“这是我家,我怎么不能回来了啊。”

    姜明礼眼神复杂的看了她一眼,“你不该回来。”

    他们罕见的没有吵起来。

    姜泠脸上仍蕴着笑,狐狸眼弯弯,丝毫没有提及信件的事,“爹您说的这是什么话?若休沐日不回来,那可真是见不到我了。”

    “你……你,糊涂啊!”姜明礼胡须颤抖,眼含泪光,“你现在不走,就再也走不了了。”

    “爹您烧糊涂了吗?”姜泠这几日一直焦虑不安紧绷的心忽然安宁下来,“普天下之,莫非王土,我又能去哪呢?”

    院子里的黑甲兵在脑海中浮现,姜泠心底大约明白了这是怎么一回事,她道:“我是姜家长子,理应与姜家共患难,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她眼神坚定:“我不会走的。”

    “我会好好准备,为月后的开国节做准备,不会让姜家丢脸。”

    姜明礼眼神恍惚的看着长子,少年在他没有注意的角落里,似乎已经长成了参天大树,只有他,还将她看做不懂事的孩子。

    那个牙牙学语的孩童也能为姜家撑起一片天了。姜明礼觉得自己一瞬间老了下来,他摆摆手,“下去吧,我乏了。”

    姜泠踏出门前,他又颤声开口,“无论结果如何,姜家无人会怨你恨你,你只管放手去做。”

    姜泠扭头,元气满满的冲他比了一个握拳加油的手势,“一定不辱使命。”

    百里扶看着她灵动的样子,唇瓣动了动,还是没有告诉她残酷的真相。

    他和姜明礼都没有告诉她的是,陛下近来病重越发暴戾。陈国挑衅,边境各属地更是蠢蠢欲动,今年的开国节上,姜泠只能胜,不能败。

    若姜泠不能为陛下赢得头筹,为稷国争光,告诉这天下没了开国先帝,也是稷国的。姜家……恐要见血。

    姜泠对此浑然不知。

    尽管姜明礼不是姜老板,但无论是对方的关心,还是他们重归于好的关系,都让她心情无比的好,那种有了后盾,有了支持的感觉太好,让她一时间有些飘飘然地快要飞上天。

    她与百里扶并肩走在院子里,指着院内的黑甲兵问,“他们是谁?”

    “这是司马卫,先帝旧部。”百里扶给了姜泠最温和的解释,“这是开国节举办以来便有的传统,那时天下未一统,稷国的司马使总惨死于开国节前,便有了司马卫的存在,开国节后他们便会撤出姜府。”

    姜泠小幅度地蹙了下眉头,百里扶的解释听上去很合理,但她心底莫名觉得有些违和,这些司马卫若真要保护她,怎么不跟在她身边,而是驻扎在姜府,不似要保护她,一副要防止姜家在开国节前举家逃跑的样子。

    想到这儿。

    她脑中突然浮起文林街上看到的那一幕,江若升喊跟在她身后的人为……司马卫令。

    “司马卫令是司马卫的首领?”她抬头看向百里扶。

    百里扶眸光微怔,“你见到司马卫令了?”

    姜泠“嗯”了一声,“那男的跟在我后面,跟尊门神一样。”

    “他……”百里扶唇瓣张了张,措辞道:“他不会干涉你的日常生活,你无需理会。”

    姜泠耸耸肩,表示不理解。但无论她怎么不理解,那司马卫令还是跟一尊煞神一样无处不在,又神出鬼没的让她一片衣角也抓不住。

    两旬之后,藏书阁里的司马体书籍被他们整理了个遍,宫里藏书阁的申请奏折也已经递交了上去。

    姜泠不再日日去藏书阁,课堂之外的时间她更多的是待在学舍里查缺补漏。

    司马瑜回了学宫,每次课堂都要对她放狠话:“给我等着!开国节后收拾你!”

    “要不是开国节,你早就没命了。”

    “我告诉你,这事儿没完,别以为开国节能救得了你。我大哥已经出来了,要你好看!”

    “……”

    姜泠一开始听见这些话还十分生气,但随着对方天天只敢在那里碎嘴子,一根手指头都不敢碰她,她的胆子渐渐大了起来。

    仗着自己开国节司马使的身份开始碰瓷。

    一次下课时司马瑜又带着他那几个小弟来她面前逼逼赖赖放狠话,姜泠胸口一捂,直接躺倒在地,她掐着自己的脖子,呼吸变得急促,“哎哟哎哟,我呼吸不上来了,救命,救命,大夫大夫……”

    大夫诊断她气急攻心,宸王府管家携着礼品上门道歉,“王爷不在京,公子们平日里自由散漫惯了,还望姜公子不要放在心上。”

    窗幔垂下,姜泠躺在床上吃糕点,声音却气若游丝,“姜泠……不敢,不敢……不敢咳咳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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