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时舟被人轻轻推了一下。
她还没回过神来,转过头去愣愣地看着身后推她那人。
那人歪头等了一会儿,见牧时舟没动作,有些不耐烦起来。
“做咩啊,快点行啦,我地全部人都等紧你啊。”
牧时舟:“?”
谁能告诉她,这个操着一口广东话的黄毛是谁。
“你在说什么?”
那人见她一脸不明所以,索性伸出手,推着她向前走去。
冷不丁脚下一个踉跄,牧时舟抬眼看去,这才发现自己在天上。
是真的天上。
九重天仙雾缭绕,而她的面前,是一架隐在云里看不到尽头的长梯。
她想,莫不是自己真的死了,又回到了书里。
不应该啊,那张其光有这么厉害吗?这就把她弄死了?
还没想明白此中道理,一种熟悉的安心感却扑面而来。牧时舟眉眼舒展了些许,她小心向前迈了一步,像没踏在实处,可那云却又稳稳地托住了她。
原来当神仙的感觉是这样的。
牧时舟心生感慨,张嘴就想抒发一下自己自己死而复生的喜悦。
牧时舟:啊!
然后她就被烟尘呛了一嘴。
牧时舟咳得惊天动地,直叫后面那仙官听不下去。
“喂。”
牧时舟回头,看那仙官从袖子里掏出一个口罩,一脸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她:“你唔系从北方城市升上来噶?点解这点防范意识都没有。”
这句她听懂了,问她为什么没有防范意识。
“怎么还搞地域歧视呢,”牧时舟不满地小声嘟哝一句,随后解释,“只是没想到你们天庭的环境污染问题也这么严重。”
牧时舟接过口罩,跟那仙官道谢两句。直到这时,她才认真打量了一下身后的人。那仙官看起来十七八岁模样,很是年轻,一头的黄发,颇为放荡不羁。就是有点眼熟——
“你不是仙史课上坐我旁边的仙友嘛!你不认识我吗?”
“你说啥?我们今天第一次见啊。”
字正腔圆的普通话一出口,牧时舟差点一趔趄。
“会说普通话不早说,挺标准啊。”
“南北混血嘛。”
牧时舟看了眼他的头发,又看了眼手中的口罩,还是忍不住指了指他的黄毛,问道:“你怎么搞了个这造型,很别致啊。”
那人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昨天刚染的,不记得今天就是升仙班的日子。”
升仙班的日子?
牧时舟有些震惊。她有些分不清自己是入了轮回还是回到过去了。
说话间,众人就已到了天梯尽头。牧时舟还想再问什么,头顶却传来一道声音。
“离岳仙君来了?”
离岳仙君?牧时舟耳朵微动,模糊的记忆里跳出了个人。
黑衣潋滟,眉目如画,面目不清的男人,渊琢战神的发小。
自己跟他还挺有缘分,牧时舟心想,统共就记不得多少当神仙时的事,仅有的记忆里,还都有这反贼。
还没成为反贼的男人悠悠开口:“来看看这届新来的仙班。”
声音凉凉,撞得牧时舟心痒痒的。
想抬头看看,如此想着,牧时舟便抬起头来,就在这时,脚底突然传来震动的轰鸣。不过片刻,整个云间都塌陷了下去,众仙皆是纷纷逃散。
一声巨响,天庭的柱子也向她倾倒而来,牧时舟来不及避,只能眼睁睁看着它砸向自己。
天塌地陷的缝隙里,牧时舟瞳孔猛地一缩。
那个黑衣的男人,他正遥遥向她走来。
在柱子砸在她身上的前一秒,长袖一挥,替她挡住了所有的轰烈。
“不要!”
牧时舟猛地睁开双眼,先前梦境中的人影与面前的陆岸重叠。
“你没事吧?”
下意识的,牧时舟开口问道。
陆岸眨了眨眼,风吹过他额前的碎发,让他显得有点呆滞。
“这话应该问你自己吧!”
身后响起老李的声音。
“我?”
牧时舟这才发现,自己又躺在了医院里。老李跟在左塬身后,从病房外走进来。
“又是你啊。”
左塬笑了。
牧时舟有些尴尬地笑了两声,“是啊,怎么又是你?”
“还挑起医生了是吧!”老李看起来没什么好脸色,狠狠刮了牧时舟一个眼刀,“你没被那姓张的掐死就算你命大。还好陆岸去的及时!”
“别嚷嚷。”
左塬示意老李安静,随后看向牧时舟,“放心,我不过是查房路过。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挺好,死不了。”
牧时舟一下松了力气,重新躺回到床上,整个人看起来精气神十足。
“放心吧,祸害遗千年。”
左塬失笑:“行了,看起来是没什么大问题。不过以后做节目还是要小心点,这种意外最好别出现第二次。”
“你看了?”
牧时舟有些惊奇。
“嗯。”
左塬点头,斟酌了一下语气,点头给予她肯定。
“我看了,节目很不错。”
“真的吗!”
牧时舟掀开被子,站起身来。
“真的,”左塬被她的激动吓到,赶紧按着她坐下。
“主任!”牧时舟转头看向一旁的老李。“怎么样,我没让你失望吧?”
老李看着兴奋的牧时舟,心中五味杂陈。
从毕业起牧时舟就进了齐海电视台,这么久以来,谁都知道新闻部有个姓牧的场工,任劳任怨,胸无大志,有什么活找她就行。
甚至就连兰铜一开始也问过他,牧时舟那个光鲜的成绩是不是真的。
老李虽是嚷嚷着不准别人说牧时舟一句,但其实心里也有些犯嘀咕。他也不知道,牧时舟能不能把握住这次机会。
她把握住了,完成得极为漂亮。
此刻的意气风发多年未见,老李终于看见了属于她的那团火。
“你做的很好。”
牧时舟的眼神亮了。
兰铜拍拍她的肩,“已经有很多人表示抵制佳缘了。至于张其光,他没什么事,就是有点轻微脑震荡,因为故意伤人,现在在拘留呢。”
牧时舟有些高兴,她与陆岸对视一眼,想到了什么,又有些紧张地瞥向老李。
“那……收视率……”牧时舟小心翼翼地问道:“有0.3吗?”
众人均是沉默,牧时舟的笑容在这一片安静里慢慢冷却下来。
“小船儿。”老李开了个口,却没能说下去,转过身去。
“节目出故障了。”
陆岸走到牧时舟身边,语气平静,“就在你跟张其光对峙的时候。”
出故障了。
短短四个字,牧时舟却好像没有听明白什么意思。反复咀嚼了几次,好半晌,才缓缓点头。
“我知道了。”
陆岸皱眉看她。
这不是她应当有的反应。
坐在中控室里,让信号失灵的那一刻,陆岸心中闪过很多种即将面对的情况,可能是牧时舟的痛哭,可能是她的暴怒,只有眼前这种,是他从未预想过的意外。
牧时舟没什么表情,重新躺回到病床上。
“我累了,你们都回去吧,我休息一下。”
许久,见没人动,她扯出一个笑。
“哎呀,我真没事儿,赶紧都回去吧。”
老李摇了摇头,拉着左塬一起离开。关门的前一刻,转头看向牧时舟:“我会跟兰铜说的,看看能不能有其他法子。”
说完,便关了门。
“你怎么不走?”
牧时舟睨了眼陆岸,那人正站在病房的阴影里,低着头,看不清他的表情。
“难受就说。”
陆岸硬梆梆地开口,却任谁都能听出他话语里的关心。
“我又不会笑你。”
“我真不难过,”牧时舟失笑,与那人遥遥对望,“我们做的每一件事,都有它的命数,成不了也是命,由不得我控制。”
她平静地看着陆岸,只有语气中的一丝颤抖,暴露了她的挫败。
“你已经做的很好了,换谁都不会比你做的更好。”
陆岸坐了下来,认真盯着牧时舟的眸子。
气氛一时变得粘稠起来,牧时舟几乎被他的视线盯得挪不开眼。
“张、张艾楠怎么样了?”
拙劣地换了个话题。
牧时舟收回目光,不动声色地与陆岸拉开了些距离。
陆岸却并没有拆穿她的顾左右而言他。
“不知道。”
他语气冷漠,毫不关心,却突然想起了件事。
“不过我们离开的时候,她好像流血了。”
“流血?”牧时舟皱起眉头,“好端端的,怎么会流血呢?”
就在这时,牧时舟的手机铃声突兀响起,陆岸将手机递给她,一接通电话,那头就传来赵伦慌乱的声音。
“姐,姐你快来,我同学她出事了!”
“谁?”
牧时舟手心一紧,心中有种不好的预感。
“张艾楠,我跟你说过的,送我饺子的张艾楠,她要不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