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由于是好马,很快黄昏时候,就到了伊文捷琳长大的乡村。

    到了村口,杰克的马准备向伊文捷琳家过去,伊文捷琳却说:“先去教会。”

    于是,伊文捷琳带着 便到了教会。教会看门的不认识杰克,害怕杰克把瘟疫带过来,便急忙拦住他。伊文捷琳向大家解释一番,才让进入。她进了小教堂小院子。杰克跟在其后。这个乡村教堂是所有教堂最最简陋的。

    这时候,正是圣诞节来临之际。往年,圣诞节大家都提前剪窗花,折纸,编花篮,来庆贺主的降生。但是,伊文捷琳一点也没有感受到圣诞气氛。空气被恐怖笼罩。仰望苍穹,阴暗的天空,翻涌的云层,看不到一丝温馨。

    她忘记了在马背上奔波一天的疲惫。带着杰克进入院子中,正好安娜阿姨在院子中做鞋垫,

    “安娜阿姨。”伊文捷琳清脆的声音响在黄昏中的被死亡阴云笼罩的院落中,这天籁一般的声音似乎是扯破死亡阴霾的一泓山泉。

    安娜阿姨放下手中的活,站起来,跑到她跟前,拉住她冰凉小手,吃惊的望着她 :“孩子啊。好久不见了。咦?你的小手怎么还是这么凉?” 安娜阿姨看着她风尘仆仆的样子,害怕她身子弱,累坏了。便又搬了一个板凳,让她坐下。安娜阿姨上下打量着她 ,心疼地说:“孩子,你的脸还是那么苍白。好心疼。”便一把抱住她 ,哭泣着说:“你的爸爸心太狠了,记得那时候你才6岁,你爸爸就让你下地干重活,累坏了身体。搞得一直让人担心。”伊文捷琳说:“没事。我现在不是挺好吗?你们都还好?乡亲也还好吗?” 伊文捷琳回忆起来,自己曾经因此怨恨过父亲。但是,威廉牧师的那天的讲道,让她彻彻底底从恨意中得到释放。

    “我还好,但是你不在的这20多天,很多乡亲被瘟疫感染,去世了。”

    “是吗?”伊文捷琳伤心地说:“他们好可怜啊”然后,呜呜呜地哭泣。她问安娜阿姨:“外边这么冷,为何还要在外边做鞋垫?”

    “这不是为了省蜡烛嘛。教会蜡烛不多了。为了不让瘟疫蔓延给北方村庄,我们效法咱们隔壁的亚姆村,已经两个月封村子了。出村子买蜡烛,会把瘟疫带到北方还没有瘟疫的地方。为了那里人民的安康,我们必须严格守护规矩。”

    杰克在一边也听到了,也因此佩服这村民的爱心。

    安娜阿姨看看杰克,杰克穿着很朴素的粗布衣服,看不出是贵族。问:“这是?”

    “这是杰克,是出身于贵族伯爵家的公子” 伊文捷琳介绍。

    “我真是有眼不识泰山。原来是大公子啊。”安娜顿时敬仰,连连给杰克鞠躬。同时从杰克朴素的外表和和善的表情,没有一点架子,更加钦佩杰克的人品。因为,当时,一般贵族藐视贫民,不愿意接近贫民。

    “哪里哪里,贵族也是普通人,在上帝眼中都是一样的。我没有多么尊贵,跟大家也一样。”杰克微笑着说。安娜被杰克的态度感动,想不到竟然有如此肯屈尊接近平民且不摆任何架子的。

    “孩子,你还是那么善良。是啊,但是,上帝还留着咱们的气息到今日,真的很感恩。”

    “是啊,上帝对咱们很恩慈。那菲利普牧师回来了吗?他没有事吧。”伊文捷琳关心地问。

    “菲利普牧师4天前回来的,他很好。每天穿着麻衣在村子里各个村民家门口,大声喊着传道,让大家悔改,已经4天了。”

    “你们饿了吧。”安娜阿姨说:“我给你们做饭。”

    安娜阿姨到厨房烧水去了。伊文捷琳走到厨房想帮忙。安娜阿姨阻止:“孩子,你身体不好,又远途跋涉,这么累。”

    “我不累,安娜阿姨。我一直在马背上,累的是马儿。”

    杰克走到伊文捷琳面前:“伊文捷琳.斯托克 姑娘,你先去休息吧。你的病刚刚好,不要累坏了,再次生病。”

    杰克到安娜跟前说:“安娜阿姨,我帮做饭吧。”

    一股暖流顿时灌注安娜全身。身为颐指气使的贵族公子竟然帮助一平民做饭!

    教会住的还有几个阿姨,还有  大叔,大家一起吃饭。安娜阿姨问:“少年伯爵,你在王府吃的山珍海味,还能吃习惯这饭吗?”

    “不要叫我少年伯爵,叫我杰克即可。我说过,我和你们一样。这饭真的很好吃。我在王府吃腻了山珍海味,吃乡野的粗茶淡饭。”

    伊文捷琳吃过饭。准备回家,村子很小,在瘟疫之前也只有不到400人。她家离教会只有50米。安娜把伊文捷琳.斯托克 叫住:“孩子,就在教会过夜吧,明天再回去。”

    这时候,听见外边有声音高声喊着:“上帝按照每个人所行的报应每个人。凡是恒心行善的,会以永生报应。凡是作恶的,就是地狱!乡亲们赶紧醒一醒吧!我作为牧师,也是你们一块土地一起生活几十年的乡亲,不愿意你们沉沦,不愿意看着你们下地狱。乡亲们,赶紧悔改吧!”已经晚上7点,大家吃完饭了,菲利普牧师还在喊叫。伊文捷琳知道菲利普牧师的改变,心里非常开心。“浪子回头金不换”神在一个灵魂里边的改变的作为是何等伟大。

    菲利普牧师进来,看到伊文捷琳 :“孩子,你还好。我这些时候一直担心你。你的身体那么虚弱,禁不起任何风吹雨打,你却独自一人去找彼得。我害怕你有个好歹。”

    “感谢主!主保守看护我,让我一直平安。”伊文捷琳笑着说。在苦难面前的笑,真的很像凛冬的花,开在冰冷的季节,却因为生命的不息,仍旧散发着热烈。

    伊文捷琳和杰克在教堂呆了过了夜。杰克看到教堂床位不够,说:“我就睡在走廊过道地上吧。”

    这更加让安娜感到,堂堂一个贵族竟然如此卑微。而伊文捷琳感动哭了,想到耶稣基督很尊贵,却甘愿卑微降生马槽,一辈子受苦。为了背负我们罪的重担,甘心情愿尝尽最最深重苦难。

    伊文捷琳说:“还是到我家吧。我和妈妈挤在一起,杰克和爸爸挤在一张床。”

    “少年伯爵,还有个小房子,我马上收拾出来给你。”大家把杰克当成了自己家人。

    安娜晚上睡不着,辗转反侧,心里很矛盾,她知道伊文捷琳爸爸前几天就感染黑死病,现在病情危急。如果,告诉伊文捷琳 ,她身体那么虚弱,哪能禁受。但是,伊文捷琳已经回来,她的家近在咫尺,肯定马上就可以知道的。怎么办。把她带到一个安全地方,让她好好调养身体,她身体好起来再告诉?可是,一切来不及了。

    第二天,天还没有亮。听见外边有人喊着:“乡亲们,天国近了,你们应该悔改!乡亲们,这次瘟疫夺去了很多人的性命,这是上帝对于人民的审判。请你们要警醒自守。警醒祷告。”其实,这个村子很小,只有不到100户人家,半天时间,就可以让全村所有人听见。但是,菲利普牧师反反复复讲多次,反复提醒。

    伊文捷琳对杰克说:“杰克,你可以回去去取财产吧。休谟不是说,再晚一点就夜长梦多吗?”杰克说:“我一直放不下你的身体。”

    “没事,我现在不是好了吗?拿到财产,可以分发给百姓,拯救更多受苦受难,生死悬于一线的人。”

    杰克抓起伊文捷琳长满茧子的冰凉的手,说:“保重!等瘟疫过去,我还会回来,好好照顾你的。”

    早饭后,杰克对伊文捷琳.斯托克 说:“那我就走了,你一定好好好照顾自己的身体,多吃枣、桂圆等补血的东西。等我回来,看到你的脸色红润、健康的样子。”

    “会的,我一定会的”伊文捷琳点点头。

    伊文捷琳把杰克送到了村口。那时候,天还没有全亮。熹微的光透着到枯干的脱去衣装的枯树上,斑斑碎光。朝阳的光辉斜斜铺在小水塘上,跃动的金色的波光,最美丽风景。

    两个人和杰克的马的背影镶嵌在清晨昏黄的天幕中,定格为永恒。

    “送君千里终须一别。”伊文捷琳说:“保重。”

    杰克回过头:“伊文捷琳 ,你身体虚弱,更应该保重。”

    天使从天空抛洒彩花,朝阳的金光色的斑点到处都是,抛洒在伊文捷琳苍白的、没有朝气的的脸上,竟然也悦动出生命活力。杰克看着伊文捷琳的脸,在金光下更加迷人。便禁不住产生抱住她的欲望:“伊文捷琳 ,你可以让我抱一下吗?如果不可以,我也不介意。”

    伊文捷琳贫血没有血色的脸一下子红了。她低下头,唇稍稍翘起,轻轻抖动着,如一个花骨朵。心里倍感感动,身为贵族的杰克竟然愿意接纳贫贱的女子,而且这么长时间,一直以来没有摆过什么架子。于是,伊文捷琳的心砰砰直跳。她一生当中,除了杰克护送她路上与歹徒搏斗,伊文捷琳掉到了坑里,听见杰克的惨叫时候,心砰砰直跳。甚至和彼得在一起也没有如此跳动得厉害。也许,这是一种反常的、一种冲击波一样的强烈感受。和彼得在一起,一切习以为常,也就不会在心灵上有如此冲击力度。相反,对于杰克,伊文捷琳之前因为心中只有彼得,先入为主,还不能接纳杰克。因此,尽管杰克灵魂中的光辉完完全全展现在伊文捷琳面前,伊文捷琳却一叶障目,视而不见。然而,滴水穿石,不论多么顽固,杰克灵魂里边散发出的一种能量还是深深触动了她的心灵。引起她灵魂深处的一种震撼。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伊文捷琳的这种心灵的撞击,是和杰克一起经历了风风雨雨,在最困难,最险恶的困境中历练后的一种灵魂的升华。我们与主耶稣的关系也是如此,在宁静的港湾,体察不到那份爱的深重。只有自己经历无数迷茫,惆怅,甚至是歇斯底里的挣扎,才感到一种爱,瀑布般袭来。“无限风光在险峰”。因为在攀登险峰过程中,那种艰险便会把人性中最深的一种东西揪出来,扯拽出来。两个心灵经过风雨历练后的爱情的分量远远胜过那种平静甜蜜港湾的爱情。一个生命,经历了生死的考验,品尝了人间百味之后,才会更加璀璨,灵魂才会结晶出更瑰丽的。

    另外,当伊文捷琳彻彻底底对彼得失望之后,她生命里边才接纳了一个新的生命。直到在她与杰克婚礼时候,彼得霸道强横狠毒地要杀杰克。伊文捷琳感受到一向文质彬彬、善良、体贴的彼得和原来不一样时候,她还是对于彼得不死心。彼得悉心照顾,完全抹去了她在那个时刻对于彼得不良行为短暂的反感。人,总是这样倔强,总是不到黄河心不死。就是这种不死心,才让人即使是万劫不复,也不愿意“弃暗投明”。

    而杰克,对于彼得的出现,彼得第一次与杰克见面,就给杰克留下极其坏的影响。尽管,彼得后两日悉心照顾伊文捷琳.斯托克 ,杰克也看在眼里,但是,他还是能明白,那件事暴露了彼得的本性丑恶,只是,彼得始终掩盖着,可惜单纯的伊文捷琳却不明白。他不明白,这么不好的彼得,伊文捷琳为何如此爱他?本来,杰克可以在伊文捷琳面前申辩,让她醒悟,她爱的是一个魔鬼。但是,杰克没有对伊文捷琳说什么,他愿意一直沉默着,默默保护她。让她自己去发现,如果现在去告诉,伊文捷琳.斯托克 反而以为他把彼得作为情敌而故意挑拨她和彼得的关系。反而效果适得其反。然而,杰克终于等到了伊文捷琳自己本人看到了彼得的本质。

    杰克,对于任何事情不是很强求。尽管他爱伊文捷琳的心很热烈,但是,她还是很冷漠,没有任何接近他的意思。而且,尽管在他的小客店,在菲利普牧师的主持下,他们进行了婚礼,但是,他清楚地感受到她没有把自己完全交给自己,还是若即若离。他丝毫不埋怨她 ,反而这一点让他更加敬仰伊文捷琳.斯托克 。因为一个女孩子执着于一份爱情忠贞不渝,即使更优秀、更高贵的异性的出现,丝毫不能让她动心,她依然持守最初的心,这是何等高尚的灵魂。

    此时此刻,空气凝固了。伊文捷琳瘦弱的身影和杰克高大的身影定格在那里,都披着朝霞的彩色光晕。似乎他们的身体此时此刻凝固成雕像,进入永恒的光中。

    在杰克期待的目光下,伊文捷琳终于点点头。杰克虽然很幸福,这意味着伊文捷琳终于接纳自己,但是,他还是依然不露声色。缓缓张开宽大的双臂,抱住了伊文捷琳。他抱着她那样小心翼翼,生怕让她娇弱的身体感到勒的感觉。她却不像一般女孩子小鸟依人一般钻进一个高大的港湾,而是,还是保持一种独立性。这一点,敏感的杰克是能够感受到的。

    其实,她曾经被彼得拥抱的时候,也是如此,她不是那种作为弱者的一种完完全全的依从,而是始终保持自己人格的一种独立性。

    就这样,伊文捷琳与杰克难舍难分。伊文捷琳以前一直在彼得怀里,感到彼得那种温情。但是,杰克不会故意说一些甜言蜜语来讨好,而是始终沉默着,无言胜千言。有时候,沉默也是一种力量,一种里边积蓄着、不张扬不爆发的暗暗地涌动的岩浆。免去喧嚣,免去争闹,沉默中流淌一种看不见的东西。当万籁俱寂时候,当铅华退去时候,这种沉默终于被人触摸到,才更加感受到它本身的分量,足以撞击每个人的灵魂。

    有时候,面对急需要搞定的东西,选择沉默,默默地持守,远远胜过争执与搏斗。外在的强悍与武力,也仅仅是短暂的手段。会随着烟囱中的炊烟烟逝。用灵魂里边的基石,那种沉默的分量,才会长久地。

    杰克松开伊文捷琳.斯托克 :“伊文捷琳姑娘,你一定要保重自己,回家后,千万别到村子外边,千万别接触别人,小心感染瘟疫。我圣诞节的时候会回来,咱们一起过圣诞节。”转身而去。杰克在马背上想回头,但强制自己不能回头,因为,他不愿意看到那一幕更加让自己伤心。

    她远远望着杰克与马儿的影子,渐行渐远渐无穷,融入进一片澄明的晨光中。不知对于每个人的前方是什么。

    伊文捷琳先回到教会,告别安娜阿姨:“安娜阿姨,我该我自己家了。”她问:“科波菲尔呢?这匹马是他们家的。”

    这时候,教会的叔叔阿姨哭起来:“科波菲尔也感染瘟疫去世了。”她想起两个月前,自己一天夜里收割后,科波菲尔因为情人□□亚感染瘟疫的事情哭泣。便问:“是因为□□亚感染瘟疫吗?”

    “是啊,他们一起去世的,他们死的时候,抱在一起,见证爱情的忠贞。” 伊文捷琳望着树木依旧沙沙作响,真是“庭树不知人去尽,春来还发旧时花。”。

    伊文捷琳眼睛湿润了,这两个小时候的玩伴,如今双双毙命。眼前浮现着自己、彼得、他们两个四个人一起在山上玩游戏,追逐的情形。

    安娜阿姨好期待让伊文捷琳留下来,等伊文捷琳身体康复后再回去。伊文捷琳突然想起什么,从包裹里拿出路上买的桂圆,说:“这些桂圆,你们尝尝吧。”安娜说:“孩子,你身体不好,多吃一点水果,总是有好处。”

    但看伊文捷琳如此恳切,便说:“我们一人留一个品尝,剩下你拿去给你爸爸妈妈还有弟弟。”说完,安娜觉得不太对劲,伊文捷琳爸爸不一定现在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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