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

    陈掌柜携一众伙计跪在璇银阁后院,视线扫过圈椅边搭着的一柄绣春刀,转而落在井边躺着的尸体身上,眉头略皱。

    “小人不敢欺瞒大人,方才此贼持刀闯入,逢人就砍,店里伙计出手阻止,打斗时不知怎的他就掉井里去了。”

    男人坐姿慵懒靠着椅背,幽深黑眸掩在精致的眉弓下,喜怒难辨,低沉的声音,透着让人不敢轻视的威严:“是吗?”

    陈掌柜抬手擦了擦脑门上沁出的汗珠,声音干哑道:“小、小人绝不敢欺瞒大人!”

    一声轻笑落下来。

    陈掌柜身侧一左一右走过两个人,还来不及抬头看,猛听得刀出鞘刺啦一声,似有什么东西溅在背上,温热的触感惊得陈掌柜瞳孔瞬间扩大,伏身向下,头重重磕在地上。

    一众伙计瞥见倒在血泊中的同伴,面色铁青,惊恐看向圈椅上坐着的男人,双肩不受控制地颤抖。

    男人眼眸微阖,抬手随意一指,被指中的人双眼茫然,颈侧倏地感觉到一抹凉意,继而鲜血自脖颈喷涌而出,随着咽喉里挤出来的一声闷哼,脸朝下栽在地上,抽搐几下,不动了。

    “欺人太甚,老子跟你拼了!”一名伙计打扮的大汉叫嚷着刚从地上爬起来,身后绣春刀已经吻上颈侧。

    霎时血花散落,大汉踉跄倒下,压在旁边身形高大的同伴背上。

    “啊——”

    这大块头惊叫一声,忙不迭将同伴的尸身推开,连滚带爬来到圈椅前,含着哭腔颤栗说道:“大、大人,小人想活,求大人给个机会……”

    话到一半,陈掌柜猛地扑过来,抽出搭在圈椅边的绣春刀,锋利刀刃直逼圈椅上坐着的男人。

    跪在后面的一众同伙无不瞪大眼睛看着,若能拿住圈椅上的男人,挟持住他,或许能为大家搏出一条活路。

    忽听得“咔擦”一声,陈掌柜执刀的右手软趴趴耷拉下去,绣春刀落到圈椅上的男人手中。

    抓握着刀柄的修长手指,似白玉雕成的竹节,指骨分明,握笔当是极秀颀儒雅的,此刻执刀,多了丝狠戾,刀尖瞬间刺入陈掌柜胸口,没给他丝毫喘息的机会。

    苦苦等待转机的几个伙计,此刻脸上只余绝望。

    原是算好了兰洵不在京都,他们才接的这个活儿,孰料他竟然这么快就从霖州回来了。

    锦衣卫北镇抚司,整个大邺很多人光是听到这几个字,就会止不住的胆颤,而兰洵,正是北镇抚司的镇抚使。

    他手中染了血的刀刃搭在大块头肩膀上,慢慢悠悠擦着,磨刀似的。

    “说说看,你都知道些什么。”

    大块头肩背抖个不停,宽腰略微直起来一些,灼灼烈阳落在他满是横肉的脸上,瞧不出丝毫血色,哆嗦道:“回、回大人,井边那人是陈掌柜杀的,他带来的东西,陈掌柜让人送去雨莲寺了。”

    话音刚落,廊门下候着的锦衣卫千户立刻带人出去了。

    兰洵站起身来,赤红色飞鱼服包裹下的身姿挺拔玉立,袍摆下一双腿又长又直,五官轮廓也是极出挑的,只是眼下几乎没什么人敢抬头看他。

    “活着的,全部带回诏狱。”

    “是。”

    兰洵手腕一转,绣春刀旋即回鞘,问道:“璇银阁的主人是谁?”

    “回大人,是虞国舅。”回话的锦衣卫端详他的脸色,小心翼翼补充道,“虞妃娘娘和九皇子近日颇得圣宠,不如……”

    察觉到兰洵一双探不见底的黑眸淡淡扫过来,回话的锦衣卫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立刻俯身拱手,“属下这就带人去国舅府。”

    街上锦衣卫撤了之后,璇银阁对面的茶馆才渐渐有了人声。

    “听说昨夜锦衣卫案牍库有窃贼闯入,死了不少人!”

    “谁这么不惜命,阎王地界也敢闯?”

    “都说北镇抚司里那位镇抚使兰大人,不用任何刀具,凭一双手,便能将人分筋错骨、剥皮割肉,不知是真是假?”

    “怎的,刘兄想试试?”

    “啊……不不不,闲聊而已,闲聊。”

    “提到那位,我近日听到个了不得的消息……”

    “什么!他竟然是郑国公长子?”

    “说是他自打出生就邪气得很,克死亲娘不说,六、七岁就敢持刀谋害亲父,失踪的这几年,不知怎的竟有机缘于陛下有了救命之恩,能爬到今时今日的地位,他手上不知沾了多少人的血呢!”

    “如此说来,等会儿归了家,我等定要好好沐浴焚香,以免沾染了煞气,夭寿折福。”

    这时,楼上走下来一男一女,围坐桌边的几人俱是一惊,面色一个赛一个的难看。

    还以为茶楼里除了他们再无旁人,几人言谈才放肆了些,眼下若被告发到北镇抚司,保不齐就是抄家灭族的下场。

    走在前面的男子身姿挺拔,清隽秀逸,冷冷瞪了这几人一眼。

    桌边几人早没了先前高谈阔论的得意,无不瑟缩着身子,脑门都快抵到桌面上了。

    倒是有个胆子大的,偷偷抬眼打量着走在后面的姑娘。

    她戴着帏帽,层层墨绿薄纱山雾般掩了其容貌,荷叶绿云纱交领襦裙下腰肢纤细,娉娉袅袅,瞧得人心神一振。

    “其实兰大人……没有他们说的那么可怕。”

    从茶馆出来,赵羿作为兰洵麾下的锦衣卫,有心替他家大人辩白几句,张了嘴又不知该从何说起。

    想了一会儿,他道:“我们锦衣卫办事,从不滥杀无辜……至少北镇抚司在兰大人的统辖下,绝不敢草芥人命,只是我们办的很多事不能对外说,才惹人非议。”

    半年前,赵羿在宁州办差负伤,是云疏雪救他回去,悉心替他治伤,此后她的一颦一笑夜夜入梦,让人牵肠挂肚。

    原是想等手头上的差事办完就去宁州寻她,没想到她父亲前不久升任京都府尹,举家搬迁至京都。

    抱着试试看的念头约她出来喝茶叙旧,没想到她竟然答应了。

    来之前,同僚一句“这姑娘要么有事相求,要么就是看上你了”,听得赵羿浮想联翩,比入宫面圣还要紧张,又是剃须净面,又是换新衣。

    方才在楼上虽是他一直在找话说,然云疏雪并未表露出丝毫的不耐烦,两人也算是有说有笑。

    坊间百姓对锦衣卫的偏见,赵羿早就见怪不怪了,怕只怕云疏雪听信了那些屁话,此后不愿同他再有来往。

    他很是紧张地看着云疏雪,心里七上八下,恨不能立刻折回茶馆撕烂那几人的嘴。

    云疏雪拨开挡在前面的帏帽垂纱,露出张巴掌大小的脸,冰肌透粉,沾了雨露的芍药花瓣一般,娇艳欲滴。

    “我、知道赵大哥,是好人。”她嗓音清甜,就是吐字不怎么利落,却更显娇憨可人。

    赵羿嘴角扬起,眼中掩不住的雀跃,呆愣愣看着她,话都不会说了。

    眼看着云家的马车从小巷里驶来,丫鬟搀扶云疏雪上了马车,赵羿忙叫住她:“云姑娘!”

    云疏雪探出半边身子来,清澈的双眸眨了眨,似会说话,瞧得赵羿心头一颤。

    满是期许地回望着她,问道:“过几日西市有庙会,很热闹的,你会来吗?”

    云疏雪怔了一瞬,莞尔笑着,重重点了点头。

    待马车稍稍走远一些,赵羿顾不得街上人来人往,欢呼一声高高跃起,十足的少年人恣意模样。

    马车里,云疏雪身子绷紧贴车厢坐着,唇瓣阖动了一下,还没想好说些什么,身侧之人已经先动了。

    他身材远比常见的武将还要魁梧高大,赤红色飞鱼服下肩背宽阔,欺身过来,犹如大山逼近。

    云疏雪瑟缩进角落里,怯生生抬眼望去,兰洵狭长的桃花眼内波光潋滟,大掌温柔托住她后颈,落在唇瓣上的亲吻力道俨然似变了一个人。

    她被迫仰面承受着兰洵急切的掠夺,鼻息间是独属于他的浓烈气息,如松尖白雪消融后的清冷,熟悉而又疏离。

    云疏雪试图推开他,反被钳住双手举过头顶,在她快要喘不上气昏厥过去之前,兰洵终于大发慈悲松开了她。

    她水润双眸微阖,脸上潮红一片。

    兰洵用额头抵着她的额头,喉结上下滚了滚,声音沙哑道:“只是这样你便受不了,怎么还敢想着嫁人?”

    随着一字一句吐出来的灼热气息,全洒在云疏雪脸上,她卷翘浓密的睫毛如蝶翼微颤,大口大口喘着气,胸口起伏剧烈绵延。

    对上兰洵一双染了欲、色的黑眸,她咬着下唇将脸偏向一边不看他。

    云疏雪削瘦的下颌被他一手扣住,俯身过来,鼻尖相抵,薄唇翕张不知说了什么,而后,耳边粗喘的声音渐大,湿热粘腻的吻从脸上一路向下蔓延。

    大掌在她腰肢下轻轻捏了捏,掌心的温热自此扩散开,烫得她喉咙里溢出一声呓语,慌得她紧咬住唇角。

    承受不住时,她抿唇低低啜泣道:“哥、哥哥要娶妻了,不、不能这样对我!”

    云疏雪眼眶泛红,晶莹泪珠滑过脸颊,径直落进男人的衣襟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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