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开学前一天,阿兰三更半夜收到你的信息。他在床上张了张嘴,愣是说不出一句吐槽的话来。

    他打字:“……你确定这样做有用吗?”

    得到你自信地回复:“每一次。”

    “我还是不觉得这是个好主意。”第二天清晨,空无一人的教室里,阿兰站在北信介的课桌前对你说。

    “为什么?我告诉过你了,这方法每次都行得通。”

    “在谁身上?”

    “邻居家被我踩坏玩具的小弟弟、裙子被我蹭上雪糕的售货员、假发被我拽掉的国中校长、关键护具被我扯掉的拳击教练……”

    “我很高兴你愿意与我分享这些,我以后会和你保持距离的。”

    你笑着给他一拳:“不要老说这种见外的话。”

    “我有说吗?”阿兰陷入自我怀疑。

    “还愣着干什么?快来帮我搬东西吧。”你把堆得满满当当的推车拉到教室门口。

    阿兰重重地叹了口气:“来了。”

    课间,阿兰和两个三年级的男生抱着一大摞盒子来到你班门口。

    看热闹一线的宫侑风风火火地冲到你座位前报信。

    你面对原封不动被退回来的盒子们,拧起了眉毛:“——为什么?”

    “我早就告诉过你了,信介不是那种会因为你送他一车礼物就轻易原谅的人。”

    “不,不可能,这方法我每次都行得通——”

    “对待信介不行。”

    “也许是我送的东西太少了?又或者他不喜欢这些类型的?”

    角名默默插话:“这还叫少吗?我开广角都照不下。”

    “我喜欢这个PSP!”宫侑两眼放光地凑过来,“北学长不要的话,能送我吗?”

    “别什么热闹都凑,狗侑。”

    你对阿兰说:“你要不再帮我试试?”

    “饶了我吧大小姐,我已经被信介训过一顿了。”他把东西放在地上,“他让我转告你,他只接受诚心的道歉,不要再送礼物来了。”

    “这还不算有诚意吗?”

    阿兰无可奈何地望着你,十分认同北信介对自己说的那句“我觉得她现在像极了把心爱玩具叼给主人求和的犯错小狗”。

    “无论如何,我的任务完成了。”阿兰举起双手投降,“我之后不会再参与你的任何‘道歉行动’了。”

    你望着阿兰消失在楼梯的背影,苦恼地咬起嘴唇。

    双胞胎和角名帮你把大包小包搬回教室。

    宫侑跨坐在角名的椅子上幸灾乐祸:“啊哦,你遇上硬骨头了。”

    宫治附和:“要换做是我们,早就兴高采烈地接受,甚至做你的小跟班了。”

    “但是北学长不一样。”角名接道。

    你不耐烦地捂住他的镜头,赌气道:“有什么不一样?”

    “你自己最清楚,不是吗?”宫治反问。

    你有气无力地倒在课桌上:“你们犯错的时候都怎么向他道歉?”

    “大多数情况我们只需要去操场跑几圈,或者做几轮鱼跃之类的就好了。”宫治说着,上下打量了你一番,“但是——我想你应该也不会这么做吧。”

    “除非我死了。”

    角名提议:“那么你得换一个方向。”

    “什么?”

    “我也不知道,也许……一个不那么‘物质’的方式?”

    “说。”

    他挑眉。

    你把未拆封的iPhone盒子甩给他:“它是你的了。”

    宫侑抽气:“阿治,角名好心机!”

    你指着地上的其他盒子:“你们分了吧。”

    “大小姐,从今天起,我为你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宫侑抱着PSP向你庄重鞠躬。

    宫治怀里塞得满满当当:“我也是。”

    “好吧,说说看,你打算怎么帮我?”

    角名从笔记本上扯了张纸,大手一挥写下“对不起”三个大字,递给你:“举着。”

    你莫名其妙地配合:“为什么?”

    “表情愧疚一点——对,看镜头——”

    “咔嚓”一声,角名将照片展示给你看。

    你客观评价:“美女——然后呢?”

    “我会找机会把它设置为北学长的手机壁纸。”角名说,“这样他一打开手机就能感受到你的歉意了。”

    “这能有用?”你头顶问号,“你们男生的脑回路好奇怪。”

    双胞胎把角名挤走,笑得有点恶心:“我们有什么能为你效劳的吗?”

    “你要报复吗?”宫侑问,“那个偷听的男生。我已经准备好了——”

    你打断他:“我为什么要那么做?”

    “因为他把你的秘密告诉了全校?”

    “他只不过是说出实情而已。”

    “还有那些传单?”

    “是我印传单在先的。”

    宫治一脸震惊:“你是谁?”

    “干嘛?你不会以为我永远是个混蛋吧?”你大翻白眼,“——我可不是宫侑。”

    “喂,你是在骂我吗?”

    “有问题吗?”你瞟一眼他的新游戏机。

    “没,没有问题!大小姐骂得好!”

    一周后的一个中午,你愤愤地将果汁盒砸在桌子上。

    千叶抬起头:“怎么了?”

    “一个两个的根本不管用!我脑子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居然会相信那群蠢蛋的建议!”

    “北学长还没有接受你的道歉?”

    “……没有。”

    “你都用了什么办法?”

    你掰着手指:“一开始角名答应要帮我把北前辈的手机壁纸换成我举着‘对不起’的照片,但是北前辈看到之后只是笑了一下,什么也没说。”

    “他笑了诶,这肯定意味着什么吧?”

    “据目击者说,他的这种笑很陌生,看不出具体含义。”

    “好吧——那宫侑和宫治呢?他们不也说要帮你?”

    “宫治帮我买了个上面写着‘对不起’的蛋糕。”

    “听起来有点靠谱了。”

    “——在训练后被宫治吃掉了。”

    “哦……”

    “你还想听宫侑的主意吗?”

    “好啊,就当是听个乐子。”

    “他让我下课去到体育馆男厕所,用口红在镜子上写‘对不起’。”

    “你去了吗?”

    “去了。”

    “这太愚蠢了。”千叶笑得停不下来,“——我是说你们两个。”

    “我知道。”

    “也许你应该直接去找他,亲口说‘对不起’。”千叶说,“他喜欢你,一定会原谅你的。”

    “你不如直接杀了我来得痛快。”

    “为什么?道个歉有那么困难吗?”

    “我把我爸的房间弄成那样也没有道过歉!”

    千叶思考:“好吧,让我想想……你知道北学长现在是排球部队长了吗?”

    “真的吗?不过这也没什么可惊讶的,不然还能有谁?”

    “听着,他们下周末有场比赛——是北学长作为队长的第一场比赛哦。”

    “你觉得我应该去看?”

    “为什么不呢?要是比赛胜利,你就趁机道歉,他心情好的话,就会原谅你啦。”千叶挑眉,“说不定还能顺势拥有一个男朋友喔!”

    傍晚,千叶接到你的电话,匆匆来按你家门铃。

    一打开门就扑过来:“我很遗憾……你还好吗?”

    “说实话,我也不知道我到底好不好。”

    律师几个小时前传来消息:离婚协议签署完毕,板上钉钉。因母亲的不良嗜好与精神疾病,你的监护权被判给父亲。

    “——他甚至不愿意亲口告诉我。”你坐在地上,挖一大桶冰淇淋吃。

    “他有他的苦衷。”千叶宽慰,“别怕,还有我陪着你。”

    你看她背来的大包:“你今天不走了?”

    “不走了。”

    “不怕妈妈杀了你?”

    “杀人是犯法的。”她笑着夺走你的勺子,“但是哭不犯法——所以,如果你想的话……”

    “我不想哭。”你连自己都感到惊讶,本以为会情绪失控地大闹一场,结果挂断电话反而平静到挤不出一滴眼泪。

    “我只是不明白,”你听见自己说,“他们当初是因为相爱才选择结婚的,为什么现在会变成这样。”

    “没有什么是一成不变的。”千叶含着一大口冰淇淋,“欢迎来到现实世界。”

    “……他就不会变。”

    “谁?”

    “北信介。”

    健康管理、扫除收拾、排球训练、农活劳动……每一日都不会落下,每一次都不会马虎,重复、持续、细致。

    一心一意,始终如一。

    “北信介不会变。”你又重复了一遍。

    千叶看着你,勺子里的冰淇淋融化,滴到裤子上。

    “姐妹,你完蛋了。”她说。

    “为什么?”

    “天机不可泄露。”千叶故弄玄虚。

    第二天早上,你被太阳晃醒,看眼时间,急忙跳下床。

    千叶缩在被子里揉眼睛:“你在干嘛?”

    “换衣服,出门。”

    “去哪儿?”

    “体育馆。”

    她坐起来:“你还要去看比赛?”

    “我已经失去很多了,千叶。”你套上一只袜子,“——我不能再失去更多。”

    你没空去深究自己对北信介的感情究竟是友情还是爱情,抑或是别的什么——唯独可以确定的是,你不想失去他。

    你不想自己的生活里没有他。

    你胡噜一把头发:“回见。”

    “……可是你的袜子,它们不是一双……”千叶来不及叫住你。

    事实证明,以前看不懂的东西现在也不会看懂——比如排球。你坐在看台上,无视啦啦队的呐喊,只顾寻找北信介的身影。

    双胞胎的粉丝最多,你抓过一个女生:“他们的队长呢?怎么不在场上?”

    女生答:“队长不是首发,当然不会在场上。”

    你把视线移到场边,看见披着枣红色运动外套的北信介,正面无表情地和教练坐在长椅上。

    “我以为队长都会是首发。”

    “你不是第一个跟我说这话的人。”女生毫不惊讶,“所有人都理所当然地认为队长一定是首发,对不对?但在稻荷崎可不是这样,毕竟二年级的几位都是怪物。”

    怪物吗?你同意。

    只有怪物才会给比赛带来胜利。

    震天的欢呼声将你包围,你望着宫侑被兴奋的众人高高抛起来——北信介安静地站在一旁,肩上还是那件外套,微笑着鼓掌。

    不是自己亲手创造的胜利,也会如此开心吗?

    “你在这里鬼鬼祟祟地干什么呢?”

    休息室门前,北信介没有波澜的声音吓得你差点把手中的珍珠奶茶丢掉。

    你转过身,看见他手里抱着叠得整齐的应援旗,肩上挎着运动包,应该是准备回来换衣服。

    你突然说不出话来。

    “进来说吧。”他替你撑开休息室的大门。

    你跟着他走进去,发现里面空无一人。

    “其他人去哪了?”你问。

    “在外面庆祝胜利。”

    “你不和他们一起吗?”

    “你不希望我在这里吗?”

    “不是……”你被他的反问打了个措手不及,“我,我希望你在这里,我想,我想……”你结巴,“我想,我只是来……”

    他等你说下去。

    你把奶茶送到他面前:“我只是来给你这个——恭喜……比赛胜利。”

    他接过:“就这样?”

    你躲开他的视线:“就这样。”

    “……谢谢你——如果没有其他事的话,现在我得去换衣服了,学校见。”他说罢便径直往更衣室走去。

    该死,搞砸了。

    你叫住他:“——等等!”

    “还有其他事吗?”

    “我不知道你是……替补队员,我想……这对你来说一定不太好受。”你磕磕巴巴,“总之,我只是想说——加油,我相信你。”

    北信介突然笑了:“你是在替我感到不甘心吗?”

    “当然!我是说,你比所有人都要认真对待训练——”你说,“所以,你值得拥有首发的位置。”

    “这世上的任何事情,不是努力就会得到好结果的。你听过大人常说的那句话吗?”他看着你,“——‘过程比结果更重要’。”

    “但是没有结果的过程,有什么意义?”

    “你知道我们早晚有一天是会死掉的吧?”他反问,“既然结局已经注定,那我们现在所做的一切又有什么意义?”

    你不语。

    “构筑起你和我的,是我们每一天的行为,而“结果”不过是副产品。”他说,“我不是怀着做队长和首发的目的才认真参加训练的,以后也不会靠排球填饱肚子——我付出努力,只是因为我这么做会觉得安心和快乐。当你对自己的努力和付出无愧于心时,你就会发现,结果其实并没有那么重要。”

    “结果”,没有那么重要吗?

    “……我父母昨天正式离婚了。”你喃喃脱口而出,又反应过来不妥,“你看我,我们明明在聊你的事,我为什么要跟你提这个呢?抱歉,请你忘掉吧。恭喜你们取得胜利——再见。”

    你必须要转身了,不然眼泪就要滴下来,被北信介看到。

    那样太丢脸了。

    他从背后叫住你,就像一只无形的手抓住你的脚踝。

    “……你尽力了——但感情是两个人的事,只要他们真心相爱过,哪怕最终选择分开,你也无需替他们感到遗憾。”

    “这就是你说的‘过程’吗?”

    “嗯,拥有一个美好的‘过程’,也许比得到一个美好的‘结果’更难。能够在一切变得更糟之前及时止损,从某种意义上来讲,你的父母是幸运的。”

    “再比如你在学校里替朋友出气、给大家带伴手礼、教训性骚扰的男生……这些都是‘过程’,就算后来发生了那些事情,但你之前做过的一切大家都看在眼里。况且,我不认为大家真的有因为你的家庭原因而对你转变态度,你说呢?”

    “当然,这只是我的个人观点。”他自嘲地笑笑:“对不起,我又在说教了。”

    “不,我没有觉得你……”你重新转过来面对他,却发现他正在将叠起来的稻荷崎排球部应援旗打开,铺平。

    他笑着说:“或许你现在更需要这个。”

    ——无需追忆昨天。

    放下过去,过好当下,然后,向前看。

    你泪流满面。

    “抱歉,我又把你弄哭了。”北信介面对你涌出的泪水有点不知所措,从柜子里翻出手帕替你擦去。

    他不擦还好,一擦反而越流越多——你攥着他的手帕,干脆坐在休息室的长椅上痛痛快快地哭出声来。

    你怨他:“你为什么总是这样?”

    北信介茫然。

    “说烦人的话,做烦人的事,送烦人的东西。”你抽噎,“非要多管闲事,还不管到底……缠上我之后又不理我……”

    他陈述事实:“是你一直不肯理我。”

    “啊……不听不听……”你大哭耍赖,“烦死你了……”

    “所以你到底是想让我管你还是不管你?”

    你抽两下鼻子:“……我不知道。”

    “你得告诉我个答案,不然我怎么知道呢?”

    “你是好学生,你自己会想明白的。”

    “真是个小麻烦。”北信介挨着你坐下,搂住你的肩膀。

    他那种纵容又宠溺的语气让你哭得更凶:“……嫌我麻烦就不要喜欢。”

    “这件事可不是你说了算的。”

    那双湖水般静谧的眼睛里,你只能看见自己的倒影。

    你突然不合时宜地产生了“北信介很适合做警察”的想法,毕竟没有犯人能在对上那样一双眼睛之后不把犯罪事实和盘托出。

    就像你现在这样。

    “……对不起。”你说,“当初是我误会你了,是我不好,说了那么多过分的话,真的对不起……”说着说着又开始掉眼泪:“……我不该那样拿你撒气……可不可以原谅我?”

    他没回答,安静地将你彻底拥进怀里。

    你也搞不懂自己为什么在今天有如此多的眼泪,一见到北信介泪腺就不受控制——还有,他身上的洗衣粉味道为什么这么好闻?

    休息室虚掩的门传来微弱的“嘎吱”声,你被自己的哭声包围,因此完全没有注意到。

    但是北信介听见了。

    他不着痕迹地用臂弯遮挡住你的视线,将门缝后的几缕八卦目光阻隔,而后微微侧过头,食指竖在嘴唇正中,向队员发出无声的警告。

    “嘘——”

    众人一哄而散,宫治和阿兰驾着宫侑,银岛拉扯着角名。

    等你哭累了才终于意识到丢脸,赖在他怀里不肯起来。

    你哼唧:“你接受道歉我就起来。”

    他在你头顶轻叹:“说到道歉——你知道那块镜子我用了多久才清理干净吗?”

    “都怪宫侑出的馊主意。”你闷声道,“对不起嘛……”

    他揉揉你的脑袋:“好了,我原谅你。起来吧,我肩膀都麻了。”

    你不动。

    “小麻烦?”

    “……我把鼻涕都擦你衣服上了。”

    他“噗嗤”一声笑了:“你觉得我会嫌弃你吗?”

    柔软的纸巾擦过皮肤,他双目含笑,捏了捏你的红鼻头。

    “不过样子确实有点丑。”

    你鼻子又开始发酸,抬手捶他:“你好烦,我又要哭了……啊……”

    他笑着替你再次擦干眼泪,然后牵起你的手:“走吧小麻烦,我送你回家。”

    回去的路上,你认为有必要澄清一些事实。

    “北前辈。”

    “嗯?”

    “我的鼻子是真的,”你正色道,“胸也是。”

    “我知道。”

    “还有我的普拉达*。”

    “从没怀疑过。”

    “还有我的香奈儿*。”

    “我想我明白你要表达的意思了。”

    “——还有我的蒂芙尼*和格拉夫*。”你最后补充道。

    “……当然。”

    “但是,”你鼓起勇气,“我确实接睫毛了。”

    “我知道。”

    “什么,你居然知道?我明明接的是最自然的那款,就连教导主任都没有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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