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是真的波特。”一回到家，菲利克斯就肯定地说，“你和德拉科在帮他。”

    埃斯特拉不置可否。“我只是顺着德拉科的话说，毕竟我也没有认出来那是谁。”她偏过头去，转移了话题，“他们能处理好的，对吧？”

    “如果你在问德拉科，这件事本就和他没什么关系。就算那是真波特，他没认出来，只要没有人心急召唤神秘人，就不会有事。如果你问的是波特——”菲利克斯坐在沙发上审视地看着她，手指轻轻敲着扶手，好像是在思考，“他在一群食死徒和神秘人本人手下都几次死里逃生过，我不认为他会在那等死。”

    一阵疲惫像潮水一样蔓延上来。端庄了一整晚，又紧绷着直面了刚刚一场交锋和差点被格雷伯克认出来的突然，埃斯特拉虚脱一般回了房间，把自己摔进床里。

    今天晚上如果还有什么变数，恐怕就是那柄在余光里一闪而过的宝剑。隔着一段距离，她也不确定那是不是格兰芬多的宝剑。如果是的话，他们怎么可能拿到呢？宝剑一直在学校里，直到那三个人尝试偷出来，被发现之后立刻就被斯内普送走了，除非波特埋伏在路上或是在目的地蹲守。可如果不是，波特为什么拿着那么显眼的东西？

    当然了，眼下还有一个更重要的问题：波特三个人有没有机会逃出来？卢修斯·马尔福和贝拉特里克斯会不会终究有办法确认波特的身份，然后召唤神秘人？那样的话，恐怕这一次他是插翅难飞了。

    十六岁前夕的夏天，明明猜到了哈利·波特去魔法部是送死，但她什么都没有做；因为如果她拦下波特，马尔福家就会首当其冲被惩罚。这一次也要看着波特去死吗？

    “贝尔。”埃斯特拉冲进盥洗室里锁上门，撑着大理石的洗手台，看到镜子里的自己。

    “小主人，有什么吩咐？”家养小精灵应声出现，鞠了一躬。

    “我要交代你做一件很危险的事情，绝不可以告诉任何人。这是你我之间的秘密。”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在室内回响，手指用力握紧了冰冷的石料边缘，有些泛白。

    小精灵晃了一下身体。仅仅是一瞬间，他就又低下头，“贝尔明白。请您吩咐。”

    “我要你去马尔福庄园帮我打探一下。如果你发现有任何人已经按下了黑魔标记召唤黑魔王，就什么也不要做，直接回来。如果还没有，你要想办法阻止——怎样都可以，打晕、弄断胳膊，总之不要让那些人的手指有机会碰到黑魔标记。最后，在不伤害德拉科的前提下，看看有没有机会让哈利·波特逃跑。”埃斯特拉闭上眼睛，在脑子里过了一遍自己刚说的话，确定没有漏洞之后补充了一句，“还有，不要被人发现。”

    这是一个极其“自由”但危险的指令。如果是其他小精灵，没有明确的命令也许会不知道该做些什么，但是贝尔——跟随她父亲这么多年的贝尔——一定明白她的意思。

    果不其然，贝尔只是睁着大眼睛接收了她说的每一个字，深鞠了一躬，留下一句“小主人不会让任何一个诺里森家的前辈失望的”，就啪地一声消失在原地。

    埃斯特拉望着镜子里满脸疲惫的自己。或许就像她父亲说的，只要是神秘人掌权，这样担惊受怕、备受折磨的日子就是以后的日常。但换句话说，哈利·波特一天不死，那些支持他的人就不会停下反抗的脚步，就还有机会结束这一切。

    那就想办法让他活着。她想要回到从前的生活，而不是卑微到匍匐在别人脚下求生。

    换掉衣服、拆开头发、又为了能清醒着等贝尔回来特地用冷水洗漱过后，埃斯特拉抽出一本书翻看起来，强迫自己沉下心。但是没有什么用，等到她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连一页都没有看完，只是停在同一句话上心烦意乱而已。

    等到桌上的钟时针又走了一格，埃斯特拉终于放弃，合上了书，走到窗边。这是一个难得的晴天，月亮已经爬上树梢，星星在夜空中显得格外明亮。

    这会是一个转折吗？她已经旁观了太久，终于决定插手一次，会得到想要的结果吗？

    就在埃斯特拉对着窗外的天空出神的时候，房间里突然传来一声轻微的响动。她下意识从睡衣口袋里抽出魔杖转过身，才发现是贝尔，恭敬地低着头。

    “按照小主人的吩咐，贝尔一直在看着他们的动静。”它低低地说，“贝尔去到马尔福庄园的时候，莱斯特兰奇夫人正打算按她的标记，但是正好被从地牢里跑出来的波特和韦斯莱先生缴械了。他们打了起来，小马尔福先生的魔杖被抢走，但是没有危险。马尔福庄园以前的小精灵多比在帮哈利·波特——贝尔在莱斯特兰奇夫人的小刀击中他们之前帮他们顺利逃走了。”

    埃斯特拉脱力地跌坐到床上。“你确定没有人有机会按黑魔标记，对吧？”

    “是的，小主人。”贝尔又鞠了一躬，“马尔福先生和莱斯特兰奇夫人都没有。”

    “你做得特别好。”她松了一口气，感受到胸口的戒指开始发热了，知道这是一个好兆头——德拉科还有机会用戒指给她传递消息，说明暂时没有人被惩罚——波特在马尔福庄园逃跑了，只要贝拉特里克斯还有一点理智就该明白要隐瞒下来。

    果然，等到小精灵离开后埃斯特拉拿出戒指，内圈的字变成了“All’s well”.

    父母摆出了对这件事不插手也不打算多问一句的态度，第二天一早吃过早餐就正常去上班，看上去也不像是从贝尔那里问出了什么的样子。埃斯特拉也知道自己做了一件极其冒险的举动，眼下最好保持沉默，没有在这件事上多嘴。她恢复了之前圣诞节假期时在家的状态，早上起来吃早饭、看书、写论文，翻看魔法部几个主要部门的宣传册，对着自己的成绩单查漏补缺。

    开学前的最后一个星期五上午，埃斯特拉照例在早餐后回到书房，直到她听到前后相隔很近的两声巨大爆响，紧接着是贝尔的一声“无耻的闯入者”、夹杂着杂乱的脚步声，最重要的是，她听到了有人喊出的缴械咒和昏迷咒。

    “闪开，马尔福，这和你没有关系——”

    “这里也和你没有关系！你怎么敢大摇大摆地进来——”

    埃斯特拉立刻把魔杖抓在手里，冲出了书房，向楼下看去。

    这恐怕是这辈子都难以再见的场面。德拉科的金发和韦斯莱的红头发不知道哪个更显眼，总之两个人扭打在一起，赫敏·格兰杰正尝试分开他们，哈利·波特举着一根魔杖，犹豫着要不要再施一个咒语分开两人，但又显然担心误伤自己的朋友。

    “盔甲护身！”她朝下指着客厅的方向念了个铁甲咒，然后快步跑下楼梯，径直掠过几个人冲到大门前，确认门外没有任何人跟着，保护咒语也都还在，这才对着一片混乱头疼地喊了一句，“给我停下！贝尔，把他们两个给我分开！”

    得到命令的小精灵立刻冲了上去。德拉科的衣领被扯得乱七八糟，头发也是如此，似乎终于意识到自己一时冲动下做了什么，松开手后退一步，背过身去整理衣着。

    “放开他吧，贝尔。”埃斯特拉转向三个不速之客，紧了紧手里的魔杖。

    小精灵低下头照做了。罗恩·韦斯莱的脸比头发还要红，衬得赫敏更加苍白了。而哈利·波特顶着一头乱七八糟的黑发，胡子拉碴，一双绿眼睛却十分坚定又警惕地看着她，似乎是打定主意如果她决定立刻把他交出去，就对她施恶咒。

    “那是德拉科的魔杖。”埃斯特拉率先开口，后退一步扯扯德拉科的衣角。

    “谁赢了归谁，这根魔杖现在反正也不一定听他的了。”哈利快速地说。

    “你们怎么找到这里的？”她不敢放松警惕，直直盯着对方三人。余光察觉到德拉科也好好地拿着一根魔杖和她指着同一个方向，贝尔也立在一旁，这才稍稍放缓口气。

    三个人对视一眼。哈利从外套口袋里掏出一个小东西，“这个。那天在马尔福庄园，掉在我的口袋里。我们原本不知道要怎么找来，但是有一天我们在谈话的时候提到了你的名字……它就突然发出了一点光，好像是给我们指路，就来了这里。”

    埃斯特拉从他手里接了过来，认出那正是之前一直戴在德拉科手上的手环。她转向德拉科，“那是你给他的，还是不小心被他抢到的？”

    “那天晚上他拿走了我的魔杖。”德拉科听上去声音发抖，压抑着极大的愤怒，“可能就是那个时候被一起弄掉了。”

    “所以有这个东西能来到你家。”赫敏·格兰杰突然说道，“这就是你之前在火车上说过的，来自于家族传承的古老魔法，对吧？这就是为什么那天晚上你能穿过需要黑魔标记才能通过的魔法墙壁，直接去到天文塔顶——这个东西当时戴在他手上。”

    哈利的视线在两个人之间轮流扫过，“我们一到这，他就来了。这又是为什么？”

    “那就不关你的事了，波特。”埃斯特拉平静地开口，犹豫了片刻稍稍放低了魔杖，“在这种时候登门拜访，总不是为了来还东西的吧？说吧，需要从我这知道什么？”

    德拉科猛地扭头。“你疯了吗？你管他想知道什么！要是让黑魔王知道——”

    “他可以不知道。”哈利冷静地反驳，“那天晚上，你们两个谁明明已经看出来了，但就是没有告诉贝拉特里克斯那是我。如果不是你们一口否认，她立刻叫了神秘人过去，那我们三个谁也逃不出来——关于这个，我要道谢。另外，我还听卢娜说，你今年在学校里帮了她、金妮、纳威很多。所以，我猜你不会把我们之间的对话说出去。更何况，”他扫了一眼德拉科，“除非你现在就叫神秘人来，否则没有区别。”

    这是实话。埃斯特拉知道这一点，但心里却又开始后怕：真的没有人盯着波特吗？知而不报，如果被盯梢的人知道了，神秘人会对她的父母有怎样的折磨和惩罚呢？

    更何况她之前已经算是间接性救了他一命。两次里的任何一次如果被神秘人知道了都是可耻的背叛，没有什么太大的分别。

    沉默了片刻，埃斯特拉慢慢放下魔杖。德拉科起先还不赞同地看着她，小幅度摇了摇头。但最终他还是在她的视线里败下阵来，也垂下魔杖，只是瞪着那三个人。

    “好，看起来我们大家都平静下来了……”她吐出一口气，“贝尔。帮我们准备一壶茶，再来点曲奇饼好了——今天发生的一切，都不要告诉爸爸妈妈。”

    小精灵动了动嘴唇，没有再说什么，转身离开去了厨房。埃斯特拉也没有勉强它一定要礼数周全，毕竟年迈的小精灵就代表着这个家族被隐藏起来但又没有完全消失的、对背叛了血统和麻瓜出身的人的敬而远之。

    “坐吧。”她推开茶几上那些摊开的书籍和笔记、论文，腾出一块地方给贝尔放下茶壶和点心，对着长沙发扬了扬下巴示意他们坐下，又看向抱臂站在一边瞪着她的德拉科，指了指旁边的一把扶手椅，“你也是——你是吃了早饭来的吧？”

    哈利拿了一杯茶，和剩下两个人对视一眼才开口。“你要让他在这里听吗？”

    埃斯特拉这才意识到他们的迟疑是因为德拉科。于他们而言，同样是格兰芬多、给予过一点帮助的自己比交恶七年的德拉科更值得信任一丁点；哪怕在马尔福庄园对他们提供了援手，也不能改变根深蒂固的猜忌。

    她猜测，无论哈利·波特要说什么，一定和神秘人有关，并且极为重要，所以不能冒一点风险：毕竟德拉科离神秘人比她更近，有可能因为被摄神取念泄露今天的谈话。

    虽然她可以理解，但在波特面前，她不会表达出来。“我不会完全瞒着他。就算让他现在走，你也不会完全放心我能不能做到守口如瓶。”埃斯特拉看了一眼德拉科，后者下意识想要握住她的手，意识到有其他人在又慢慢握成了拳。她收回视线，看向哈利，“你还要谈吗？”

    “我们需要进入诺里森家的金库。”沉默良久，他还是开口了。

    她听到茶杯和托盘发出了一声清脆的碰撞。

    平心而论，这不是一件难事。钥匙被放在她父亲的书房里，明后两天她可以随时找个时机去对角巷古灵阁，就说要取些零用钱，或者带家徽的某种小件传家宝。如果她想要独自前往，爸爸妈妈也不会执意拦她。

    只是这句话由哈利·波特，历经千难万险来到这里，如此平静地说出口，给人带来的震惊还是太巨大了。

    “我能知道原因吗？”埃斯特拉问道。

    “那里面有一样东西，可以帮助我们打败神秘人。”哈利说。

    “你要我拿出那东西。”埃斯特拉意识到了巨大的危险，猛地站起身，冷冷地看着他，“这不可能。如果那东西是神秘人交给古灵阁保管，我到金库的一瞬间就会有人通知他。你要我帮你我也许可以想想，但是这件事——会让我全家死无全尸。”

    哈利好像预料到了她会拒绝，也并没有显得失望，而是就着她的质疑继续说，“不会。因为神秘人不知道它在。”

    埃斯特拉忍不住挑起眉毛，示意他说下去。

    “我没办法告诉你我是怎么知道的……但他暂时确实还不知道。”哈利揉揉额头。

    听到这里，德拉科比她动作还快，猛地站了起来。“你根本保证不了，波特——如果他知道那东西一直在诺里森家的金库，还要特意去拿出来，简直是送死——”

    “我又不是要进你家的金库，马尔福，”哈利不耐烦地打断他，“而且——”

    “我们救了你的命，波特，而且没有把你交出去，已经是冒着很大的风险了，你居然还想让她帮你做这么危险的事——”

    “他复活已经好几年了，之前的每一年难道诺里森家没有人去古灵阁取过钱吗？如果他知道的话，肯定从那个时候开始就会防着了，根本等不到今天——”

    在争吵再次升级之前，埃斯特拉喊了一声“停下”。两个人闭上了嘴巴，她拉了拉德拉科的手让他坐下，然后看向哈利，“就算我不帮你，你也会想尽办法，一定要进去，是不是？”

    哈利点了点头。

    “帮你拿到那个东西，会让你打败神秘人的胜算更大一点吗？”她继续问道。

    “会，但我不保证。”哈利说道。

    “我可以帮你。但是你不能去，”埃斯特拉沉思良久，最后终于还是下定了决心，“告诉我需要拿出来什么东西，然后带着它跑得越远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