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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与重]十八

    手机响了,他把塑料袋从右手换到左手,接起了电话。打电话的人是叶局,大半夜的,他也就不怎么顾忌了:“喂,老叶,什么事?”

    “你要的东西我托人查了。”电话那头的杂音里有车流的声音,叶局应该在家,这会多半站在阳台上,“那个15x开头的号码,通话记录里有一条,来电号码是之前被列入过重点监控的。”

    “嗯。”他从鼻子里支吾出一声,竖起耳朵听。

    “是没解封的案子,不涉毒,但情况比较复杂,和团伙作案有关。”

    裴右听着。

    车流声忽强忽弱,不时还能听见警笛。过了很久,电话里的叶局叹了口气。

    “裴右。”

    “已经十年了。”

    “C市最近不太平,市局指着你稳住局面。案子只会越来越多。”

    裴右没有回答,过了很久,他才开口:“伯母上次手术怎么样。”

    叶局顿了一下,语气没有变化:“这不是一个道理。”

    “你的事情,知道的人不多、没人追究,总归是好事。”说到这里,叶局又叹了口气,“过几天,我会去看看队长,这次就不帮你带一柱香了,自己找个时间去吧。”

    通话结束,很长的一段时间里,裴右都没有动。有风拂过,塑料袋振动发出飒飒的响。他把袋子拉到跟前,探手摸了摸袋底,透过一层塑料膜,能感觉到里面的炒饭还热乎着。他迈开了脚步,朝街道深处走去。这里离市局有半个小时脚程,是上世纪建的单位宿舍,他家在其中一栋的八楼。楼梯是敞开的两跑梯,近几年加装了电梯,但他这次没坐,顺着楼梯爬上楼。

    楼下周围的邻居都睡了,只有寥寥几户亮着灯。还住在这里的,都是在公安系统里干了二十几三十年,光荣退休的老人了。裴右爬上八楼,走道的围墙有大半个人高,越过墙头看,楼下的沙地上是新装的全民健身器材。他掏出钥匙。

    手机又响了起来。

    他以为还是叶局,接了起来:“怎么,刚才没教训完?”

    “裴队长……裴队长!”电话那头的声音喘着大气,“您在哪儿啊,大事不好了!”

    “什么事?”他花了好一会才分辨出那是徐德福,心中突然生出不妙的感觉。

    “出事了,”楼道里空无一人,徐德福惊恐的叫喊在一片寂静里回荡,“在河里头,有个人……河里死人了!!”

    越野车飞驰在空旷的高速路上,顶头的天空泛着清晨日出的淡白。仪表盘的指针稳稳停在超速的边缘,裴右翻了翻本子,给上面的号码打电话。颜文斐坐在他旁边,只看着不说话。

    给平沟村所属乡镇的派出所打过招呼后,他又拨通了郑局的电话。小老头在另一端暴跳如雷却无可奈何,骂骂咧咧持续了十五分钟。在这段时间里,车已经开过了两个出口,郑局一边骂一边叫他开车不要打电话,最后悻悻然地掐了线。裴右吐了口气,把电话甩到储物架里,手放回到方向盘上。

    “你这算是越权办案吗?”颜文斐侧过头,淡淡地问道。

    “第一接警人是我。”裴右大言不惭。

    颜文斐点点头,然后像想起了什么:“但我之前报案的时候,听说的是市局不接警。”

    裴右不吭声了。他想起自己还欠着人家一块窗玻璃和一顿饭钱。

    在土路上颠了快一个小时之后车终于开到了平沟村。颜文斐下车时一脸平静,这不得不让裴右对她刮目相看,他自认没人能受得住他赶时间时的开法。车子半斜着停在土坡上,脚下的沙子还留着点夜间的潮湿。他蹭了蹭鞋底,朝着河流的方向走去。

    时间还是上午,河边已经挤了不少人。徐德福见是他来一个箭步冲上前,这姿态几乎像要把他抓到炉子上烤了一样。裴右越过人群,走到乡镇派出所的所长面前,和他握了握手。

    “怎么样?”他省掉了没用的寒暄,直接问。

    “刚把遗体捞上来,现场还在收拾,你下去看吧。”对方看样子也想把这烫手山芋甩出去,朝下一指。

    警戒线拦在岸边,陡坡下面就是河,裴右跨过拉起的围护,跳了下去,落地时踩在了事发区域外的一片泥地上。河水退到了低位,露出一截缓坡,溺死的人就放在那里。

    空气里还闻得见青草的气味,他走了过去。尸体用白布蒙着,但他知道是谁。

    江符海。

    鉴定员问他要不要看,然后把白布拉下来。裴右走到近处,从头到脚仔细打量了一遍。

    他杀。

    鉴定员又把白布盖上了。裴右抬起头,观察起落点以上的陡坡。没有人滚落时蹭过的痕迹,但坡上有一块泥土有缺口,人是被推出去,而后直接栽进河里的。尸体指缝里没有泥土和其他杂质,姿势是自然悬浮,应该落水前已经失去意识,根据僵硬和浮肿程度推断,事发时间在前半夜,距离他接到徐德福的电话过了应该有三四个小时。

    他又看了看脚下的泥土。案发时应该是高水位,凶手把人推出去之后,下面的水深足够把人溺死。到了后半夜,河水退下去,尸体自然会留在河床上露出来,被人发现。

    他想起什么,仰头:“徐书记。”

    “哎。”徐德福正蹲在岸边,手抓着警戒线,焦急地看着下方发生的事。

    “当时找人的除了您还有谁?”据他说,白天的时候,江符海就不见了,徐德福傍晚的时候开始组织人去找,入夜后没找到,本来准备作罢,但经过河边时发现有个阴影在水里若隐若现。当时水位已经开始下降了,发现后,他就把电话打到了裴右手机上,时间上是吻合的。

    “都是村委的几位同志,都在。”徐德福连连应,而后朝后方喊:“陈主任?宋主任?……来主任?”

    裴右两脚分开插兜站着,河水在他后面的河床上冲刷出微弱的浪花。等了好一会,还是不见人来,他开始沿着河踱步。河水不算清,透过沉降的泥沙,看得出里面没有水草。他又回头往尸体的方向看了一眼,死因是溺水的话,肺泡和胃里应该能找到积水和泥沙,但尸检需要一定的时间,至少两天。

    他的视线落在陡坡上,停留了好一会。能把一个失去意识的人推出去,让他抛落到水里,犯人的力气不小。他这么想,眼睛一偏,看到颜文斐站在离人群一段距离的岸边,正看着河对岸。

    陈主任和宋主任来了,他收回打量的目光,绕到警戒线外,几步跳上坡顶。简单问了一遍话,和徐德福的描述差不多,在下午时他们见书记到处问人,打听一下是江符海失踪了,便和他一起在村里找,入夜之后停止。本打算第二天白天接着找,现在看来是没必要了。

    陈主任和裴右之前碰过面,他经常骑着三轮在村里主要道路上巡逻;宋主任他只在那张排水工程启动仪式的照片上看见过。两人都是本村人,对江符海的事迹也很熟悉了,所以对他掉水里淹死没什么同情。照例让他们留了案发时间的不在场证明,裴右结束了问话。乡镇派出所的民警蹲在泥滩上做着标记,他走出人群聚集的圈子,径直走向颜文斐。

    “发现了什么吗?”她见他来,转过脸问。

    “什么都没发现。”

    颜文斐看了他一眼,没再说话。河面上的凉风朝岸边吹来,拂过他的制服袖子和裤脚,他才发现脚下已经在刚才四处走动的时候浸湿了。颜文斐直视前方,河对岸的荒草茂盛,额前的头发被吹到脸上,她眯起了眼睛。裴右看着她,直到背后传来叫他过去的声音,才转过身走开。

    “这些是死者的随身物品。”鉴定员把一个透明塑料袋递给他。

    裴右接过,拎起来借着阳光仔细看。鉴定员越过他的肩头看了一眼他后面的那个身影,像是疑惑为什么有个外人在场,但最终没有过问。袋子里装的东西是散落的,一个钱包,几枚硬币,一把车钥匙,打火机,和一盒被压扁了的烟。裴右的目光停留在那包烟上,这个牌子,是村口小卖部能买到最贵的,外包装还很新,看起来刚拆封不久。

    “我到之前,你们有问过其他人的话吗?”他问。

    “有问过,”鉴定员答,“但村民们普遍都比较抗拒。”

    他默然。鉴定员告诉他有些证物可能还在河里没捞出来,裴右点头,把塑料袋还了回去,走向人群。这时他才注意到,聚集的人里大多是派出所来办事的,村里的人没几个。他对几个村委主任说要找前天白天到晚上去过小卖部的人,包括老板娘。

    徐德福支支吾吾,但还是不情愿地去找人了。裴右在河边等着,不一会,几个人和派出所的警员们一起回来了。这几个在江符海失踪前见过他,时间是前天下午,当时他们几个在小卖部前面的座椅上乘凉,江符海过来买烟,要了一整条。

    之前从来都是他向别人讨烟,所以村里的人都认得他,几个人便出言讥讽起来。出乎意料的是,江符海这次倒没有跟着他们自嘲,而是颇为自得地哼了一声。这群人知道他会做点买卖,想着应该是赚了一笔,起哄让他说说,他不理会地昂着头走了,什么都没透露。

    裴右依样记了下来,和他猜的相似,江符海失踪前的举动有异常。但在问到他是往哪个方向离开的时候,几人开始含糊其辞起来,最终一个中年男子抬起手,指了指河里,说是往河上游的方向离开的。

    “之后有再见到死者吗?”裴右按照流程问。

    “没了。”男子摇头,像是不想回答。裴右扫了他一眼,他咕哝了几声,但最后什么都没说。

    裴右合上了记录本。再问下去也不会有进展,他让几个人去辨认了一下死者身上的衣物,然后放他们回去了。河边聚集的人散了,只剩下拍照取证的警员,他看了一眼尸体摆放的位置,走向颜文斐。

    “死者是前天失踪的。”他说。

    颜文斐点头。

    “穿着和在小卖部被看见时一样,但死亡时间是昨晚,中间隔了一整天。作案者大概是青壮年男性,和死者认识,可能还很熟。”

    “应该是先用某种方式让死者失去意识,然后把他抛进河里,再等水位下降后被发现。”他看着河面,手插在兜里:“不是临时起意作案,不然不会在失踪和死亡间有这么长的间隔。问题是为什么要杀人。”

    颜文斐侧过头:“村里的人怎么说?”

    裴右顿了一下:“你刚都听到了什么?”

    “失踪之前,死者朝河上游的方向离开。”

    裴右沉默。颜文斐刚才一直站着没动,这时终于转过身了,顺着陡坡的边沿走。裴右没喊住她,她便一路走到百米开外,风一阵一阵地吹向岸边,她的头发在空中飘着,等在他的视野内缩小成了一个黑点的时候,终于停了下来。

    然后她爬上了路边的电线杆基座。

    “你干什么?”裴右扬声问。

    颜文斐不理,双脚都踏上基座后,她蹲下身,手扶着水泥杆,一个翻身跳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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