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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与重]十七

    他很是不客气地坐下,拿起来喝了一口,然后把带来的旧报纸甩到了她面前。

    颜文斐在他对面坐下,拿起来开始翻看。不多久看完了,她把报纸合上:“这篇报导是三年前写的。”

    “没错。”

    “这所学校还存在吗?”

    “你去过。”

    颜文斐看了他一眼。裴右继续:“那个塌了一大半的破烂场。当时徐德福追过来,急着把我们赶走。”

    她重新翻开报纸,浏览一圈后,视线停留在照片上。

    “看照片提供者是谁。”

    颜文斐目光下行,照片来源写的是平沟村村委:“应该是徐德福。”

    裴右没有反驳。再看了一遍,颜文斐把报纸折起来,还给了他:“照片上的河面很宽,和现在的相比差了不少。徐德福可能提供了一张更早的照片,在开始兴建蓄水池之前。成春永应该去过平沟村,才能和徐德福有联系。他记得当时采访了村里的哪些人吗?”

    “他说都是些普通的村民,因为是匿名受访,所以不知道名字。但他对林升武的人脸没有印象。”

    “也许他那时已经离开了这个村子。”

    裴右点头,像是确认了自己的猜想。颜文斐又看了他一眼,像是注意到了他的反常一样停下来,想了想:“但这好像不是你在意这篇报导的原因?”

    裴右看着空了一半的水杯。收音机的音乐节目发出微弱的声音,他跷着的二郎腿晃动渐渐放慢,须臾后开口:“你相信鬼吗?”

    “不相信。”

    “我也不相信。所有案件,不管看着多匪夷所思,背后在捣鼓的总是人。神魔鬼怪,都是造出来吓人用的,要靠这种手段来掩饰,作案手法想必一堆破绽。”

    颜文斐等着他继续。

    “成春永本人没去过报道里的地方,去过的是徐德福,而他显然不是唯一的人。”裴右翘着的二郎腿又开始晃动了,“头晕、亢奋、产生幻觉,都是接触毒品后的生理反应。那所学校周围的荒地,多半是早前种毒花的地方。林升武是五年前离开平沟村的,他的同伴岳勤,也是在五年前被害。从这篇报导里目击者的说法看,那片地上开始种毒花的时间应该比这更早。”

    “关于岳勤这个人,你有听到任何人提起过吗?”颜文斐问。

    “没有人提到,不过我倒是调查过他。”裴右声音平稳,“C市没有他的案底,省里反而有,买卖假冒商品,地点不在平沟村,而是在附近的乡镇,时间是很久之前,比五年前更早,算年纪林升武那会儿应该才刚成年。然后就没别的了,有可能他确实清白,但从现在了解到的东西来看,更大的可能是他一直没被抓到过。”

    颜文斐点点头。电台节目在广告后重新开始播放歌曲,声音流淌在只坐了两个人的店里。裴右晃着脚,等了一会后嗤地笑了一声,说:“而且干的还是大票,比如贩毒。”

    “如果这片田地是林升武和他一起打理的话,确实。”颜文斐居然接话了,而且像是也这么认为。

    “那片地方不算大,两个人足够了,他们应该没有别的同伙。”

    颜文斐沉默了一会,而后另起了一头。

    “徐德福去过那片地方,不知道他是否了解内情。当时他发现我们之后急着把我们劝走,也不知他这么做,是害怕我们发现住在那附近的疯老太,还是怕我们发现这片荒地有问题。”

    “我看他应该什么都不知道,”裴右又嗤了一声,“他这幅德性,知道了什么根本藏不住,要不当初就被灭了口,要不早跑到别的村镇去当书记了,我们根本见不到他。”

    “也是。”颜文斐点头。

    “成春永和徐德福应该见过面,闹鬼的事,多半也是徐德福和他说的。他这么害怕外人接近那片地方,但又不知道林升武和岳勤在这上面种毒花的事情,看来他是不想我们和疯老太碰上。”他顿了顿,而后语调变低了,像是在想什么,“事实上,疯老太不可能从一开始就是住在河对面的,那她为什么搬过去,又为什么一直住在那里,也是一个疑点。”

    说完这句之后,他又开始晃动起二郎腿了。颜文斐看了他一眼,等了一阵子,问:“就你在那个棚屋里的印象而言,你认为她在里面住了多久?”

    “从那个棚屋老化的程度来看,应该已经有五六年了。你为什么问这个问题?”

    “那个地方不太像给人住的。”

    裴右点头,他同意这点,但他觉得对方有话没说全。

    “可能是个落脚点,”在面前人持久的目光压迫下,颜文斐再次开口了,“如果河对岸之前是罂粟花田,那个棚子可能是给打理它的人休息用的。”

    这句话之后,她便把脸转向了被木板封起来的窗户。裴右的腿还在晃着,过了一会,他开口了:“在疯老太家被破门而入第二天,我去村委的档案室调查。在工地临时工的登记册里,有一张登记表被抽掉了。”

    颜文斐回头。

    “被抽掉的登记表,就是岳勤的。之前我应该跟你提到过,临时工的合同有人身保险,受益人那里,他写了于小梦,也就是疯老太。”

    颜文斐轻微地点了点头:“你还说过,在疯老太的户口登记里,亲属关系一栏是空的。”

    “岳勤死了已经快五年了。”

    颜文斐不言,他说得有道理。裴右的情绪没什么起伏,人放松地靠在椅背上,好像这里是他家一样。片刻之后,他问:“你觉得这两个人是什么关系?”

    “我觉得你可能已经有答案了。”颜文斐平静地回答。

    裴右低头,然后看向被封住的窗户,灯光越过他们头顶的管道和电线,把半实半虚的阴影投在木板上。

    很可能是母子。

    “你猜疯老太有没有参与种罂粟和之后一系列的事?”

    “我不知道。”

    “没啥好不知道的。她多半没有,不然哪活得到今天。”

    颜文斐没有反驳,但过了一会后又说:“我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她的话。”

    “怎么讲?”

    她沉默了一会,放慢了语速:“虽然她应该没有撒谎,但不代表她说的东西就是真的。”

    裴右不言,等着她继续。

    “她说的和龙王有关的事,里面并没有对这个龙王的具体描述。她对这位龙王,应该是真心的崇敬,她相信龙王多于相信其他任何人,包括我们。”

    “在绑架案里,有这样的情形出现过。人质脱离了环境,在孤立无援的情况下,对绑匪产生了依赖。他们会变得不愿意离开绑匪,即使有人来营救;他们甚至会在警方行动的时候给出模糊不清的信息,或者在抓捕时帮助绑匪那一方。”

    “斯德哥尔摩综合征。”裴右道。

    “斯德哥尔摩综合征。”颜文斐重复了一遍他的话,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顿了顿,“疯老太没有透露关于这位龙王、或者说作案者的特征。也许,她并不希望龙王被任何人捉到,或者说,她希望龙王继续存在下去,能不时来到她的棚屋里,与她见面。作案者……”她停了一下,“作案者也许知道这一点,所以他并不害怕。”

    “你说她在帮着犯人瞒我们?”

    颜文斐摇摇头,片刻后,又摇摇头:“这些东西,也许不在她的意识中。她可能既想知道龙王的真面目,又不想旁人知道。如果是这样,我们对于她,确实有可被利用的价值,她可以假我们手把龙王请出来,却不需要承担这么做的后果。”

    说完,她便住了口。裴右晃动的脚停了下来,透过木板缝隙吹进来的夏夜的风,此时带上了初秋的凉意。收音机的音乐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颜文斐看了那个方向一眼,站起来过去调校了一下旋钮,把插头拔下来再接回去,背后传来了声音。

    “她应该没碰过毒花。”

    颜文斐握着插头的手停在半空中。

    “虽然她精神不正常,但她没有对毒品的反应,无论是使用反应还是戒断反应。”

    她静静地放下了手,不知是不是错觉,裴右的声音突然听起来很遥远。

    “林升武的尸检已经做了,他碰过毒品,但只是轻微剂量。”冰柜门玻璃的反射里,裴右双臂抱在胸前,目光投向前方吧台后的置物柜,那上面摆着瓶瓶罐罐和杯子,“在毒花买卖里,他不是主谋,他的同伙岳勤才是。如果这两人关系这么密切,那疯老太应该认识林升武,但她大概从头到尾都被他们蒙在鼓里。”

    “前几天落网的抢劫案嫌犯,现在已经移交到看守所了。他们的证词可靠度比较高,说抢劫是林升武一个人策划的,他们只是拿钱办事。”玻璃里的裴右探身向前,伸出手碰了碰空了大半的杯子,“从一个完全的从犯,到独立策划并执行一起银行抢劫,四年的时间,他显然进步了很多。应该有人给他提供过帮助。”

    插头仍然握在手中,颜文斐垂着头,没有说什么。

    “不论是帮他的人,还是他本人,他们应该就是把岳勤的犯罪记录收拾干净的人。”剩下一点水的杯子碰起来声音清脆,他拿手指弹着杯壁,“于是这个人,看起来就像个普通失踪人口一样,没人会注意到。值得这样的优厚待遇,他生前应该干了些了不起的坏事,但从林升武的尸检报告看来,他们二人涉毒应该都不深,多半只是种罂粟和买卖初产品,没到下一步。”

    “如果疯老太和岳勤是母子,那她住在棚屋里也不出奇。” 裴右收回手,把双臂交叉在脑后,像伸了个懒腰,“但她可能不知道岳勤死了。”

    颜文斐立在收音机前,过了很久,她把插头又插进了插座里,按了一下开机的按钮:“你好像对毒品很了解。”

    “自古刑毒不分家,涉毒的案子都是重案,刑事犯罪少不了。”

    颜文斐像是点了点头,没再问下去。把收音机调回到方才的电台,她弯下腰,看了看设定,然后关了机,把它搬了起来。裴右看了看她手里端着的收音机,问:“坏了?”

    “没坏,设定出了点问题。”颜文斐答,把收音机收进了壁柜里。收好后,她站起了身,回头看向裴右:“我这几天有看新闻。银行抢劫案已经结案了?”

    “对外是这么说。”裴右只回了一句。

    颜文斐不再追根究底。把桌面上空着的水杯收起,放进洗碗槽里,准备开水龙头的时候,她想起什么一样,抬头:“你刚说要一份什么?”

    提着一份酱油炒饭的打包盒出门已经过了零点。裴右走到巷口的时候回了个头,封窗户的木板间隙里看得见里面还亮着灯。这种感觉怪怪的,他看了眼手里的袋子,掂量了一下份量,好像挺不少。路上偶尔还有车经过,他顺着马路走,走过了已经关了灯的市局,再走过了一排市政府的办事机构,转了个弯,走进一片老住宅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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