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子凡炸了武器库后，按照秦昭的嘱咐马不停蹄地往营地撤退，鹅毛大雪严重影响了他们的行进速度，入夜后一队人才行至地图上的断崖处。

    地上的雪有半米深，抓地的铁钩无法在雪被上固定住，因此他们难以沿着绳索滑下。

    “队长，如果明天早上雪还不停，我们只能换条路走。”士兵拍掉羊剪绒帽子上的雪屑，搓了搓冻红的手，收进大衣袖子里。

    “地图给我。”邱子凡说，“断崖下没有A军驻守，走这条路最隐蔽，可以避开与A军交锋，如果不走这条路……”

    他的手指从地图上的一个点滑到另一个点，“这条路可以走，只是这里有A军的巡逻队，我们可以用火力压制碾过去，队里的火力还够吗？”

    “我们携带的弹//药不多了，之前与第二军团交手，弹药折损了一大半，”士兵心烦意乱地搓着手指皲裂处，“这第二军团也真是的，不好好守他的防御网，跑来和我们打伏击，不怕有人趁他们防守空虚直捣汪逾的指挥所吗？”

    “恐怕已经有人这么做了。”邱子凡问，“你还记不记得秦哥出发前说了什么？”

    士兵如实答道：“炸毁武器库后立刻回撤，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回头。”

    邱子凡望着指挥部的方向，白茫茫的雪原一眼望不到边，他作了个大胆的决定，“掉头，我们去A军指挥部，接秦哥回家。”

    士兵一头雾水，“队长，秦哥怎么会在A军指挥部？”

    “能让我们的武器损耗五成，说明第二兵团放弃了对防御网的严防死守，派出主力来和我们硬碰硬，他们这么做只有一个原因，就是防御网已经破了。”邱子凡的手指从防御网西北角指向武器库，“你看。”

    士兵惊叫起来：“他们以为秦哥会来与我们会合！”

    “没错，但是秦哥却没有来。穿过防御网还有一个地方可以去。”邱子凡的指尖在标志着A军最高权力机关的红色旗帜上点了两下。

    邱子凡立即下令：“全体都有，背上武器，全速往东行进，天亮之前，我们去轰掉汪逾的老巢！”

    “是！”

    战士们活动活动冻僵的身体，背起武器和背囊，迅速进入备战状态。

    天寒地冻中，墨绿色的小点排成长列，在昏暗的雪原上曲折前进。

    忽然，一道冷白的光径直照到邱子凡脸上，“邱队长，让我好等啊。”

    “回撤！”邱子凡当机立断，握紧腰间的榴//弹，跟在队伍最后边。

    程崎川把玩着手电筒，目光像毒蛇的信子，紧咬着邱子凡的背影，“没用的，你们跑不了了，何必白费力气。”

    邱子凡转过身，架好武器，掩护队友撤离，冷静地观察着这位眼生的“长官”和他带领的队伍。

    邱子凡眼尖地发现这位年轻长官的腰间别着一把信号枪，正是A军第一军团团长的专属物——银虎。难道第一军团团长换人了？邱子凡心里闪过无数个念头，他猛然举起枪，对准这位年轻“长官”的头颅扣动扳机。

    呼啸的寒风像狼群的嘶吼，枪//管哑然无声，邱子凡镇定的眼神中闪过一瞬间的慌乱，他双手握紧枪连扣十几次扳机，上膛的枪像失灵一般毫无动静。

    程崎川饶有兴趣地盯着他，齿间逸出一声轻笑，“邱队长，现在该我了。”

    转瞬间，程崎川从腰间拔出□□，枪//口瞄准邱子凡。

    邱子凡瞳孔骤缩，手指条件反射般探向榴//弹拉环。

    扳机叩下，拉环拔出，浓墨浸染的雪夜本该化成一片火海。

    在苍辽的寂静中，车上的人与雪地上的人无声对视，一个觉得胜券在握，一个打算同归于尽，对视间竟不约而同地露出了空白的表情。

    少年的声音打破寂静，“邱子凡，别看了，快撤！”

    司阑开着一辆改装后的越野车从黑暗中闯了出来，泊到邱子凡面前时，后座车门自动弹开。

    司阑：“快上车！”

    邱子凡上车后，司阑转了转左腕上的机械表盘，按下一个按钮。

    一时间，爆//炸声不绝于耳，A军的车胎一个接一个地爆裂，车身失去支撑砸进雪地，变成一个个废弃的铁盒子。

    邱子凡伸长脖子，见鬼似的看着后视镜，“不是吧，司老板，他们的轮胎是你炸的？！”

    “不然？”司阑傲娇道，“你的人在哪个方向？”

    “往那边去了。”邱子凡手舞足蹈地比划着，“你这车只有五个座，能把我们全部带走？”

    “废话。”司阑调转方向，往小队撤离的方向开去。

    邱子凡挠挠后脑勺，不明白司阑是说装得下还是装不下，他卸下背上的枪，抱在胸前，福至心灵道：“我的枪不会也是你动了手脚吧？”

    “没错。”司阑尾音上扬，回答得坦然，“不止是你的，还有对面那帮人的。”

    司阑驱车赶到时，远远望见邱子凡孤立无援地挡住人多势众的A军，于是旋转表盘，改变了这一区域的磁场，让双方的武器同时失灵，幸好邱子凡是个有脑子的，没在武器失灵后莽撞地冲上去和A军拼刺刀。

    在邱子凡掩护下撤退的小分队往回走了两公里，听见汽车的轰鸣立刻警觉起来。

    时常待在邱子凡身边的士兵率先发现了不对劲，“别开枪！是队长，队长回来了！”

    战士们定睛一看，的确是邱子凡无疑，于是纷纷放下枪。

    司阑按下方向盘右侧的一个橙色按钮，越野车的后备箱敞开，顶盖与底座同时往后极速延伸，竟生生搭建出一节车厢。

    司阑从车窗探出头，“上车。”

    战士们面面相觑，齐刷刷的目光汇聚到邱子凡的脸上。

    邱子凡看了看司阑，又转头看了看凭空出现的车厢，朝车窗外的士兵大喊道：“上车！”

    战士们收到命令，不再耽误，整队小跑至车厢门口，鱼贯而入。

    ***

    A军指挥所地下室。

    甬道被黑暗吞噬，幽绿色门牌终于出现在眼前。

    “8402”，门牌上的数字微微发着荧光，合金门像野兽紧咬的利齿。

    “砰砰——”子弹光速射向密码装置，在合金面板上炸开，装置的金属板面锃亮，弹片没能在上面留下一丝划痕，荧光屏上显示着一个硕大的阿拉伯数字“3”。

    孟溪放下枪，从羊剪绒帽檐上抽出细铁丝，令她犯难的是，金属面板严丝合缝地焊在镀锌墙面上，找不到任何可以下手的地方。

    秦昭看了看密码锁，数字和字母按顺序排列，总共36位，“你觉得汪逾会设什么密码？”

    “谁知道，无非是名字、生日，或是对他有纪念意义的数字。”孟溪随口道，密码锁的拆卸问题夺取了她所有的注意力，不知不觉地将细铁丝缠到了食指上。

    “要不我们试着输下密码，你也看到了，这面板焊得比汪愈的老脸都厚。”秦昭说。

    孟溪奇怪地看着他，她所认识的秦昭从来不会这样跳脱。

    秦昭察觉到她的目光，眉峰微挑，“怎么这么看着我，除了试试这把破锁，没有其他办法了。”

    孟溪收回视线，“我只是觉得，你不太像我认识的秦昭。”

    秦昭一怔，“你认识的那个秦昭，是什么样的？”

    孟溪脑海中浮现出初次见面的情景，不苟言笑的执行长站在门外，笔挺的灰色制服平添了几分威严。她眼角带笑，说出两个截然相反的词，“冷酷、温柔。”

    “哦。”秦昭的眼神黯淡下去，后悔不该问出这个问题。他竟然期待孟溪夸他比三年后的那个秦昭更好。他自嘲地一哂。

    孟溪却是心疼，三年间到底发生了什么，让秦昭从意气风发的副指挥变成了连笑都很勉强的样子。

    孟溪的指尖曾摩挲过秦昭上扬的唇角，那不是真正的笑，她摸到的是紧绷到微颤的嘴唇。孟溪没有戳破他的表演，只是吻了上去，结束他痛苦的伪装。

    三年前的秦昭耷拉着脑袋，像一只淋了雨的小狗。

    孟溪好笑地看着他，“别瞎琢磨了，来吧，猜个密码。”

    显示屏上的数字“3“下有六根短横线，秦昭想了想，说：“wy0716”。

    孟溪：“‘wy’是汪愈，‘0716’是什么？”

    “汪愈这个人对权力的渴望近乎偏执，七月十六日是他正式被任命为A军总指挥的日子，他忘记什么都不会忘记这一天。”秦昭回答道。

    “有道理，试试吧。”孟溪直接将秦昭说的密码输入进去。

    秦昭对她没来由的信任感到诧异，“你不怕我是骗你的？”

    话音刚落，合金锁传来“密码错误”的警告声。

    “猜错了，再猜一个。”孟溪转头看他，“你要是想骗我，为什么要在敌军的地盘骗，嫌命太长是吗。”

    秦昭：“谁知道，可能我就是想和你死在一块呢。”

    孟溪白他一眼，“出去之后，记得找大夫看看脑子。”

    荧光屏上的数字“3”瞬间变成了“2”，他们试错的机会有限，机会用光之后，等待他们的可能是死路一条。